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來喝口水吧。”


    趙清平拎著茶壺,捧著一摞黑陶碗,走進正堂說道:“我已經讓鎮公所的夥房,去準備飯菜了,做好就端過來。”


    “趙鎮長,你跟先前相比,可是消瘦不少啊。”


    蕭靖生走上前,伸手接過那摞黑陶碗,“這永豐鎮的鎮長一職,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好當吧。”


    “說實話真不好當。”


    趙清平輕歎一聲,將茶壺放到桌上,“按著會長先前說的那些,梳理永豐鎮的統屬,明確諸所的職權,對下轄各村編戶造冊,僅僅是我說的這些,都讓我忙的焦頭爛額。


    好在農會派了代表,算是分擔我不小的壓力。


    倘若這批派駐到鎮上和各村的農會代表,沒有來永豐鎮啊,不說別的,單單是組織各村村民,每次去都要費大勁。”


    治理地方跟治理軍隊不同。


    你不能一味地用強。


    過剛易折。


    盡管鎮公所這一體係,是增強基層控製的根本,不過卻不代表有了這一體係,就萬事大吉了。


    倘若治理地方這麽簡單,就不會有任何衝突或矛盾。


    “派來的那批農會代表,在永豐鎮這邊表現如何?”


    蕭靖生拎起茶壺,給自己到了碗水,“來永豐鎮前,我去了蒲城縣治下諸鄉或鎮,通過公選的方式,算是把各處鎮公所籌建起來。


    忙完這件事,我就領著人趕來永豐鎮。


    說起來,我對永豐鎮是有特殊感情的,畢竟是農會打下的第一處地方,是農會逐步奪取蒲城縣的根本。”


    說著,蕭靖生舉起黑陶碗,就大口喝了起來。


    離開蒲城縣城的這些時日,蕭靖生一行算是折騰慘了,不是在趕路,就是在巡察,每天睡覺的時間很少。


    不把蒲城縣治下的諸鄉或鎮,盡快將鎮公所體係都籌建起來,蕭靖生始終是無法心安的。


    打下一處地方,不代表就能掌控該地。


    想要掌控該地,就必須要有相應部署。


    落實籌建鎮公所體係,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後續還有不少問題,在等著蕭靖生去逐一解決。


    “會長派的這批代表,表現都是不錯的。”


    趙清平笑著說道:“他們年輕,有幹勁,雖說不識字,不能幫著我處理寫的問題,卻能幫著我解決其他問題。


    就像宣傳農會、組織鎮民或村民、用麥稈或石子統計人口、統計各種牲畜、提防澄城縣方向等等。


    特別是用麥稈或石子統計人口,算是幫了我大忙,鎮上的編戶造冊很早就做好了,下轄各村的統計人口,也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離鎮上近的村落還好,鎮公所這邊識字的人,分隊去各村進行造冊,快的話,一兩天就能結束一處。


    可是距離鎮上遠的村落,想把鎮上的告示傳到那邊,都可能都要小半天,一來一迴就可能是大半天……”


    聽著趙清平講的這些,蕭靖生心情有些感慨,識字率太低這一現狀,將困擾農會發展的初期,如果說這一問題不能得到有效緩解,那麽就算有再多好的政策,也是沒有辦法高質量的落實下來的。


    特別是牽扯到監察、紀律等事。


    沒有行之有效的台賬記錄,就代表著存在可操作的隱患,倘若期間出現任何不好的現象,農會根本就不可能查出來。


    當然就算存在著台賬記錄,也可以進行造假,不過隻要是假的,就有概率是被查出來的。


    不像前者,除非是民怨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爆雷。


    “涉及到編戶造冊的經驗總結,趙鎮長都書寫出來沒?”聽完趙清平介紹的情況,蕭靖生放下黑陶碗,開口詢問道。


    “眼下蒲城縣已經平定,諸鄉或鎮的鎮公所,也都逐一籌建起來,徹底弄清楚蒲城縣治下有多少人口,是必須要落實的事情。


    特別是治下的流民群體,必須要把他們都集中起來,我不希望這方麵是本糊塗賬,否則農會想治理好蒲城縣,其實是很難的事情。”


    “都寫好了。”


    趙清平點點頭應道,隨後便在蕭靖生的注視下,朝一處地方走去,在一堆文書中翻找起來。


    “對永豐鎮和下轄各村進行編戶造冊時,遇到的哪些問題,我都一一的寫了出來,也將相應的解決辦法都逐一寫明。”


