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領農會所轄諸營,奪取蒲城縣城的一戰,暴露出的一係列問題,讓蕭靖生深刻明白一個道理。


    即隊伍建設的重要性。


    倘若一支隊伍沒有明確的指導思想,不知道自己幹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麽,那麽這樣的隊伍終究要被時代所拋棄。


    無一例外!


    然而現實同樣很殘酷。


    當前蕭靖生聚攏起來的隊伍,是一支文盲遍地走,整體素質極差,不懂得思考,沒有較高眼界的隊伍。


    盡管蒲城縣城已經奪取,不過蒲城縣治下的多數地域,尚未被農會勢力進行清剿。


    如何加強麾下隊伍的整體提升,如何應對今後的治理和建設,如何麵對今後的複雜局勢,就是擺在蕭靖生麵前的首要問題。


    恰恰是受此問題的影響。


    使得蕭靖生的注意沒有放到行刑上,沒有放在公審處決上,特別是看到一張張興奮的臉龐,蕭靖生感受到鋪天蓋地的壓力。


    他必須要有所改變!


    否則這支尚處萌芽期的隊伍,必將壞死。


    蒲城縣衙。


    從公審處決的會場迴來,蕭靖生就一直坐在那張官椅上,以馬鐵山、李莽、蕭可生、李闊為首的將校統領著麾下勇銳,對縣城裏作惡多端的大戶,進行鎮壓式的清剿,查抄他們名下的所有財產。


    彼時的蒲城縣城很沸騰。


    不過蕭靖生非但沒有任何喜悅,相反卻陷入到沉思中。


    權力究竟是什麽?


    權力該如何定性?


    權力為何能改變人?


    權力該如何製約?


    上述的一係列問題,在蕭靖生的心底生出,讓他知道必須盡快做出改變,否則攤子一旦鋪開,將暴露出更多的問題。


    建軍!


    分治!


    這是蕭靖生思慮再三後,結合當下的實際出發,能想到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也是盡快恢複秩序、穩定人心的關鍵。


    不知不覺間天就黑了。


    率部查抄縣城惡霸的馬鐵山、李莽、蕭可生、李闊等一眾將校,在完成各自所接軍令後返迴縣衙。


    “會長,虎賁營查抄的幾家惡霸,皆已悉數查抄完畢。”


    馬鐵山眉頭微皺,衝蕭景雲抱拳稟道:“按照會長言明的意思,查抄出的所有不義之財,悉數封存在原址,末將已譴派麾下勇銳輪值看管。”


    受到蕭靖生的強硬態度,必須處決那批違背軍規軍紀群體的影響,親自行刑的馬鐵山、李莽、李闊等人,此刻的情緒都受到影響。


    甚至在率部查抄城內惡霸之際,他們都在心底想一個問題,倘若昨日攻城時觸犯軍規軍律的是他們,那下場會是怎樣的?


    他們追隨的蕭靖生,是否會高抬貴手呢?


    這就是人的本性。


    不管是誰,在做出改變的初期階段,難免都會代入所見所聞的事情中,對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卻聽到過、看到過的別人的事情,陷入到無效的精神內耗下。


    緊隨在馬鐵山之後,李莽、蕭可生、李闊等人,都紛紛稟明所領差事,時下的蒲城縣城已被農會徹底掌控。


    通過查抄蒲城縣貪官和惡霸群體,究竟有多少錢糧,多少田產,多少輜重等等,這尚且是一筆糊塗賬。


    蕭靖生麾下尚沒有識文斷字的人才隊伍,來幫著他清算這些東西,這些都需要蕭靖生來想辦法清查清楚。


    “一個個的心情都不好受吧?”


    蕭靖生沒有追問這些,反看向馬鐵山、李莽他們,聲音有些沙啞道:“其實不好受的何嚐隻有你們,我心裏也非常不好受,從公審處決的會場迴來,我就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究竟是什麽導致我們中的一些人,想法出現了變化?”


    馬鐵山、李莽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複雜的神情,看著神情凝重的蕭靖生。


    “鐵山哥,你知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時候嗎?”


    蕭靖生露出自嘲的笑意,看向馬鐵山說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恰恰是在東鹵池的時候,知道為什麽嗎?”


    馬鐵山心下一緊,這個熟悉的稱謂,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因為那時候的我們,真的是心往一處使啊。”


    蕭靖生神情動容道:“盡管遭受著各種苛待和壓迫,但是我們從沒有想過放棄,更沒有想過妥協。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我們離開了東鹵池,締造了農會勢力,籌建了義勇、虎賁、驍勇、朱雀、玄武、輔兵諸營,更聚攏一批新編營校。


    現在更是奪取了蒲城縣城。


    你們知道嗎?我心底沒有絲毫喜悅,相反卻感到彷徨,倘若我們不能心往一處使,真的能生存下來嗎?”


