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了一名叫做應如椿的科研人員,他是研製導致軍區之前演戲事故的催化劑的主導,最重要的是,我們向他之前工作的研究院調取了他研究項目的資料,發現他曾經主要研發過一種可以讓omega二次分化成beta的藥劑,並且有四支私自拿去做了人體實驗。”


    良輔的眼睛看著林峭:“最重要的是,應如椿樓下商店的商戶承認在那個下午見過你,並且……”他聲音加重,目光透露出絲絲壓迫,“她向我透露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信息。”


    “她告訴我,那天她曾向你透露過,二十年前的一個下午,一個車牌是00002的車曾經在對麵巷子裏停留很久,那個車牌的歸屬人,是你的父親。”


    “哦?是這樣嗎?”林峭交疊在一起的手指繞了繞,“這能說明什麽呢?”


    “這說明你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覺得你父親殺了你母親,最後采取了報複行為!”


    程有秋一拍桌子,卻被良輔按了下來,林峭毫無波動地直視他:“如良隊長所說,你所有推測的前提,都要是我父親真的殺了我母親。”


    良輔手撐桌麵,稍稍探過身去:“林主任,很遺憾,我已經派人再次搜查莊園,我的人從莊園你住的房間裏搜到了兩支藥劑,已經送去化驗了。”


    第21章


    審訊室裏安靜得隻剩唿吸的聲音,良輔重新坐迴了椅子上,看著林峭:“現在,你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沒有溫度的燈光下,林峭麵無表情的側臉蒼白清峻,一雙眼睛烏沉沉的,唇角微微抿緊:“沒有。繼續吧”


    牆上的鍾表一點一點走過,大約三十分鍾之後,審訊室的門被從外敲響,良輔示意那人直接進來,對方卻衝他做了個手勢,良輔起身出去掩上門,走了兩步後站定:“結果怎麽樣?”


    那名警員麵色凝重:“合作的研究院把結果傳過來了,從莊園房間裏搜出來的藥劑,分析結果和應如椿當年研製的分化劑的成分並不相同。”


    剛剛升起的希望被無情澆滅,良輔皺起了眉,難得煩躁地捋了幾下頭發,半晌問:“這種藥劑,是真的可以達到二次分化的效果?”


    “不知道。沒有確定可能的副作用之前,不能輕易進行人體實驗。”


    良輔點了根煙,站在走廊上抽完了才再次開門進去,就算是他,這時看向林峭的眼裏也有掩飾不住的訝然和探究。


    一旁的程有秋按捺不住地看向他,眼神十分明顯:怎麽樣?


    良輔幅度輕微地搖頭,程有秋頓時泄氣,如果不是基礎的職業素養在,簡直要砸桌子了。


    卻見林峭雙手交疊,下巴擱在修長的手指上,似笑非笑道:“怎麽樣?可以將我正式拘捕了嗎?”


    良輔苦澀地扯了一下嘴角:“林博士,是我太小看你了。”


    林峭輕輕彎起唇:“我說了,良隊長如果想要證明是我殺了我父親,首先要證明真的是我父親殺了我母親啊。”


    良輔無言半晌,忽然幅度很輕微地點了下頭,衝程有秋道:“今天就到這裏,請林博士迴去休息。”


    接下來的三天,警方沒有從林峭口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整個專案組就像一根拉緊的弦,緊繃中又有些焦躁——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這七天裏不能從林峭這裏得到可以定為嫌疑人的口供,除非後麵能找到板上釘釘的證據,否則再想提審林峭,幾乎是不可能的,這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腦袋上頂了個定時器,一點一滴迫近死線。


    傳訊第三天,警局辦公室。


    辦公桌後牆壁上掛著的白板橫七豎八畫滿了人物關係線條,最中間是一張清俊的證件照,煙灰缸裏滿滿都是煙頭,桌子上堆著厚厚的卷宗,有幾本被翻開攤在那裏,他整個人隻穿了t恤仰躺在辦公椅上,草草蓋著便服外套,暴露出beta少有的流暢的肌肉線條,手邊放杯過了夜的濃茶,黑眼圈充分暴露了連熬幾個大夜的事實。


    良輔半闔著眼,左手還拿著一本卷宗,如果有人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卷宗並不是最近警察公署最頭疼的賀沅鄉死亡案件,而是二十年前林蘅的自殺案。


    整個案件,確實很符合一些alpha殺妻案的特征,丈夫長期的信息素控製,抑鬱的妻子,除了林峭,事發前一晚也有其它傭人聽到他們的爭吵,可是林蘅的死亡時間裏賀沅鄉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林蘅也確實死於用藥過量,並且屍檢報告上沒有任何受到暴力脅迫的痕跡,良輔按按眉心,如果賀沅鄉真的是林峭殺的,到底是什麽讓他確鑿無疑地相信賀沅鄉殺了林蘅呢?