    趙清平找到那個文書,轉身朝蕭靖生走來,“尤其是清查各處流民群體時,讓鎮上和各村的民兵隊,像拉漁網一樣進行搜查,這是我覺得最有效的辦法。


    說起來這些流民也都很可憐,他們中有不少人,過去都擁有農田,可是受到種種原因吧,名下土地沒了,在當地沒了活路,就被迫逃到各處求活。”


    說著,趙清平將手裏的文書,遞到蕭靖生的麵前。


    “既然農會控製住蒲城縣,就要跟明廷有所不同,對待這些流民群體的態度,也必須要改變才行。”


    蕭靖生接過文書,翻閱的同時說道:“我打算將蒲城縣諸鄉或鎮的流民,都集中到縣城那邊,編成一個個勞作營。


    給他們分配土地,這是不現實的事情。


    畢竟現在蒲城縣治下的土地,還沒有進行大規模清查造冊,如何解決此事,是眼下農會的當務之急。


    嗯,趙鎮長總結的關於編戶造冊的經驗很好,我要帶迴到縣城,找些人手謄抄出來,下發到諸鎮公所,讓他們按著這一方法進行編戶造冊。”


    “會長,關於清查土地一事,您是怎樣想的?”


    趙清平想了想,看向蕭靖生說道:“其實在過去很長時間,鎮上和各村的不少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說實話,此事我還沒有考慮好。”


    蕭靖生眉頭微皺,拿著手裏的文書,“清查土地與編戶造冊,是有著本質區別的,盡管絕大多數沒有土地,可在我們蒲城縣治下,存在著一批小地主和自耕農群體,他們名下的土地,都是一家積攢出來的。


    平日裏也都沒有做個惡事。


    不可能像對待那些惡霸一樣,簡單粗暴的把他們的土地收走,然後簡單粗暴的進行分田吧?


    要是這樣的話,會寒了小地主和自耕農他們的心,同樣也會寒了將士的心,如何拿捏這微妙的平衡,是我一直頭疼的事情。”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拍拍腦袋,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輕易辦到的,特別是牽扯到的群體多了,一個不留神,就可能引發一場大麻煩。


    在這個小農經濟下的時代,糧食畝產普遍不高,但凡是涉及到土地政策的事情,那都是牽扯很多人的大事。


    就算蕭靖生的心裏,知曉提高畝產量的辦法,那也是需要時間去逐步落實的,不可能說今天說了,明天就能解決此事。


    不說別的。


    單單是糧食種植,就需要辛苦數個月,甚至更久些,才能一點點從種子長成熟,這些都是成本啊。


    何況現在的處境,還是頻生的災害時期,特別是這個旱災,是最讓人無解的,如何確保糧食產量,就是蕭靖生麵臨的頭等大事。


    “這的確是很難辦的。”


    趙清平沉吟片刻,輕歎道:“說起來,今年的糧食產量普遍很差,甚至不少土地,都到了顆粒無收的程度。


    雖說現在永豐鎮上下的民心,還算比較穩定吧。


    可是等到家家的糧食吃完,就什麽都不好說了,每每想到這件事情,我都是整夜的輾轉難眠。”


    從見識到蕭靖生的手段,知曉農會是幹什麽的,趙清平參加農會以來,就一直想做成些事情。


    事實上,趙清平也沒叫蕭靖生失望。


    在蕭靖生的心裏,趙清平就是未來的蒲城縣知縣,甚至等到農會打下更多的地盤,要重建府級機構,也必有趙清平一席之地。


    不過現在蕭靖生不想拔苗助長,讓趙清平從鎮長幹起,一步一個腳印,每步路都給走踏實,這樣才具備更強的能力。


    “這件事情,趙鎮長就不要多想了,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好就行,其他的有我,有農會在,絕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蕭靖生出言寬慰道:“有件事情,永豐鎮要提前去做了,對鎮上土地進行清查造冊,不漏掉一畝土地,此事做完後,再對下轄各村進行清查造冊,永豐鎮要將最準確的田畝登記造冊。


    同樣,在進行這件事情時,遇到任何問題或麻煩,都要逐一的進行總結,以便於後續大規模清查土地的推行。”


    眼下永豐鎮在蕭靖生的心裏,就相當於試驗田的性質,他做的每一項決斷,或要推行的政策,都需要現在永豐鎮進行落實,期間遇到任何問題,都及時的進行總結和調整,這樣再推行到蒲城縣其他地方,就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這在蕭靖生看來是最高效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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