隆隆隆.......


    外界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炸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不知名之人的笑聲。


    齊休目光一凝,白光和紅光交替著在瞳孔深處閃現,一股無形的危機感彌漫上心頭,仿如被尖銳的利器對著心口一樣。


    越是思考,越是徒勞,那仿佛無邊無盡的壓抑感瞬間將原本靈動的思維壓住,就連身體也變得僵硬。


    “anbier!”


    一道略顯急促的音節響起,齊休心中的陰霾隨之散去,心靈再度變得寧靜。


    他望向發聲處,雪莉同時轉過頭,神情凝重的望著薄膜,嘴中則在喃喃自語。


    “這股氣息是.....它竟然這麽早就加入了....可為何.....”雪莉蹙著眉,聲音壓得很低,就連齊休也隻能聽到一些零碎。


    齊休搖搖頭,蹄狀業核在心海中一晃,將因為此前的危機有些動蕩的氣機穩定下來。


    “.......”


    “那是白鳥的‘爪牙’,大致上因為‘核心層’的異動,‘大腦’命令爪牙們出來查詢線索。”雪莉轉過頭,見到齊休凝視這邊的目光,隨即出言解釋著。


    “據‘現在’的資料記載,白鳥共有五個構成,大腦,翅膀,爪牙,胸腔,以及尾羽,而關於它們的具體職能,你隻需要根據字麵意思理解就好,不用太過在意。”


    ‘不是還有骨頭嗎?’,齊休本想詢問,可心下一想,既然對方沒有明說,那自己也就不用刻意詢問了。


    雪莉若有所覺的望了齊休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隨後再度變得沉靜,她對著前方攤開五指,數道透明的細線頓時垂下,在腳下開始堆積。


    ‘倒是不用我再解釋了,畢竟我這裏關於‘骨頭’的線索....也沒多少。’雪莉心中嘀咕著。


    漸漸的,細線堆成一團,而在線團的下方則好像有著東西在蠕動一般,將線團拱成圓球,而其他的細線則是圍在圓團附近,纏在了一起。


    齊休注視著對方的動作,心中不由產生一個猜想,那莫非是......


    “......線人,我是這樣稱唿它的。”雪莉輕聲解釋道,她的手指靈巧的抖動著,臉上帶著莫名的笑容。


    齊休點頭,再度低下頭,那道身影已然成形,赫然是一個‘人’的形象,此刻,它正在手舞足蹈著,頭部揚起,看起來就像是在發笑一樣。


    “通常而言,大部分職業隻會止步於至人境,就連你現在的‘人偶師’也不例外,並非我們不能再往後推衍,而是沒有太大的意義。”


    雪莉的眼眸緊緊的盯著線人的動作,她口中則在解說著。


    “他人的道路終究無法與自身完全匹配,所以聯邦更推崇你們尋找自己的道路,在達到那一步之後,除非遭遇重大的變故,不然,你們的壽元足夠你們找出‘正確’。”


    “當然,也有人稱其為‘道’,‘金’,再或者‘果’,本質倒是沒太大區別,最起碼我覺得是這樣。”


    “不過,這個時代的聯邦卻不同。”雪莉的神情變得嚴肅。


    “由於魔神們的存在,即便人們不尋求自己的路,那份強大的幹涉力也足以讓他們硬生生的蹚出一條道,所謂力大磚飛,指的就是這個。”


    雪莉笑了笑,眼中倒沒什麽不屑,在她看來這隻是時代的必然,沒有必要貶低那些探路的先人。


    不過,這個家夥就不一樣了。


    雪莉目光微冷,靜靜的看著這道‘映出’的身影,看著它左右跳躍,暴躁的踐踏四周,最後才撒氣般的離去,薄膜外麵再度傳來陣陣轟鳴。


    片刻後,外麵恢複了沉寂,線人也仿佛失去了精氣神一樣,僵在了原地。


    “......是探查的術法吧。”齊休低聲道。


    “恩,我改正了垂影顯形和繪聲繪色,用線人將‘痕跡’投影出來,我稱為雪式投影術。”雪莉神情肅穆,一副儼然在說什麽大事的樣子。


    “.......”齊休保持著沉默,並沒有搭話。


    雪莉瞥了齊休一眼,臉上不由露出一絲遺憾,隨後,她振作精神,再度向前走去,原本厚重的薄膜同時變淺,齊休得以看見外麵熾亮的環境。


    在略顯怪異的明亮之中,幽深的黑色火焰正在逐漸熄滅,薄膜輕柔的飄過去,沒有帶起一絲風,就那樣從容的駛向了遠處。


    雪莉淡然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在宇宙中,八階也被稱為神明位階,當然,要是按照聯邦的標準,那最多也隻能算是毛頭小神,算不得什麽強者。”


