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位老者正埋頭書寫著什麽,他白發蒼蒼,一頭長發一直落到地麵,臉上縱橫交錯的褶子幾乎要把雙眼吞沒,但他的手卻很穩,行筆處沒有一絲顫抖。


    咚咚咚。


    緊閉的房屋處傳來了敲門聲,老者連頭也沒抬,能無視他護衛的阻攔到此的也就是那兩三人,但這都與他無關,他隻是一個記錄者。


    青鏡學院中,一處堆滿手寫圖書的房間,周圍是一架架高聳的書櫃,內部被裝填的滿滿當當。


    來人輕輕一扭門把,還保留著舊時代特色的大門頓時被打開,一個身影就此走了進來,而後靜靜的凝視著老者。


    老者又寫了片刻,講手稿整齊的放好,伸出手錘錘自己麻木的雙腿,再捏捏自己發酸的老腰,這才看向了來人。


    “泰年,好久不見”老者的臉上洋溢起笑容,顯得極其熱切。


    “.......”康泰年並不言語,左右環顧片刻,輕聲道“唐頓”


    “是~”耳邊傳來對方輕快的迴應聲,周遭的景物頓時大變,一片有些荒蕪的空地出現在兩人腳下,遠處一棟破爛的建築中,還有零星幾人在活動的身影。


    “.....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這副樣子了,最初的青鏡學院”老者嘴中發著感歎,眼中不覺有絲絲濕潤,他那麽多年都在那生活著,教書育人......然後看著他們去死。


    “周博,你見到這一幕有什麽感想嗎?對那些因你而死的學生不覺得愧疚嗎?”康泰年望著那幾人,他的聲音特別輕,似乎也不想驚到那邊的幾人。


    “嗬嗬,泰年這麽多年你還是如此天真,為人類而死有什麽不對,他們該為此自豪才對”周博溫和的笑了起來,取笑著對方,話中意思卻無比冷漠。


    周博伸出手指,麵帶微笑,像教育學生一樣的告誡著眼前之人。


    “我們原本隻是渺小的存在,是宇宙中隨處可見的寄生蟲,幸得‘神’恩賜,賜下試煉,給予我們成為‘人’的機會,我們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神想看到人的可能性,我們就展現給他看,我們教育年輕人,鼓勵他們,給予他們充沛的後勤支援,然後獲得後續的支援.....你看,我們不是強大起來了嗎?”


    “往日將我們逼入絕境的怪物一一被我們剿滅,我們正走在成為人的路上,餘老哥負責統籌作戰,我負責記錄人性的閃光麵,陳老弟負責解析那些科技,人類,多麽偉大!”


    周博情不自禁的晃晃手,臉上表情滿是振奮,而康泰年就這樣冷冷看著對方。


    “一旦低下了頭,人還是人嗎?”他冷酷的話語讓周博麵色不渝,厭惡的揮揮手,似乎想要揮去對方的褻瀆之語。


    “不是你自願要當最後的試煉嗎?莫非你後悔了?嗬嗬,你也不過如此啊”周博麵容慈祥,口中卻連連發出尖銳之語。


    康泰年凝望著眼露譏諷的周博,緩緩地搖著頭。


    “師長多年恩義,康自當以報,這也並非你可以質疑的,周博,你是一個貌似忠厚的小人,你無權議論我”


    周博笑容一收,眼中閃過冷意。


    “那我呢?!”一道高昂的聲音響起,有一位老者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一雙眼睛格外明亮,他站到周博一旁,怒視著康泰年。


    “陳展......”康泰年眼神一動,心中有些遺憾。


    “我陳展自問多年以來也不敢有絲毫放縱,隻專注於科研,不貪權不奪利,如此能勉強評價你吧”陳展麵色深沉,一字一句的說著。


    康泰年扯出一個笑容,眼神複雜。


    “那是自然”


    “那好,我今日就和你說道說道”陳展重重地點頭,微作沉吟。


    “.......”康泰年做傾聽狀,周博則現出微笑。


    “我等看重你曆來公正無私,你說要接過老餘重擔,我們當時也沒都多加反對,我甚至覺得你是體諒老餘年邁,心中很是感動......”


    陳展的語氣逐漸變重,眼神也逐漸冷漠。


    “阻斷老餘的對外交流,就連我倆也不能相見,縱容手下屠戮那些家族,隻為武器‘充能’,你到底想幹什麽?是真的想叛變嗎?!”


    “還是說你一開始就是一個浪子野心之輩,為欺騙了我們而自鳴得意!”


    陳展聲音發狠,眼神陰沉的看著康泰年。


    康泰年忽的一看笑容滿麵的周博,再看向陳展,眼中就有些恍然。


    “.....對,都是我一己私欲”康泰年揚起笑容,目光中毫無陰霾。


    心中忽的想到陳展的資料,過去被人期待的科研天才,婚姻圓滿,膝下有一子一女,天災到來,隻有其一人存活,其妻其子其女盡數喪命。


    在沉寂一段時間後,再度奮起,竭盡全力的與當時的一批科研者開發武器,逐漸成了其中的領頭羊,但時至今日始終不曾再娶,一生隻專注於科研。


    而在崇州市的陳家隻是他收下的義子,作為陳家分脈存在,所以在四家中話語權也最為薄弱,但說起四家,首當其衝的就是......


