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的身前,孟子然的白衣血跡更甚。原來在絕塵一把抱住芷夢的同時,孟子然上前擋在了他們二人的身前,隻可惜紫彥劍的劍氣實在太厲害,縱然他用了十成的功力,仍是有不少打在了絕塵身上,再加上那妖龍用盡全力的一擊。

    孟子然微微搖晃著身體,他已經痛的毫無知覺,隻想轉頭看一看芷夢是否安好。他看見她受傷的手臂還流著血,還有拉著絕塵有些空洞的眼神,好看的眉頭又微微皺了皺,然後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殿內此時已是亂成一團,王母緊緊拽著玉帝的衣袖,責怪他剛才太魯莽,又轉頭讓人趕緊將受傷的人員安置下去,並立即去百花穀叫毒仙過來。

    太上老君用拐杖不停地敲著地麵,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停的用手指著孟子然,無數句話被生生哽噎在胸口。“你怎麽這般的傻呀!”他抬手往孟子然口中塞下了一顆白色丹藥,又讓人分別給絕隱、絕塵和芷夢喂下。

    遣散了其它參加宴會的仙人們,由於芷夢抓著絕塵的手實在是抓的太緊,仙女們沒有法子,隻能將他們二人一同抬進了清玄殿。

    毒仙聽了前來傳話的弟子的話,二話不說便風風火火地趕了去。弟子先將毒仙引到了受傷更為嚴重的孟子然那,若冬一進房門,便見孟子然那雪白的長衫被血染的是透紅,仙女們不停地在給他止血,可止了這邊那邊又流開了,總之除了雙腿,上身似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好的。

    若冬鼻子一酸,孟子然是她看著長大的,平時更把他當是親兒子一般,她一生看病無數,卻仍是忍不住心中的萬般不舍。

    “你們都出去!”她冷聲遣散了殿內幫忙的宮女,上前把了把孟子然的脈。

    隻是把了個脈,若冬的手上便沾滿了血,他的全身已被打的潰爛,要不是他用了十成的功力去抵擋,怕是早就不成人形,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若冬抹了抹眼角的淚,將孟子然的衣衫盡數褪去,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瓶子,裏麵裝滿了淡黃色膏狀地藥膏。她抹了些到自己的手上,接著運足內力到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抹在孟子然的傷處。

    那些黃色的藥膏在若冬的手裏變成了軟軟的半透明體,抹在傷口處不一會變成了液體被皮膚吸收了下去,那些傷口漸漸也不再流血,並迅速的愈合,長出一層薄薄的新肉來。若冬見傷口都恢複的差不多,又從腰間拿出一個指甲蓋那麽大的小瓶子,用指尖點了點裏麵的液體,在孟子然的眉心緩緩地揉著,不一會,一聲悶哼,孟子然從昏睡中轉醒。

    “夢兒!夢兒呢?”剛生出點朦朧的意識,孟子然便低聲一遍遍的詢問。他渾身痛的動彈不得,但他卻更擔心她的安危。

    “她沒事,放心吧。聽說隻是受了點擦傷。”若冬歎了口氣,撫上那少年滾燙的額頭。“你比任何人都需要休息。”

    孟子然聞言心裏那塊沉重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使勁眨了眨眼,才看清麵前坐著的是若冬。

    “冬姨,子然又給你添麻煩了。”

    “傻孩子,為了夢兒,你受了太多苦了。可天意弄人,她又怎麽會明白……”

    “冬姨,我跟夢兒誰跟誰,不需要她明白的,隻要她過的好我們便安心了,您說是麽。”孟子然打斷了若冬的話,揚著一抹溫柔的笑輕輕安慰。

    “冬姨,我沒事,去看看他們吧。”孟子然說這話時仔細瞧了瞧若冬的臉色,畢竟她與絕塵以往的事,終是沒有了斷,剛剛殿裏玉帝又給絕塵賜了婚。如今再見,怕是又起一波風起雲湧。

    若冬撚起被角,給子然輕輕蓋上。一抹苦笑掛上嘴角。“我這顆心,又能殘留多少恨。一切都過去了罷。”

    因為知道若冬要來,太子也被送進了清玄殿,現在就連殿門口都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玉帝和王母也不放心這兩位皇子,坐在殿內候著若冬。

    絕隱一直處於重度昏迷中,那妖龍雖已徹底離了他的身,但部分妖氣卻一直滯留在他的體內逼不出來。若冬翻開他的眼皮,猶見那淡紅色的眸子,再這樣下去,太子不是成妖,便是死路一條。

    “玉帝、王母不必著急。我給您開一個方子,派人去我穀裏拿一些藍色心照來,混在一起熬成湯給太子喝下便不礙事了。”若冬溫聲開口,拿出了隨身攜帶的一捆銀針,兩指一夾挑出最細的五根,十分迅速的插進了絕隱的胸前。

    隻聽一連串劇烈的咳嗽,一口黑血從絕隱的口中吐了出來。那血灑在地麵,一圈一圈結成了無數個蠕動的小黑蟲,嚶嚶地發出高聲貝地鳴叫,看得人胃裏直泛惡心。

    若冬從一旁地弟子手中接過剛從玄池裏打來的清水,對著那團黑色的蠕蟲澆了下去,隻見那些蟲子似是燙焦了般滾滾地冒著白煙。待那白煙消失,那些蟲子便也沒了蹤跡。

    若冬深吸一口氣。拔出了絕隱胸前的銀針,對著玉帝和王母點了點頭示意已經沒事了。她又連忙收拾了東西便往隔壁房間走,還沒進屋,便聽到了女子的哭聲。

    若冬在房門前駐足了一會。她忽然發現,即使自己的理智再清晰,要去麵對還是一種巨大的煎熬。她讓門口的一名弟子將屋內的人都遣出去,見玖瑤出來時兩個眼眶通紅,心中的某個角落微微的痛了起來,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若冬輕輕歎了口氣,往玖瑤的背上撫了撫。