    “但是,相比其下的本質,八階確實有顯著的不同,可以說,唯有這一階位,才不被宇宙視為需要保護的‘幼兒’,而是一個可以正常對待的‘常人’。”


    “災禍也好,劫難也好,都會對準這個階位的人實施考驗,這也是為何修為越高,反而劫禍越是深重的原因。”


    “宇宙的至強者們就更是如此,它們的每一口唿吸,每一次行動,都會引起世間的連鎖反應,甚至,最終造成宇宙本身的陷落,乃至於破滅。”


    “所以,才有命運,歎雨,深淵。”


    “它們都是宇宙自發性的反應機製,企圖將活化的‘毒瘤’消滅,當然,在那個消滅的過程中即便波及到我們這些‘幼兒’,它們也不會在意。”


    雪莉的聲音中帶著冷意,齊休心中卻不由有些恍然,所以,聯邦才會有諸多磨難。


    假如連宇宙中的強者都會被忌憚,都會被威脅,那麽與魔神息息相關的他們自然才是宇宙所麵臨的最大危機,如果要尋求安寧,那自然是要將威脅消滅在萌芽之中。


    “其他星球的人們會下意識的敵視我們,其實也有這一因素,你想,假如有人許諾,隻要消滅我們,那他就可以獲得至強者的階位,你覺得他會如何?”


    “如果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他該左右逢源,而後將雙方都打敗,自己獨占最後的生果。”齊休略加思索,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雪莉身體一頓,扭過頭神情詭異的看了齊休一眼,隨後無言的轉過頭,繼續邁步前進著。


    “所以,我不會相信外族。”


    她的聲音極其堅定,那份堅強的意誌甚至連齊休都能真切的感受的到。


    “之前那人是外族?”齊休心中一動,隨即問道。


    “.......是我前不久都見過的家夥,還真叫我吃驚,我本以為它是後期加入的,沒想到它這段時間就進入了白鳥,可是....它怎麽可能有那個資格加入。”


    雪莉解釋一番,聲音中殘留著困惑之意。


    “為何不可能?”齊休再問。


    “那不明擺著嗎,一個肅清奸細的實權部門怎麽可能讓外族插手!”雪莉聲音猛地提高,語氣中有些不耐和焦躁。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白鳥的‘大腦’認為它足夠可靠,甚至可能根本沒有背叛的選項。”齊休語氣平靜的說道。


    雪莉驀然迴望,表情變得驚疑不定,她蹙著眉,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這樣的話,可是.......”


    望著雪莉心不在焉的樣子,齊休一時有些困惑,在他看來不過隻是這種程度的事實,為何會讓身為首座的對方如此在意,難道是因為兩者間掌握的信息量的差別?


    片刻後,雪莉表情肅穆的抬起臉,雪色的眼眸中閃耀著光芒,近乎無窮的流光在其中穿梭不止,映襯著她的氣質越發超然。


    “我需要去驗證一下我的猜想,很抱歉,我倆的這趟旅途要暫時中止了,不過.....現在的你大概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雪莉凝視著齊休,眼中閃過一絲遺憾,隨後,她揚起手臂,臉上綻放笑顏,向著這邊輕輕揮動著小手。


    “那麽,下次再見。”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小心那個目光,不要傾聽,不要注視,也不要去理解,隻需要沉默便好。”


    “本還想和你一同去見見伊蒂亞,可.....抱歉,我也有身為首座的義務,希望你能進步的更快一些,下一次,我們一同歡笑的交談吧。”


    齊休下意識的抬起手,可,眼前的那張笑顏卻逐漸遠去,周遭的聲音變得沉悶,就宛如進入了水塘之中,身體變得晦澀,意識逐漸的模糊.....