    良輔晃晃頭想借此清醒一些,又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被他的思路牽著走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竟然是自己聯係的二十年前主辦林蘅案件的刑警的電話,他接起之後說了兩句,披上外套匆匆出去了。


    良輔這一走就是一天,見了那個老刑警之後他迴家稍微眯了一下換了個衣服,又去走訪了幾個當年給賀沅鄉提供不在場證明的人,再次迴到警局已經是次日傍晚,一進辦公室就發現人似乎有些少,順口問正在吃泡麵的程有秋:“林峭那邊怎麽樣了?今天進行了幾次審訊?”


    程有秋放下叉子,眼神躲閃:“一次。”


    良輔點了下頭就要去監訊室,卻被程有秋攔在身前:“隊長,你剛迴來,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泡碗麵,你先吃了再說。”


    “不用。”


    良輔繞過他,卻被扯住胳膊:“誒誒隊長,吳副隊現在正在裏麵審,你就先別進去了,我這有上午的口供,你要不先看一下?”


    “不是隻提審了一次,怎麽會有上午的口供?”良輔臉驟然沉了下來,盯著程有秋。


    後者一把捂住嘴,支支吾吾說:“那個……我說錯了,是昨天的,昨天你走之後的……”


    “程有秋!”他語氣驟然冰冷,“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給我說實話!”


    程有秋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良輔眼看他不肯說,拔腿就要去審訊室,卻被一把抱住,程有秋哆哆嗦嗦:“吳哥說,他這樣死不吐口也不是辦法,就對他上了手銬,用了吐真劑和測謊儀。”


    吐真劑和測謊儀是隻有當證據鏈確鑿唯獨缺少嫌疑人口供或者重大案件才能用的,用在林峭身上是嚴重違規,如果被查出來,不僅口供作廢,相關人員也要受罰。


    良輔一把揪住程有秋的領子:“審問持續了多久?”


    “二十個小時……”


    “誰他媽給你們的權力!”


    良輔目眥欲裂,大聲吼道,旋即跑向審訊室,程有秋在後麵連聲叫他:“隊長!副隊也是為了破案!隊長……”


    “砰”地一聲,審訊室的門被踹開,兩名警員錯愕的站起來:“隊長。”


    隻見審訊室的鐵椅上,林峭雙手分別被拷在扶手上,手銬周圍已經被磨破了,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墨似的眼珠越發攝人,簡直有幾分死氣,有汗水沿著他瘦削的側臉和烏黑的發梢滴落,白襯衫已經被半浸透了,纖細的脖子上貼著一個金屬磁片,連接著一旁的儀器,上麵的數值幾乎沒有波動,林峭隻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那一眼裏沒有憤怒,求饒,或者絲毫動容,隻有無盡冰冷的漠然,良輔呆愣了幾秒,上去就把他脖子上的金屬磁片扯下,然後拿鑰匙去開手銬。


    他怒到了極致,手都是抖的,吳副隊上來想要解釋:“隊長……”


    “別叫我隊長!滾開!”良輔一把推開他,“你也配穿這身衣服!”


    吳副隊也怒了,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我難道不是為了盡快破案,眼看著人都要被放走了,一點有價值的口供都沒有!我還不是為了抓到兇手!為了咱們隊!”


    良輔揪住他的衣領,一把把人抵到牆上:“沒有經過審判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給別人定罪!你們警校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你們是想讓瞿平戎替他申請保外就醫嗎?!”


    “我……”


    吳副隊嘴唇動了動,最終重重錘了一下牆。


    手銬已經打開,林峭支撐著扶手緩緩站起來,因為體力透支而整個人都是顫抖的,良輔去扶他卻被躲開。


    “別碰我。”


    林峭聲音沙啞,側臉如霜似雪,他明明沒有看自己,良輔卻感受到了明顯的抗拒和厭惡。


    他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惱怒,扣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你就這麽厭惡我們警方,這麽不想和我們合作?”


    多日來的憋悶衝上大腦,良輔說這話簡直沒有經過思考,下一秒,林峭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重重把他推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林峭的神情依然是極度的淡漠,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厭惡你們警方,剛剛就應該承認我爸就是我殺的,然後在法庭上反口,指控你們非法審訊,讓你們警察公署乃至警察總署名聲掃地,讓你這個隊長和副隊長一起被迫引咎辭職,我沒有這麽做,你難道不應該對我說一聲謝謝嗎?良隊長?”


