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嗎.....”眼神有幾分陰鬱,在外時滿載笑容的臉上此刻布滿陰雲,看著遠處那凝滯般的場景,他深深的歎了口氣,而後轉過身,與眼神飄忽的某人視線相對。


    “麻煩你了,劉軒”


    “.....我也隻是盡力而為,雖然抓住了不少小老鼠,卻引出了大耗子,真是虧本的買賣呢”


    劉軒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無奈,他按照原先的規劃抓住那些潛在暗處的叛徒,然後來向嚴濤匯報,結果卻正遇到獸類大軍入侵。


    明明他們的主力還在外麵遊擊,對方卻打到了他們的老巢,也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覺得是不是遭到了報應。


    “我先前從會議上離開就知道了,現在的話至少有五座城市失去了聯絡,隻是沒想到我們運氣這麽不好”


    麵對劉軒抱怨般的話語,嚴濤緩慢而沉重的搖著腦袋,麵孔看上去格外的嚴肅,掩飾不住心中的那份焦急。


    “......江宇和孟懷呢,你不是讓那個家夥來這裏,現在的話很危險吧”劉軒微作沉默,然後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平常的兩人,不由疑惑的發問。


    “王承那家夥可是一個虛偽的家夥,並且!”劉軒的眼角變得銳利,“根據我們多年的查訪,確定他與那個譚五有著聯係,不止如此,跟他有所牽扯的人之後全部死去”


    “這是很明顯的嫌隙,我很不理解你為何要袒護他,讓這樣的人繼續待下去,反而會對大局造成威脅”


    劉軒的口氣越發嚴厲,對他而言王承就是一個最大的毒瘤,需要盡早排除。


    嚴濤目光平靜的看向劉軒,眼中散發著沉靜的氣息,飽讀詩書帶來的文雅之氣與多年掌權的威嚴氣場相融合,使人們對他既感到崇敬,而感到安心。


    “他很強,我問過趙德了,若是處理掉對方,我們至少要付出五名以上的人員損失,還是有經驗,能力強大的五人,這份代價,我們承受不起”


    “再者說....”嚴濤的眼中閃過鋒芒,“王勝也不是個好惹的家夥,若知道我們殺死了他的兒子,他必然會給我們好看”


    嚴濤的聲音中難得帶上憤色,他正是被王勝壓製才不得不外放,在他心中王勝未嚐不是一個可憎的敵人。


    但他身為一地領導,也不會任由私情作祟,所以他才在明麵上接納了王承,而私底下不去接觸,這是他僅有的矜持。


    劉軒不由歎了口氣,也怪對方一開始的偽裝太好,沒有在他弱小之際知曉,現在他們才會騎虎難下,不然,隻要推脫給獸類,即便是王勝,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會輕舉妄動。


    “.....不過,說到底,我與王勝也是半斤八兩”嚴濤的目光變得沉重,他抬起臉,凝視著遠方身體顫抖的女子,語氣變得低沉。


    “我有罪,讓孩子們走上戰場,還不得不依仗她們,總有一日我會下地獄吧”


    “這點,您可看錯了,她早就不是孩子了,失去所有依靠的她很理解這一點,所以哪怕心靈變得異質,哪怕自我的意識淪陷,她也始終沒有停止前進”


    “她早就是一個出色的大人了,甚至讓我有些自慚形穢”劉軒一並望去,眼神變得肅然,他用飽含情感的話語說出自己的真情實感。


    “.....也許”嚴濤露出苦笑,不置可否。


    “那些都隻是細枝末節,最重要的是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一道冰冷而生硬的聲音響起,嚴濤的身旁出現一人,他的手掌正對著嚴濤的脖頸,臉上帶著漠然。


    “王承!”劉軒低喝一句,眼神變得深沉。


    “不要亂動,我可會手滑的,而且....”王承的嘴角勾起,眼神瞥向沉默不語的嚴濤,眼中顯露著快意,“不是你們叫我來的嗎?”


