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納提羅帶來的消息果然不假。


    前一日還在全城戒備、閉門不出的身毒軍隊,在次日便頻頻出擊,騷擾漢軍大營。


    “真是欺人太甚!”公孫賀走進營帳,解下頭盔,拿在手上。


    他剛率軍擊退了那幫身毒人的襲擊,險些被流矢所傷。


    “他們這麽龜縮城中,不正麵與我們交戰,隻是不停派人來偷襲騷擾,看起來是想消耗我軍的耐心與士氣。”


    公孫賀隱隱察覺到了身毒人的意圖。


    “正如殿下此前所說,他們應該是在等各地支援過來的軍隊,因此這五天之內,我們應該不會有與華氏城主力正麵作戰的機會了。”董飛在一旁悻悻地說道。


    在這一路上他因為戰功表現突出,又頗有謀略,被劉據提拔了起來。


    正準備在華氏城大展身手,好好立功,誰料卻碰上了個鐵王八,短時間內打不穿,偶爾還會張口咬人。


    “一旦等各地的援軍過來,我們就很被動了。”鄭平從營帳外走了進來,臉上沾滿了塵土,“我軍長驅直入,深入腹地,一旦人困馬乏,缺乏供給,被敵方抓住機會後很容易吃虧。”


    這身毒王可不是滇國那位趕著送人頭的氐甸將軍,即使他沒腦子,他身邊的謀臣將領也不是吃素的。


    “外麵的情況怎樣?”劉據連忙問道。


    “迴稟殿下,如今這華氏城如銅牆鐵壁一般,久攻不下,將士們也頗有怨言。”鄭平清了清嗓子,接過一旁士兵遞過來的巾帕,抹了把臉。


    劉據聽到這番話,剛才還微微前傾的身體又朝後癱了過去。


    “那麽看來我們現在就兩個選擇,一個是鳴金收兵,繞道而行,這麽做雖然有些窩囊,但能最大程度的保全我軍主力,也能平安走到西域,不過可能麵臨身毒人的追擊報複;另一個選擇則是對他們的援軍迎頭痛擊,堅持對戰,但是可能會麵臨缺糧的問題,也會付出一定代價。”


    “繞道而行是不可能的!”公孫賀跳了起來,猛拍著桌案,“我堂堂大漢軍隊十來萬之眾,怎麽可以在這些身毒人麵前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說罷,他看向了劉據,“殿下,請派我為先鋒,迎擊身毒國的援軍!”


    也有將領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我軍輕裝簡從,一旦敵軍堅守不出,手上糧草可能堅持不過那麽多天。”


    “難道這華氏城中就有那麽多糧食?!依我之見,圍兵攻之,敵軍早晚會堅持不住。”公孫賀猛地扭頭喝道。


    “籠城死守的策略隻能在我軍後備供給充足的情況下使用,如今我軍長驅直入,自己的物資都得靠一路劫掠才能養活這十來萬張嘴,如何長期圍攻?”


    “那就切斷他們的糧道,互相僵持,對方也有三四十萬張嘴巴,我看身毒王有沒有這個耐心繼續龜縮在城中!


    營帳中,眾將激烈地討論起來,劉據覺得有些心煩意亂,腦子嗡嗡作響。


    在他們手下的將領中,已經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


    這時候就得統帥來拍板了。


    “殿下,還請您還做個決斷,我軍是攻是走,就看您的想法了!”公孫賀看向劉據,急吼吼地說道。


    “殿下!請三思!”


    “戰機稍縱即逝,還望速下決斷!”


    眾將也紛紛請命。


    劉據此刻的腦中正在針對著剛才的兩種方案快速推演著結果。


    它們各有利弊。


    但他隱隱覺得這個戰局還有另一種破解方法。


    最優解還未出現。


    劉據緩緩起身,“可蒙現在到哪了?”


    眾將聽到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問話,有些懵逼。


    “啊……可蒙正帶著一部分士兵,在後方的村落和城寨中催收軍糧,殿下您可是要找他?”鄭平猶豫了會,問道。


    “嗯。”劉據點了點頭。


    “預計在從軍營向東北方行十裏的那個村落,殿下您如果要召迴他來問軍糧的情況,臣這就把他喊過來!”公孫賀雙眼一亮,連忙說道。


    太子過問起軍糧的事來,難道是說準備大舉圍城,痛擊援軍了……


    怎料劉據搖了搖頭。


    “孤親自去後方看看,你們繼續在這觀察著華氏城的動向,敵軍如有敢出城的,派兵圍剿!”


    說罷,他帶上佩劍,走出營帳。


    “籲——”劉據翻身騎上了他的戰馬,召集了一批騎兵。


    “爾等隨孤前往後方,沿河直下。”


    “諾!”


    幾百人馬迅速從大營中出發,沿著東北方的道路飛奔。


    沿路上的村落、城寨依河而建,他們一邊是平原上稀稀落落的身毒人聚居點,另一邊遠望過去,則是寬闊的恆河。


    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古老文明一般,古印度的興起也源於這條河流。


    恆河發源於喜馬拉雅山脈,沿著印度北部一路向東流去,在下遊衝積形成了一片地形開闊、土壤肥沃的平原,最終注入遠方的孟加拉灣。


    這條寬闊、緩慢的河流灌溉了沿岸的農作物,為身毒人帶來了源源不斷的食物,因此他們的大型城邦,包括都城華氏城,都建立在恆河兩岸,以此才能供養得起相應規模的人口。


    劉據等人從大營出發,到恆河沿岸,也不會一小會的工夫。


    “停下!”


    他突然叫停了身旁的騎兵,駐足在一個山坡上,對著遠方的恆河靜靜地出著神。


    “殿下,這條大河真有些像我們中原的黃河!”一個騎兵順著太子的目光看過去,興奮地說道。


    “是啊。”劉據感慨道。


    華夏文明起源於黃河和長江流域,古埃及興起於尼羅河,而蘇美爾人在兩河流域建立文明。正是環境加速了這些古老文明的演化。


    此時正值七月,降水量遠超其他月份,印度洋海麵上的水汽在熱帶季風的裹挾下一路北上,最終降落在這條大河上。


    恆河的水位隱隱有些上漲。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劉據的腦中誕生了。


    他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嗬!”他猛地驚醒過來,雙手在身前抓了一會才握住韁繩。


    “殿下,您怎麽了?”一旁的騎兵們連忙問道。


    “孤沒事,孤沒事……”劉據擦了擦汗,不斷地重複著自己的話。


    “恆河……大水……華氏城……”


    十二萬人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水可以做到。


    “傳孤的命令,讓可蒙帶著剩下人盡快趕迴來!”他大聲喊道,隨即調轉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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