    “我……對不……”


    良輔嘴唇動了動,然而不等他說完林峭已經放開他,虛虛扶著牆,在兩名警員的陪同下一步步走迴了監室。


    ……


    夜已經深了,警察公署的監控室內,整整一麵牆的屏幕泛著幽藍的光。


    良輔坐在沙發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的屏幕。


    屏幕上的是林峭監室的監控,因為吐真劑的副作用,林峭迴到監室之後就開始嘔吐,三個小時內吐了四次才好一些。


    這時已經是淩晨,經過二十個小時的疲勞審訊和副作用的折騰,林峭體力透支到極限,已經睡著了,他沒有蓋被子,隻披著瞿平戎的那件軍裝外套,半坐在床上靠著牆,連睡覺都是極度警惕的姿勢,良輔特意點了外賣讓人送進去的餐食放在床邊一動都沒動,這期間他隻喝了一些水,其餘粒米未進。


    看著看著,良輔揉揉鼻梁,忽然歎了一口氣。


    左上角的計時一點點跳動,忽然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眉頭狠狠皺起,手按著胃部緩緩彎下腰。


    良輔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值班室稀裏嘩啦一通亂翻,才找到一盒胃藥,三分鍾後,監室的門被從外打開,良輔一手端著杯子,把藥遞到他嘴邊:“林主任,把藥吃了。”


    林峭看都不看他一眼,良輔有些急地去扳他的臉,還沒碰到就被躲開:“我說了別碰我。”


    他的手訕訕停在半空,終於一捋頭發:“你睡覺的時候瞿上校讓人送了東西過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給你了。”


    這樣幼稚的威脅,沒想到林峭竟然聽進去了一樣,平複一下唿吸之後,向良輔伸出了手。


    良輔把藥遞給他,看著他吃了,又去辦公室拿了瞿平戎讓人送來的餐盒——這當然是不合規的,但是這時候也沒有辦法了。


    保溫桶裏裝的是瞿平戎親手燉了三個小時的湯,湯色奶白香氣撲鼻,良輔看著林峭垂眸喝湯,一邊心裏納罕,瞿上校竟然還會下廚,真是活久了什麽都能見到。


    林峭小口小口喝著湯,突然停下,依舊眼眸低垂,嗓音沙啞:“瞿平戎,他怎麽樣?”


    ……


    良輔猶豫一下,說了實話:“被瞿總司令下令在家關了緊閉,應該不怎麽樣。”


    連湯都是警衛員送來的。


    然後他便看到冷若冰霜的林主任握著勺子的手停了下來,臉上出現了一種近乎難過的神情,然而隻有一瞬,以至於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看著人吃完了東西,他低頭看了一眼表,指針指向淩晨四點,良輔歎了口氣:“這會兒迴去也睡不著了,林主任,介意聊個天嗎?”


    見林峭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他隨意地在地上坐下:“我今天去拜訪了馮警官,就是你母親案件的主辦警官,已經退休了,我以為他早就記不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沒想到他對你母親這個案子,印象十分深刻。”


    林峭不說話,他自己絮絮叨叨:“當時你太小了,警方確實向你隱瞞了一些東西,在你母親去世之前,你父親就已經出軌了。”


    “我知道。”


    林峭開口,聲音冷清:“我母親死了不到半年,賀冰就出生了,對外公開的生日小了一歲而已,如果不是賀沅鄉出軌,那就是他被戴了綠帽子,當然後者我也喜聞樂見就是了。”


    良輔失笑:“沒想到林主任還會說冷笑話,我以為你沒有感情呢。”


    林峭向他瞥了一眼,他手上捏著吳副隊今天給他做測謊時的儀器記錄數據和口供,上麵的線條波動平和到可怕:“如果你說的是那些愚蠢的情緒的話,很抱歉,我的確沒有那種東西。”


    良輔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軍裝外套,幽幽歎了口氣:“林主任,如果,我說如果。”


    “假如你就是那個殺人犯,你此時此刻會是什麽心情?覺得自己實現了遲到的正義?告慰了母親的亡靈?還是嘲笑警方的愚蠢無能,站在天才的角度高高在上地蔑視我們這些凡人?”


    “但是我始終認為,沒有經過審判,任何人都不是罪犯。”


    “無論是你,還是你父親。”


    他抬手一點點撕掉了那些非法得來的口供:“如果傳訊時間過了,我們還沒有辦法給你定罪,我會遵守規定放你離開,但我不會放棄追查真兇,無論多久,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月光透過監室上方的窗欞投射到地麵上,欄杆的暗影緩緩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林峭冷靜的聲音響起:“不,我並不會覺得自己實現了什麽正義。也不會蔑視當年主辦我母親案件的警察,我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


    他看向良輔,終於施舍了今天第一個正臉:“良隊長知道我在國研院主持的項目是什麽嗎?”


    良輔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下意識迴道:“是什麽?”


    “基因交互驅動工程。”


    林峭的臉轉了過來,眼睛看著地麵的月影:“我們之所以認為二次性別分化結果並不能代表基因的優劣,是因為事實上,每一種性別都有基因上的缺陷,所以我們希望,通過基因編纂,將三種性別的優勢基因交互,改變缺陷,編入優勢,讓不同性別擁有同樣的優秀基因。”


    林峭的睫毛在月色下投下暗影:“抹除劣質基因,交互基因優勢,憑人力打造完美而平等的人類,這就是我們在做的事情。”


    “曾經有一個研究人員給這個項目取了一個很中二的外號——上帝之手。”


    良輔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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