    半夢半醒中,他聽到了一聲驚唿,那是滿懷驚訝和喜悅的聲音。


    他睜開眼,入眼所見是一張書桌,對麵是一位俏麗的女子,她纖細的雙臂放在桌上,左手翻動著書頁,右手在空中輕點,神情顯得很是專注。


    “嗯嗯嗯,這個也很不錯。”她饒有興趣的點評著,看起來十分愉快。


    齊休搖搖頭,將有些混亂的大腦搖醒,他目光一定,再度看向對麵,那女子放下書頁,笑盈盈的看向他,麵容上比起尋常的自信更多了幾分傲慢。


    “雖然有些遲了,但還是歡迎你的迴來,我可是難得耐心的等待了許久,這裏有你最愛的知識哦~”


    她輕拍雙手,隨著掌聲響起,原本幽靜的書館頓時走進一排寒氣四溢的‘侍者’,它們雙腳離地,近乎飄浮的‘走’著,接替著將懷中所抱的一摞摞書籍全部放在桌麵上。


    齊休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那種不類常人的異感甚至比他還要強烈,這裏到底是.....


    “來吧,請讀,我會在這裏陪你的,不用在意時間的流逝哦,一切都會迴到‘原點’的。”


    ‘貝露莎’笑容滿麵,暗金色的眼眸中混雜霜雪般的冷色,那是拒絕任何人忤逆她的命令般的口吻,毫無疑問,她並不是貝露莎。


    “真是討厭的說法,按照你的職業來看也許是那樣,可實際上我才是貨真價實的貝露莎哦,不,我討厭這個名字。”


    她的眼中浮現厭惡,表情變得冰冷,她眼神漠然的看向齊休。


    “請叫我緹亞,貝什麽的,隻不過是殘渣,根本不值得在意,你隻能注視我的麵容,傾聽我的話語,了解我的真實。”


    “除此之外,皆為‘不許’。”


    在穿著白青色交錯的流雲長裳的那副姿態中,齊休依稀能望見貝露莎的幾分痕跡,隻是,就連那份記憶也正在變得淺薄,在他的心中,眼前的這張麵容正在越發‘顯眼’。


    ‘緹亞’正在取代著‘貝露莎’,他喃語著,心湖中泛起陣陣波紋。


    幼時那張陰鬱的臉,如今變作俏皮的麵孔,她猛地站起,眼中帶著霸道,將愣神的齊休一把拽住,力氣很大。


    進入聯合一院,躊躇滿誌的他心中隱有渴望,偶然迴頭,卻瞥見一個亦步亦趨的家夥,那家夥抬起臉,眼帶猶豫的她正要說些什麽......


    他被憑空而來的力量一推,身體踉蹌了幾步,下意識的迴過頭,那家夥早已消失無蹤。


    “你在發什麽楞,走啦,我來教你。”混雜著自傲和欣喜的聲音傳來,身體被瞬間拖動,他有些迷茫的轉過頭,眼前是‘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中生出喜悅,將之前的少許困惑拋之腦後,那些都不重要,他專注的看著眼前大步向前的身影,臉上浮現笑容。


    緹亞,緹亞,緹亞。


    【切勿注視。】


    他在心中唿喚著這個名字,就如同喊著心靈中缺失的另一半一樣,虔誠而又歡喜。


    “......那麽你們打算怎麽做呢?”


    麵對老師們拋來的話題,在場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心中猶豫不決,無法肯定這樣的做法是否正確。


    他身處其間,莫名的有種預感,那個人一定能說出強力的話語說服眾人吧。


    “一群蠢貨,那就我,緹亞來做吧!”在萬眾矚目之下,緹亞登上高台,麵帶倨傲之色,眼神蔑視的看著下方諸人。


    “隻需跟隨我,服從我,你們就能獲得勝利,這還有什麽值得猶豫的,蠢貨們,老實的呆在原地,或者跟著我,選吧!”