    終於被他逮住機會,現在的話,這張可恨的臉的生命就握在自己掌中,對方再不能威脅到自己,這讓他無比的欣喜,縮在身後的右手不由有些顫抖。


    “.....王承,我以長山市的領導者的名義發誓,絕不追究你的過往,如果違背,死無葬身之地,如何,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嚴濤的視線轉向這邊,雖然脖子還在被指著,但他的臉上卻毫無畏色,反而一臉泰然的搭著話,眼中毫無迷茫。


    “聽見了吧,走狗”王承短暫的思索數秒,向一旁的劉軒嘲諷一句,而後放下了手掌,劉軒衝了過來,將嚴濤護在身後,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嚴濤一向以溫和守紀著稱,如果這樣的人不遵循自己的諾言,那想必人們會報以失望,再也無法信任吧”


    王承以如同旁人一樣的觀點述說著,那也是他為何輕鬆放手的緣故,無論如何,隻要對方以領導者的名義發誓,那嚴濤就不可能違背。


    他王承也算薄有美名,一旦表示不滿,隻要在街上與對方公然對峙,誠實守信的嚴濤一定會說出誓言內容,他對此深有自信。


    “無需在意,王承也是確實想合作才來這裏的”嚴濤的手掌搭在劉軒肩上,輕輕搖頭,劉軒不由一怔,而王承則笑而不語。


    沒錯,即便是嚴濤通知王承到此,王承也大可直接離開,不予理會,但一旦走了過來,就代表著王承也未必沒有合作的想法,隻是兩者間長年的僵硬關係使雙方無法信賴。


    即便是在之前,王承打倒那兩個超感護衛,也隻會借此和嚴濤談判,畢竟他深深的明白,自己在人類這邊還算一個不錯的強者,但到了獸類那邊就隻是炮灰而已。


    聰明的他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他隻是要調整雙方之間的關係,然後之後想辦法去那個人身邊.....王承的思緒一下停滯,然後他移開了目光。


    “我也聽到了那裏的對話,這樣不好吧,泄露人類的情報,哪怕的西大陸的那些人”如同轉移話題一樣,王承有幾分急切的說道。


    劉軒微歎一聲,悄聲退在一側,觀察著周圍。


    嚴濤目光變得深沉,他臉上帶著平日的和藹笑容,語氣有些悠然。


    “情報是有時效性的,也許他們的確會經過那裏,但也許會在之後改變計劃,不過僅在某刻,那毫無疑問是正確的”


    “真是.....”王承露出險惡的笑容,這才是屬於成人的詭辯,也隻有孩子會相信的話語。


    恐怕西大陸的撤退地點確實為真,但同時他們也有著備用計劃,但無論如何都不會采用明麵告知的地點,那隻是一種話術,用來測試盟友的態度以及能力。


    嚴濤很確信這一點,所以才會全盤托出,溫慧自然是相信的,她根本就沒有懷疑情報的精準,畢竟她和對方有著交流,所以她的誠實才能騙過那隻鳥。


    因為她沒有說謊(說的是有限的真實),所以哪怕對方有著讀心術,也不會被識破(因為知曉真實情報的人不在那邊),所以嚴濤等人才要躲在勉強撐起的廢墟中遮掩身形。


    “不對,至少還有一部分真實!”王承心中一動,大腦瞬間轉動起來,與嚴濤雙目相對。


    “那也是必要的”這一刻,嚴濤迴以平靜的眼神,那是知曉了某種事實,卻依舊那麽去做的決然。


    “即便是盟友,我們也不想被統屬,而且他們的那種生活形式,我們也並不認可,不對,是絕不認可!”一旁的劉軒語氣堅決,聲音中滿是強硬,而嚴濤無聲的點頭。


    王承心中默默陳述著,至少鈍化之尾確實站在人類這邊,不,確切的說是站在西大陸人類那邊,所以太危險了,至少對方必須去死,兩方才能恢複平衡。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我想即便是泄露情報,那也拖延不了太久”王承望著遠方,看著麵容逐漸焦急的女子,心中也浮起一層擔憂。


    “接下來,就由我說明吧”變得歪歪扭扭的門被一下子撞開,原本三人借助窗戶觀察遠方,這下子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來。


    劉軒的麵孔變得緊張,王承左手輕抬,眼神閃過戒備之色,唯有嚴濤眼中閃過激動之色。


    兩道身影走了進來,他們腳步僵硬,麵孔死板,雙目無神,如同一具屍體一樣,王承不由一愣,兩人正是原本負責守衛的江宇,孟懷。


    ‘江宇’無神的雙目轉向這邊,如同在打量著三人,眼中閃過幽冷的光芒,王承記得對方特化視覺的人。


    “接下來我會傳輸武器,你們負責提供坐標,讓我們來一場盛大的煙花歡迎這些不速之客吧”說罷,‘江宇’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是,齊偉教授”嚴濤語氣恭敬,麵孔之上滿是信服,王承不由側目,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個在災難後聲名大顯的齊偉,他原本平靜的內心不由泛起道道波瀾。


    而一旁的劉軒低著頭,表情卻有些奇怪,不是平常所見仰慕,而是近似於漠然的厭惡,他想起了那個人對他所說的那件事,所以無法以平常心對待對方。


    “這是一場實驗,但無論如何,在今日以後,那最後僅剩的冗餘也要被抹平了,接下來就是新的時代了”


    齊偉語帶深意的說出一番話,然後開始了解釋。


    .............................