    “別擔心,有我呢。”

    玖瑤年紀還小,從小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自是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免不了受了驚嚇。

    “上仙,芷夢姑娘她不肯出來。”一旁的弟子有些抱歉道。

    若冬點了點頭,示意沒關係。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那坐在床前的背影看著極瘦,聽見有人也並沒有迴頭。

    芷夢被送進清玄殿後,目光就分毫都沒有離開過絕塵。腦海裏一遍遍反複著那句“夢兒,別怕。”像一根針,刺地她生疼。如此平凡的她,又怎能擔地下如此大的福澤?想到這她就止不住哽咽。

    若冬看著芷夢微微搖了搖頭,心裏不禁有些酸澀,走到她麵前噙著一絲笑無奈的伸手在她額頭上畫了個圈。說也奇怪,被若冬這麽一碰,芷夢的眼淚立馬就止住了。

    她有些恍惚的抬頭,麵前的女子秀雅絕俗,肌膚勝雪,隻覺她身後似有煙霞輕攏,當真非塵世中人。

    “您是毒仙麽?”芷夢小聲道。

    “是,所以別哭了,我這人怕吵,不開心了我就不幫你救師傅了。”若冬幫她擦了擦眼淚,在她的鼻尖上輕輕一點。

    芷夢聽了她的話,終是緩緩鬆開了絕塵的手,從懷裏將嫣兒抱了出來。“還有嫣兒。”像一個撒嬌的小女生,芷夢眨巴著大眼看向若冬。

    若冬見了那尾狐先是一驚。“這是你的靈獸?”

    芷夢點頭。

    若冬看著她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放心吧,它沒事。你滴一滴血給它喂下去,它很快便能醒了。”又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瓶紫色的藥膏遞給芷夢。“我醫治人不習慣周圍有人。這個藥膏是給你擦在傷處的。你到外麵等著我可好?”

    芷夢望了望師傅,眸子輕輕顫了顫,終是點了點頭。

    空曠的房間,若冬望著絕塵,心中的思念如泄了氣的皮球直瀉而出。她似乎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那種刻骨銘心的心痛她甚至都以為自己已經遺忘。

    她摸了摸他的脈。絕塵的劍傷倒是不太嚴重,致命傷都被孟子然給擋了去,但那妖龍的攻擊卻幾乎都落在了他身上,他當時又把大半的功力都用來保護芷夢,所以也不容樂觀。再加上他常年積鬱在胸,身子骨相比從前是差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那一捆銀針。那妖龍的妖氣十分強大,並已侵蝕了他的五髒六腑,想要盡數排除怕是比太子還要不易。若冬迅速的將銀針插入他的幾大主穴封鎖他體內的妖氣繼續擴散,又用內力將他體內的妖氣都逼到了右手,若冬望了眼絕塵,眼裏光波流轉。她一直以為她恨透了他,但在生死關頭,她永遠無法棄他不顧。

    她加大了內力的輸出,拿出小刀割破絕塵的手腕,黑色的血緩緩流出,凝聚成一條巨大的蟲子,竟比絕隱體內的蟲子大上十餘倍。那蟲子極柔軟,隻有一張嘴不停的嘶吼,向著若冬的方向爬過去,那聲音更是聽得人心裏直發慌。

    “隱水,出來幫忙。”若冬嗓音嘶啞,汗水浸濕了半身衣裳。隻見她腰間的玉佩閃了閃,瞬間化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男子先是嫌惡地看了眼那黑蟲,然後轉頭向下便是一劍,那黑蟲掉落在地上成了兩半,如上了岸的魚兒一般蠕動了兩下後化為了灰燼。

    若冬見狀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用布帶在絕塵的傷口處裹了兩圈。她實在是精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靠著床沿看著絕塵,目光有些呆滯透著傷感。

    “嘖嘖嘖,冬兒,三百年了。”隱水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若冬的背上,有些心疼的調侃。

    “是啊,三百多年了。”若冬小聲的呢喃。“隱水,帶我迴去吧,我不想等到他醒來。”

    隱水歎了口氣,卻也不知安慰她什麽好,這世間唯愛情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是他們這些靈獸一輩子也不會理解的。

    待到絕塵醒來,身邊隻有芷夢一人。絕塵醒來時身子已是沒有什麽痛感了,他迷迷糊糊地聞見了熟悉的檀香味,心下便已知是若冬來過,烏黑的眸子沉了沉。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還透著虛弱,臉色更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師傅!嗚嗚嗚嗚……”芷夢驚喜地看著絕塵,隻是一笑,那眼淚水便又止不住要往外流。

    “我沒事。”絕塵含著笑,伸出一隻手幫芷夢擦著眼淚。這麽愛哭的人兒可怎麽辦才好。

    可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陣擊鼓聲,那鼓聲響徹雲霄,每一下清脆有力,卻讓人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是天宮中有緊急需商討的事才會敲響的鼓。絕塵忽然又想起剛才殿內發生的一切,目光有些擔憂地看向芷夢,心想怕是一會出去,她需要麵對事便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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