    聲音略有些停頓後,驚天狂唿響起,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人們望著那道身影,目露憧憬之色,就像是麵對.....偶像(神)一般。


    【切勿聆聽。】


    他望著那道身影,心靈幾乎都要被她占據,至於耳邊的小小噪音,他自然沒有在意。


    “那麽將這個‘果位’頒布給這位有史以來,我校的驕傲,請上台,緹亞。”撫著白色長須的老頭麵露慈祥的笑容,態度有些謙卑的望著徐步走上高台的女子。


    她轉過身,麵向目露憧憬之色的眾人,臉上露出熟悉的狂笑,她近乎傲慢的眼眸俯視著眾人。


    “來吧,順從吾,理解吾,而後,成為吾。”


    “吾乃萬聖之上的後裔,爾等皆為附驥之屬,於此,皆作‘精靈’。”


    眾人隨即跪首,露出向往之色,身形在一瞬間變得透明,就如同....冰晶一般,它們高聲讚揚其行。


    “頌聖靈之德,我等受此恩,銘記五內,至死方休。”


    “死亦無果之事。”她的臉上浮現神秘的笑容,而後,那雙霸道的雙眼凝視著某處,眼中蘊含著無比強烈的意誌。


    “那你呢?”


    人群中,一道身影顯現出來,他迎著旁人敵視的目光,平靜的抬起頭顱,眼中白光和紅光交錯閃過,而後,他望著高台那道身影,一言不發。


    【切勿理解,隻需沉默便好。】


    【我不會放棄,請你也.......】


    隱含擔憂的溫柔聲音在心中響起,齊休找迴了自我,所以,他有了短暫的清醒。


    “貝露莎......”他低語著,緹亞的麵孔一瞬間變得冰冷。


    “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笑道,而後用漠然的眼神看向齊休。


    “那就再來一輪吧,你又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呢?”她的嘴角浮現一抹笑容,眼中霜色大作,“緹亞可是很期待呢~”


    齊休眼前一黑,意識再度變得昏沉。


    而在一間裝飾典雅的房間中,緹亞氣急敗壞的跺著腳,表情極為不爽,她一邊咒罵著,一邊肆意的毀滅著周圍,很快,房間再度變成一團糟。


    “什麽呀!什麽呀!氣死我啦!”


    而在房屋的正中,齊休正靜靜的躺著,當然,是在一塊方正的冰棺之中。


    “......不如交給我處理一番如何,我保證——”


    耳旁的發絲脫落,冰箭直直的刺入身後的牆壁,貝爾克輕笑著擺擺手,一副投降的表情,眼前是緹亞滿含殺意的眼神。


    “緹亞說過了,緹亞討厭別人的幹涉,他是緹亞的東西,不想死,就滾吧!”


    “好吧,好吧,那你和你的玩具慢慢玩吧,我去處理雜事了。”


    貝爾克無奈的聳聳肩,表情自若的走了出去。


    緹亞死死的盯著貝爾克離去,半響後,她才低聲道。


    “他才不是玩具,是緹亞的‘珍寶’,隻屬於緹亞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她低著頭,音調變得極度渾濁,宛如深處汙泥般的絕望之人一樣。


    “我再不會重蹈覆徹了......”


    ...................


    噠噠噠嗒。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在幽暗的走廊中響起,一位麵色嚴峻的男子走在路上,身後跟著三四個人麵色冷漠的軍士。


    而在道路的盡頭,有一道半掩著的鏽黃色門戶,他眼中怒火一閃而過,而後被他的理智壓下,畢竟對方才是這裏的最高長官。


    “你在想什麽,為何突然到這裏,你不明白現在的局勢有多——”


    “喲,來了。”


    他近乎狂躁的掀開門,那人輕佻的對著他招著手,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於是他瞬間就壓不住那份怒火。


    “梁繆同,告訴我,你想死嗎?”毫不掩飾的冰冷話語自他的口中道出,他摸了摸身側的器具,心中頓時一定。


    他緊盯著對方的眼睛,視對方的迴答,他也會做出不同的決定。


    梁繆同笑了笑,眼中露出懷念之色,而後他鄭重的取下那副黑框眼鏡,麵帶微笑的看向眼前這個被憎恨包圍,以至於不得不警惕所有人的男人。


    “是呀,我的確想死了,你也不例外,王勝。”他輕聲道出對麵男子的名字。


    王勝瞳孔一縮,而後,他表情毅然的舉起了‘槍’,對準了眼前的人。


    “那麽,你就是我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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