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早朝時間。


    一排排文武大臣坐在大殿上,噤若寒蟬。


    昔日的朝堂顯貴們,在此刻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台上的天子質問。


    漢武帝劉徹看著下方唯唯諾諾、不敢抬頭的大臣們,心裏就冒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啪!”


    一份竹簡被重重地拍在了案上。


    “諸卿倒是說說,今年這國庫的虧空,應該作何解釋。”


    殿內一片寂靜。


    “桑弘羊,你作為代理大農令,掌管國家財政,”天子的目光移到了台下一位文官的身上,“你來說說看,現在國庫虧空,這仗如何打下去,這邊塞如何安寧?”


    台下眾人的目光不自覺朝這位被點名的官員移去。


    劉據也看向了這位大臣,對方可是西漢史上有名的商業大佬,他在獻策之前也想先了解了解對方的想法。


    作為從景帝一朝便被特召入宮致仕的商業天才,桑弘羊曾經提出並執行過不少經濟類國策,在那段時間解決了因對外戰爭造成的財政虧空問題。


    他也因此受到了漢武帝的重用,被提拔為大農令,主持西漢財政工作。


    本著一招鮮吃遍天的原則,桑弘羊思索片刻,便在腦中構思出了些許想法。


    無非是些和之前差不多,換湯不換藥的政策罷了。


    畢竟,想把財富快速集中到中央政權,學會增加稅收來源和產業國有化這倆招就能實現。


    而桑弘羊作為本朝的財政大臣,正是憑借著這些手段替武帝籌到一筆又一筆的錢。


    至於國家會不會被掏空、這些錢被上頭拿去做什麽,他才不在乎。


    在富商家庭出身、又致力於出仕揚名的桑弘羊眼中,他隻需要按照要求湊到足夠的錢,讓皇帝覺得他是個稱職的臣子就行了。


    反正這天下,又不是他桑弘羊的天下。


    “啟稟陛下,”這位財政大臣清了清嗓子,“四年前我朝停止了算緡政策,導致稅收來源減少了一大半,國家的財政收入也下降了不少,而朝廷的各項開支依舊,如此下來,國庫的實際收入便大幅減少。”


    見武帝沉默不語,桑弘羊接著說道:


    “依臣所見,當下要務還是廣開財源,此前我朝實行鹽鐵官營,寓稅於價,為國庫帶來了不少收入,如今也可效仿此舉,對酒類、肉類實行官營。”


    “此外,在西域,我軍可擴大屯田規模,同時遷移國內流民、罪人前往該處,以減輕急需軍糧帶來的壓力。”


    桑弘羊此前的政策執行得都挺有效果,台下不少大臣聽著點起了頭,甚至還有不少人鬆了口氣。


    武帝聽著台下臣子的附和,舒展了眉頭。


    但是身為一國之君,他還想聽聽其他人的想法。


    “石愛卿,”武帝轉頭看向了丞相石慶,“對於大農令的計策,你有何看法啊。”


    石慶是個謹慎忠厚的老實人,也是太子劉據的老師,全憑名聲好、家世背景強才當上的丞相。


    如果談起為人品行、講經說道,石慶還能說上一嘴。


    可是對於治國理政、經世濟民,他就沒什麽可行的想法了。


    更何況財政方麵有桑弘羊出謀劃策,刑罰方麵有張湯、王溫舒等一幫酷吏執行,根本就用不著他。


    這個丞相,更多地像是一個讓皇帝和群臣放心的擺設。


    石慶麵對武帝突然的詢問,頭腦一空。


    “臣……臣覺得大農令的策略甚好。”石慶恭敬地迴答道。


    武帝似乎對他的迴答不是很滿意。


    “丞相就沒有其他想法嗎?”


    石慶十分慚愧,他感到額頭上有一滴汗劃過,滴入眼中。


    餘光瞥到台上帝王的身影,似乎更加模糊了。


    正當他準備像以往一樣謝罪時,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


    “啟稟父皇,兒臣覺得大農令這個策略頗有不妥。”


    群臣紛紛看向劉據。


    “哦?”武帝看向了台下的太子,神情複雜。


    而桑弘羊也臉色唰得一變,但隨即又恢複了正常。


    畢竟,整個大漢帝國論起理財,還沒人比得過他桑弘羊,這太子難不成是有何錦囊妙計,能解決當下問題?


    估計又是扛著道德的大旗來指責這些政策與民爭利罷了。


    沒有錢,拿什麽給皇帝去打匈奴?憑儒家滿口的仁義道德嗎?


    皇帝又不會聽這些迂腐的言論,隻會對這個書生意氣的太子更加失望罷了。


    一想到這,桑弘羊的嘴角緩緩向上翹起。


    “太子有何高見?”武帝示意劉據接著說。


    劉據朝前一走,自信滿滿地說道:“抗擊外敵、通至西域確實是長久之計,同時也需要不少錢財來應對戰爭的開銷。”


    此言一出,漢武帝的眉頭皺了起來。


    太子不會要開口閉口那些與民生息、止戈止戰的言論,當眾與自己唱反調吧?


    看著台上天子的臉色冷了起來,一旁的官員們也開始交頭接耳,有的是暗自竊喜,有的則是替劉據捏了一把汗。


    朝堂上的氣氛突然緊張了起來。


    劉據見狀也不慌,而是繼續說下去:


    “匈奴人是要打的,西域也是要討伐的,不然久而久之,他們會成為我大漢朝的禍患。”


    武帝的臉色舒緩了些,對於今日太子的表現,他似乎有些意外。


    “大農令剛才提出的策略,確實能在短時間內充盈國庫。但是在座的各位有沒有考慮到一點,這些策略的本質,是從民間攫取財富。可如果攫取過度,會造成什麽影響?”劉據說道。


    此言一出,朝堂嘩然。


    “我朝如果要行對外征戰的策略,那麽這種飲鴆止渴的經濟政策就不可長久施行。兒臣認為,不能隻盯著國內百姓的錢袋子索取,我們應該要換種思路。”


    桑弘羊有點憋不住,他上前一步問道,“那麽殿下有何高見?”


    “我有三計,屯田、通商與技術。”劉據看向桑弘羊,自信地說道。


    “後兩個確實未曾討論過,可是屯田這個計策,大農令剛才也提過,難道太子殿下有不同的想法?”一位官員站了出來,說道。


    “我的這個屯田,可和大農令的屯田不一樣,也和此前執行地任何一項屯田政策都不同。”劉據笑了笑。


    “以往的屯田,隻是為了解決軍隊在外遠征,長途運輸糧草不方便的問題,派去的人也多是以強行押解的方式,軍民多有不願,屯田的積極性自然不高。”


    武帝聽著,點了點頭。


    “西域地處偏僻,而土地又不似中原肥沃,人們自然不願主動前往,若不以強行派送的形勢,如何能讓這一政策執行下去?”那位官員接著反駁道。


    “以上這些原因確實存在,”劉據雙手叉腰,“所以,接下來我這個屯田政策的重點就是在於如何讓百姓自願、積極地主動投身屯田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不是戾太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泱並收藏我不是戾太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