    “會長……”


    馬鐵山眼眶微紅,看著蕭靖生,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樣都講不出來。


    李莽、蕭可生、李闊他們的心情也很複雜。


    說起來,蕭靖生當前提拔起來的將校,幾乎多是跟著他在東鹵池進行反抗的群體,這是一個必然趨勢。


    “我蕭靖生不是索命無常,從沒有想過靠殺人來立威!”


    在眾人的注視下,蕭靖生緩緩站起身來,眼神堅定道:“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是自古以來的老話,我不說,你們也都清楚。


    農會是我的,也是你們的。


    從我領著你們進行反抗時,你們都說說,我可曾有過給自己謀私利的時候?可曾貪墨過一兩銀子?哪怕是一兩!?”


    “會長,你別說了,額他娘的不是人。”


    馬鐵山情緒激動起來,當眾猛扇自己的臉,“額不該在心裏怨你,是,被殺的那些勇銳中,有我馬莊村的人,但是……”


    說著,說著,馬鐵山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以組織體係、血脈親情為雙紐帶締造的軍隊,就必然會出現這一問題,這就像是家族企業一般,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是真觸犯一些原則性問題,更多的是想糊弄過去。


    甚至蕭靖生在奪取白水縣、澄城縣之前,這一現象將在農會持續下去,畢竟麾下隊伍沒有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擺脫不了這一現狀,否則隊伍的凝聚力就是問題。


    可是蕭靖生必須要改變。


    “過去的事情我們不提了。”


    蕭靖生走上前,拉起馬鐵山,看向眾人說道:“現在我們要說一件要事,而且必須要盡快落實,否則聚集在城外的那批新編營,恐將會出現亂子。”


    既然蕭靖生所轄的隊伍,尚且是一支不成熟的隊伍,那麽蕭靖生就必須落實文武分治的原則。


    將多數見血的群體,限製到軍隊這一框架下,讓明確的軍規軍紀來震懾他們,避免奪取蒲城縣城出現的慘劇再發生。


    軍隊作為最強的暴力組織,必須給它套上籠頭,這樣與地方隔絕開來,才不會出現劫掠地方的事情。


    籌建起一支規模化、正規化的軍隊,在今日就必須把調調定下來,唯有這樣,再奉行軍規軍紀時,才不會有人敢輕易觸碰。


    “既然明廷殘暴不仁,那我們索性就自己當家做主,帶領著更多的群體,能夠像個人一樣堂堂正正的活著,而不是被貪官或惡霸當做牲畜,這也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看著神情各異的眾人,蕭靖生眼神堅定道:“鑒於蒲城縣城已經被我們農會奪取,那麽軍隊就必須正式組建起來,今後的軍隊將絕對聽命於農會,不參與地方事務,專司打仗、操練等該做之事。


    我打算給這支軍隊,以‘秦’為號,今後就以秦軍來麵世。


    我將出任秦軍統帥一職,你們就是秦軍的高級將校,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進行擴編。”


    以‘人民’、‘義勇’等號明確軍隊,這在該時代是站不住腳跟的,反倒是以地域特稱為號,是能引起共鳴的。


    什麽事情都是循序漸進的。


    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馬鐵山、李莽、蕭可生、李闊幾人聞言,神情變得亢奮起來,從今日起,他們的地位算正式明確了。


    過去所做的種種,算是得到了迴報。


    “我打算以虎賁營為核心,籌建秦軍第一標,下設4個營,設標總一名,副標總一名,另設直屬各都數個,由馬鐵山出任第一標標總。”


    “喏!”


    馬鐵山當即抱拳喝道。


    一番任命下來,馬鐵山統領秦軍第一標,李莽統領秦軍第二標,李闊統領秦軍第三標,蕭可生統領秦軍第四標,馬躍統領秦軍輔兵標。


    唯一不同的要屬蕭可生所領第四標,增編的隊伍不以新編營補充,而是從原輔兵營進行補充。


    在蕭靖生的設想下,第四標將鎮守蒲城縣城,所以麾下勇銳的整體素質,必須要相對高一些。


    “從今夜起,第一標、第二標、第三標悉數撤離出城,對蒲城縣城外駐紮的新編營,進行統一的收編。”


    看著情緒激動的眾人,蕭靖生朗聲道:“待到各標完成整編,即對蒲城縣治下各地進行清剿,徹底把蒲城縣掌握在農會手裏,在落實這一軍令前,我將會以農會會長之名,對參與攻打蒲城縣城的立功者進行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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