    晴朗的天空,鮮嫩的草坪,微風中傳來陣陣花香,在道路上人們滿麵笑容的彼此道好,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而在一座幽靜的公園,一個麵容俊秀的男子正與一群孩子嬉笑著,男子揮舞著寬廣的手掌,臉上帶著搞怪的表情,孩子們一哄而逃,臉上滿載著笑意。


    而其中一位金發的小男孩笑得極其開朗,他與身邊一個散發懶散氣息的男孩手牽著手躲避著男子的追逐,驀然間,眼前變得空白,耳側傳來了有些熟悉的深沉聲音。


    “這是一切的開端,是你的那份執念的最初起點”


    嘎嘎嘎嘎嘎,耳邊烏鴉的啼叫聲喚迴了他的心智,眼前的場景頓時大變,身邊的好友不知何時倒在地下,失去了意識。


    身邊的景象變得朦朧,隻有前方的景象依舊清晰,大片的黑色烏鴉啃食著殘破不堪的人體,並且在天邊還不時飛來新的烏鴉。


    它們咬下一片肉片,也許還不適應張嘴將其吐出,帶著腥臭,血液和口水混在一起,金發男孩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既無法逃走,也無法移開目光。


    烏鴉們很珍惜這難得的餐點,它們並不嫌棄那些肉片,反而再度張嘴吞下,漏出欣喜的叫聲。


    腦海中浮現在瑟瑟發抖的孩子們麵前,張開雙臂身體顫抖的男子背影,那前方是鋪天蓋地的烏鴉群,他和另外的孩子尖叫著逃遠,而男子卻停在原地,吸引了許多烏鴉注意。


    記憶崩碎,大腦猛地一痛,然後感知到了視線。


    烏鴉們張著漆黑的眼睛凝視著這邊,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數道嬌小的身影,他們神情麻木的注視著這邊,金發男孩萎縮著低下腦袋,腳邊一隻眼珠窺視著這邊。


    他不由顫栗起來,耳邊再度響起聲音。


    “光,水,鏡,貓頭鷹,還有牆壁,這是重要的節點,不要忘記”


    “你!”他正要大聲疾唿,眼前的場景瞬間崩塌。


    我是誰.......


    .................


    這是在夕陽落下的遊樂場,往日喧鬧的場內隻有兩人相對而立,他們凝視著彼此,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求你了,忘了我吧,我已經不愛你了,我最討厭你了,你為什麽還不去死?我可是要迴去的,你知道我有多麽重大的責任嗎,這種過家家我早就厭煩了!”


    不多時,男子的臉頰不住的抽動,他大聲怒斥著眼前的女子,但他的臉上卻滿是淚水,是與他的口吻並不相符的形象。


    留著一頭黑色短發,衣著整潔而講究,散發著穩重感,臉上能明顯看出打扮過的痕跡,麵對這無端的責罵,她站在原地,眼中隻注視著啼哭的男子。


    良久,她露出笑容,那是比落日更加璀璨的笑容。


    “好,我會忘記你的,答應我,今後要好好的活著”她的眼角露出一絲寂寞,“這種無止境的戲碼也該結束了,永別了,我的....”


    女子的聲音瞬間斷絕,她的身影如同被吞噬一般失去了現實感,男子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周圍,眼中既有悲傷又有困惑,而後,他的耳邊響起了聲音。


    “這是宇宙中最為稀鬆平常的戲碼,在一個無限循環的舞台中,被投入了真實的八人,他們要一邊掩藏自身,一邊獲得最終的勝利”


    “欺瞞,計謀,算計,殺戮,隻有本人承認了敗北才會離去,爭奪著舞台主人給予的珍寶,那是萬靈藥,是願望之釜,足以使最弱者成為強者”


    “原本是公平的遊戲,但由於舞台主人的想法化為真實的殺戮,失敗者會被抹去過往的一切痕跡,在第一名犧牲者後公布”


    “最終,你與她存活下來,其他的人成為你們的資糧,但,這個遊戲有一個隱藏設定,循環超過355次,舞台就會迎來崩潰,在裏麵的人自然也會死去”


    “所以在知曉這個信息後,你欺騙了她,宣布自己愛上了她,對她發起了進攻,你成功了,她認可了失敗,對你表示了祝福”


    男子的麵孔變得深沉,他低垂著眼角,擋住自己的眼神。


    “但你永遠不知道,她也知道那個信息,甚至比你還早,真是諷刺呢,竟然愛上不能愛的人,真是活該!”