    康泰年注視著笑得和藹的周博,心中深沉


    可.....實際上隻是表裏一體的關係。


    康泰年收迴思緒,不理默然的陳展,大大方方的將手伸出。


    “將你們手中的部件交出來,不要試圖抵抗,不然你們所屬的家族,部下,嗬”


    陳展麵色難看,他倒不在乎自己,以及那個所謂的家族,隻是自己手下那一票研究者的安危......


    周博瞥了一眼陳展,笑容不變,他隨手在一旁的口袋摸索,伸手將某個物體掏出,一把扔給康泰年。


    康泰年一把接住,眼睛看向掌中,一顆鬆軟的雪白色圓球。


    “無法深入分析,但根據同源的感應,這應該是部件之一了”耳畔唐頓溫軟的聲音的響起,康泰年默默點頭,視線看向陳展。


    陳展苦澀的一笑,他先前已經同對方質詢過了,對方直言想要部件,他略作推辭選擇來到這裏,想要看看周博的見解,沒想到對方比自己都幹脆!


    他無力的伸出手,一顆全身漆黑,如同吞噬著光芒的圓球極為惹眼。


    康泰年上前幾步,將圓球拿在手中,不理會失落的陳展,凝視著手中兩顆圓球的變化,他們在掌心浮起,兩者相對著旋轉片刻,猛然撞到一起。


    光芒乍起,轉瞬即逝,一顆透明色的圓球安然的出現在空中,緩緩的降到康泰年的掌心,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這樣一來,青鏡學院就被他全權掌握了,哪怕老師再度複出也絲毫無用。


    “兩老年事已高,就在此處安心靜養吧,泰年事務繁忙,就不叨擾兩位了”康泰年對著兩人淡淡的說了幾句,轉身就走。


    周圍的光線一暗,康泰年推門而出,門淡化不見。


    陳展快走幾步,試探著摸索,卻絲毫找不到門的去向,他不由看向周博,對方倒是不在意,坦然的就坐到地上,眼神眺望著遠方。


    “老周現在.....咋辦?”他心中有些急切的詢問著對方。


    “我們隻需要等待就好,不用在意部件的事,那隻是個幌子罷了,對吧,‘唐頓’”周博神態怡然,不慌不亂,對著空中忽的詢問。


    “.......”空氣中遍布難言的沉默,‘唐頓’並沒有迴答。


    “好吧,我是不懂你們這些肮髒的心眼,我睡了,別打擾我”


    陳展鄙視一番神神秘秘的對方,仰麵躺在地上,不到片刻,鼾聲響起。


    “嗬嗬,陳展你倒是什麽也不會管呢,某種意義上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周博語帶讚歎,側身躺下,眼神注視著遠方,心中逐漸放空。


    “現在,就先讓我休息片刻吧,很快,很快,就要塵埃落定了”


    “我將登上‘神國’!”


    而在外界。


    齊休收迴目光,心中很是凝重,他覺得自己的最近的行動有些.....過於順利了,如同有一個的幕後的推手在推著他前進。


    甚至不止是他,相信康泰年也感覺到了這一切,隻是不知對方為何沒有反應....不,說不定,他已經在處理源頭了,在這方麵,他還是很願意相信那個老頭的。


    “杜大人,很快就要到了”身邊塗林諂媚的笑著,他伸手一指那邊,一處大型房屋群的輪廓出現在那裏。


    身後一隊隊沉默無言的墨衣靜靜跟著,手中所持光棒照亮了周圍有些黯淡的環境。


    這也難怪,海州市除了浮光區全年通明,其餘區域都是遵循自古以來的規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隻是有人是在享受,有人是在‘睡眠’。


    他原本打算讓塗林先行前去,打算跟在對方後麵暗暗尋求機會,後來一想,這樣做也想的太過刻意,他便快步趕上前者,將手下部隊與對方先行者匯合。


    看著塗林臉上看似高興,實則有些鬱悶的神情,他也隱約明白對方心中的想法,怕不是要借他之名,欺淩梁家。


    齊休在心中不斷尋思,視線偶爾撇過看似盡心盡責的塗林,看著對方散發出的濃烈惡意,就覺得有些有趣。


    王隊長冷眼看著一邊的忙前忙後的塗林,也沒有給他一點好臉色看。


    過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梁宅不遠處,齊休眼神一凝,前方早有人等候著。


    有侍者打扮的人撐傘,落後前者一個身位,手持一古樸八角燈具,照亮著前人麵孔,其人上前一步屈身行禮,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


    “久不見杜學弟,不想在如今這個境地下相見”


    梁白蓮宛如鄰家小妹一般,帶著親近的笑容,眼中水波流轉,微露傾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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