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武帝拍案而起,麵上帶著不快。


    朝堂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桑弘羊抬起頭看了一眼台上的天子,又看了一下太子的表情,隨後他將目光落在李廣利身上。


    “太子此番南下身毒國,北上大月氏。又解決了一部分流民問題,功在千秋。”


    武帝站起身,緩緩說道。


    “這十萬勞工在返迴大漢之後定居西域,朕覺得甚好。他們也是為我大漢立下血汗功勞之人,沒有他們,我們也走不出這麽一條路。至於其他之事,無需再言!”


    打通和身毒之間的貿易路線,是武帝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事,也是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夢。


    沒想到張騫走後,太子竟替自己實現了!


    他一時高興還來不及,那還會去計較什麽細枝末節。


    台下眾臣見狀,紛紛附和起來,而李廣利也驚覺失言,立刻跪下。


    “請陛下恕罪,臣之一時心急,並無他意!”


    說罷,他轉身看向劉據俯身謝罪道,“還請殿下不要往心裏去,臣也隻是出於一位武將的考慮,故而發問。”


    他心裏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太子的聲望以及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竟然變得如此之高。


    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被懟得啞口無言,陛下也會對他更加失望。


    如今怎麽……


    李廣利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劉據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李將軍難道認為,孤會作出對大漢不利之事?”


    此言一出,台下眾臣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武帝的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


    “陛下。”丞相石慶此時終於開口說道。


    “依臣之見,太子殿下以身試險為我大漢開辟出如此一條通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如此功績,當彪炳史冊流芳百世,豈能被某些小人蓄意詆毀,惡意揣測?”


    說罷,他把目光瞄向了李廣利,麵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將頭轉迴去。


    今日真是揚眉吐氣,不吐不快啊!


    而太仆公孫賀也站出來發話了。


    “李將軍若如此感興趣,也有心為我大漢建立功勳,那倒不如也南下身毒,去走上那麽一遭。”


    他隨太子一路吃了那麽多苦頭,險些葬身沙場,怎麽能容忍自己的付出被惡意曲解?


    當然要站出來好好敲打眼前這個家夥。


    “你!”李廣利大驚失色,連忙辯解道。


    “陛下,臣並非有意詆毀太子——”


    “好了!”武帝不耐煩地吼道。


    天子一怒,朝堂皆靜。


    “太子是有功勞的,李廣利也沒有惡意。”武帝眼神深邃,讓人難以揣測到這位天子的真實想法。


    “就依朕所言,後日於宮中,設宴為太子接風洗塵!”


    說罷,他拂袖而去。


    “退——”


    一位宦官站了出來,宣布朝會結束。


    咦?這聲音,怎麽如此陌生?


    劉據猛地一抬頭,發現昔日的春陀已經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


    椒房殿中。


    “這李廣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殿下這般指摘!”倚華在一旁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還當是李夫人在的時候呢。”衛子夫冷笑了一聲,“如今,據兒立下大功,舉朝轟動,又豈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她欣慰地看向了劉據,後者剛下朝會,便奔自己宮中而來報喜。


    “其實也多虧了姨父在,不然兒臣在滇國的時候隻怕就要死於叛軍之手了。”劉據端坐著說道。


    “好!好!”衛子夫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公孫賀也有大功在身!”


    “殿下這番來迴奔波,整個人倒是精瘦了不少。”倚華心疼地看著眼前從小看到大的太子,對著身旁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娘娘剛才吩咐的午膳,可做好了沒?”


    “快了,姑姑。”宮人俯身答道,隨即便走了下去。


    沒過一會,一抹倩影從帷幔外走了出來,正是小蕪。


    她端著一張食盤,上麵放著兩盅湯,一路小碎步走到了衛子夫麵前。


    “娘娘,鹿肉湯好了。”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將食盤放在案上,布起了菜。


    “殿下……”小蕪跪在地上,將盛有湯羹的碗高高舉過頭頂,遞給劉據。


    “唔。”劉據接過碗來,看了她一眼,“有勞了。”


    小蕪的耳根泛起了紅,她慌亂地福了福身,便匆匆退到一旁。


    “據兒嚐嚐,這是陛下前些日子獵得的鹿,剛賜了下來。”


    "父皇前些日子去上林苑打獵了?”劉據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啊,前幾日陛下心情不好,出去打獵散散心。”


    “可是為李夫人病逝一事?”


    “正是。”衛子夫怏怏地說道,“你父皇前段時間除了把李廣利召迴長安,還召了個方士入宮,替死去的李夫人招魂。”


    “唔。”劉據放下了碗。


    方士……難道是李少翁……


    “據兒不急,如今你已迴到了長安,李廣利應該也不會再派去西域了,他們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衛子夫勸慰他道。


    劉據盯著碗裏的鹿肉,若有所思。


    他腦海中閃過了散朝時那張陌生的臉。


    “這次兒臣迴到長安,發現這宮中倒是換了不少人。敢問母後,春陀公公去哪了?”


    “春陀啊,他年事已高,突發惡疾,伺候不動了。你父皇身邊也換了個新人。”


    “哦?是誰?”劉據連忙問道,心裏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


    “蘇文。”衛子夫念出了這個名字。


    “砰!璫!”劉據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怎麽了?據兒?”


    “母後,兒臣沒事……”劉據穩了穩心神,“母後可知,此人是何來曆?”


    “聽俞仲說,這人是之前伺候李夫人的,後來得了陛下賞識,又正值春陀得了重病,所以被調去了身邊。”衛子夫看著眼前變了臉色的兒子,疑惑不解地說道。


    這時,她仿佛也想起了什麽。


    “說起你身邊那個俞仲,前段時間若不是母後路過博望苑,他差點被害死。”


    “什麽?!”劉據猛地站起來,“還有人敢在博望苑亂來?!”


    “是啊,殿下。”倚華補了一嘴,“最近宮中人事調動頗為頻繁,也不知怎麽冒出了些小人在陛下身邊,見您不在宮中,就想對您身邊的人下毒手……”


    “俞仲可還好嗎?”劉據皺起了眉頭,問道。


    他還想到了西域酒樓裏的那兩個人,也想起了趙安國。


    還好自己順利迴到了長安。


    一想到這,他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你一會迴博望苑後,親自去看下他吧。”衛子夫歎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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