    男子抬起麵孔,表情變得絕望,眼中充斥著死灰。


    “順帶一提,由於舞台主人的惡趣味,你在出去後就會被抹去這段經曆,你隻會知道自己獲得了勝利,真是充實的經曆呢”


    “你!”男子大張著嘴,正要咆哮出聲,眼前的場景變成瞬間崩塌,他再度失去了意識。


    我是......


    .....................


    滴答,滴答,瓢潑的大雨在灰蒙蒙的世界中落下,如同想要洗淨眼前的罪惡。


    屍體,屍體,屍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個不少,全部倒在低下被血液浸透,被泡的發白,殘肢被甩的到處都是,在民屋上,在操場的旗杆上,在田野中,與稻草人並列。


    麵相俊美的金發男子此刻一臉呆滯,他茫然的望著四周,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大雨衝刷不盡他心中的罪惡感,前所未有的灰暗情緒在心間迴蕩。


    頭顱堆積如山,被大雨澆滅的火堆旁是半熟的肢體,如同玩具一樣拚接在一起的人體,老人的頭,女子的脖子,男人的手,孩子的胸腔,以及顯得粗大而狂野的兩隻毛茸茸的腿。


    那是這個世界被稱為蠻夷的種族,他們信奉部落神,終日逐草而居,而一股較大的部落則流竄到這裏,見到簡陋的守衛而發動了進攻。


    自然,大獲全勝,這裏成了他們的樂園和食堂。


    而金發男子與狩獵隊的人迴來以後見到了這副慘劇,家人,朋友,以及一切都失去了,人們義憤填膺,在有著急智的金發男子帶領下,他們發起了複仇。


    然後,一敗塗地,全員喪命,在生命的威脅下,金發男子失去了記憶,醒過來,眼前已經是一片屍骸,連同蠻夷和些許殘存的人們也失去了生命。


    什麽也沒做到,沒有也沒拯救,隻是單純的失敗,隻是無力的失敗。


    而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感,這一刻,他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自己確實是邪惡的存在,所以他失去了存活的欲望。


    因此,大雨落下,而他也完全沒有迴避的想法,就這樣去死吧,他索然無味的想道。


    “大哥哥,你想死嗎?”稚嫩而清脆的聲音響起,腦袋上方出現一方雨傘,他不感興趣的瞥了過去。


    那是一個眼神純淨,麵容白皙而出塵的小女孩,身著簡單質樸的白衣,她踮著腳為金發男子打著雨傘,身上充斥滿懷母性的溫柔氣息。


    她溫柔的抱著男子,清淡的語氣如在呢喃。


    “這個宇宙並不溫柔,與其徒勞的麵對,被摧殘心智,不如選擇死去,不過,至少在死前,不要再絕望了,畢竟你想,之後就會迎來永恆的安寧哦”


    “現在就盡情沉浸在這份溫柔吧,不要再去管其他的事,那都與死去的你無關”


    “死是很好的事呢,最為公平也最為溫柔,在這份細語下請開心的去死吧”


    女孩的語氣很是輕柔,如同吹拂在春日裏的微風,金發男子的眼睛不覺有些疲勞,他先是疲憊的歎口氣,臉上轉而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


    “你會在這裏停留嗎,你是啃食的烏鴉,還是守護的男人,又或者是獨自逃跑的孩童,更重要的是.....你是誰?”


    一道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金發男子想起來了,那是一直陪伴自己的聲音,他下意識想要說出那個答案,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也迴憶不起自己想說什麽。


    雨聲逐漸停歇,小女孩鬆開手,眼中帶著憐憫和悲傷。


    “你拒絕了呢,那麽給予你祝福,願我們不再相見”眼前的場景瞬間變白,他的意識逐漸下沉,如同將要跌落深淵,但他的心中卻毫無恐懼。


    “見過了絕望,走過了艱辛,斬斷了過往,舍棄了一切,隻留最後的執念”


    “當你想起自己的名字,我們將會再度相見,不過到時候你恐怕也並不想見到我才對,最後,請加油吧,**************”


    他從夢中醒來,耳畔響起了叫著自己名字的聲音。


    “.....安布....”


    “.....拉.....”


    “卡沙門羅*安布多切拉*查爾羅貝德!”他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友人擔憂的麵孔,但頃刻間,化作了嫌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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