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將地方的基層政權有效樹立起來,並非是說說那麽簡單,背後摻雜的層麵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僅僅是一個宗法製的影響,想要給他抵消掉,讓地方的底層群體,能夠有效的組織起來就是很難的事情。


    何況在此期間還會遇到很多的問題。


    比如當前,不在明廷所造魚鱗冊的黑戶,這部分群體構成很複雜,在年景好的時候,他們就聚攏在各地權貴、士紳、大地主、商賈等特權群體名下,遭受著壓迫和盤剝,年景不好的時候,他們就會被趕跑或逃竄成為流民群體。


    蕭靖生現在很累。


    大批的佃戶和流民蜂擁孫鎮,名義上是想要投效到農會,實則卻是沒有任何活路,想要求得活路。


    如何妥善的分流這些群體,就是蕭靖生現在做的事情,倘若此事不能做好的話,那農會脆弱的根基就會被摧垮。


    人才!


    識字的人才!


    這是蕭靖生在組織麾下將校,統領著各營勇銳和輔兵,對眼前這批龐大的投效群體,進行選拔分流的過程中,不止一次的在心裏怒吼的。


    蕭靖生不想走流竄各地的路線,做那等沒有根基的事情,他想要在這片土地上,真正意義上的紮根下來。


    可是說起來很容易,然而做起來卻很難。


    “馬躍,從今日起輔兵營嚴格落實軍管製度。”


    蕭靖生強忍著難受,指著馬躍說道:“在孫鎮東開辟駐地,我會叫李莽所領驍勇營在旁駐紮,在這批被選拔進輔兵營的群體,真正接受各級將校的有效統轄,輔兵營才準解除軍管製度,在此期間不管是誰,隻要敢擅自離營校一律軍法從事!”


    “喏!”


    馬躍當即抱拳喝道。


    隨著一批批勞壯被選拔進輔兵營,這使得輔兵營的規模迅速膨脹,規模已然突破了4000眾,然而這還並非是極限。


    如果不采取相應的措施,讓輔兵營所轄眾多輔兵,盡快熟悉新的環境,一旦輔兵營出現營嘯,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們幾個所轄營校,從今日起要嚴格落實輪值製度。”


    蕭靖生收斂心神,看向馬鐵山、蕭可生他們,“孫鎮從今日起也進行軍管製度,嚴防惡性事件發生,當前這種情況絕不能出現任何差池,否則孫鎮必將生亂,一旦生亂,我們農會就無力掌控局勢。”


    “喏!”


    眾將當即抱拳喝道。


    “還有…把篩選出的孤兒,譴派人手護送至永豐鎮,統一交由少年營管轄。”


    蕭靖生想了想,伸手說道:“眼下孫鎮這邊,根本安置不了這麽多的人,必須要進行分流,否則就算是把我們累死,也安穩不了局勢。”


    “此事交由末將來辦。”


    馬鐵山上前應道。


    在蕭靖生的眼裏,擴充農會所轄的地盤,是必須要盡快落實的,否則所轄地盤沒有較大的戰略縱深。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越來越多的群體知曉農會做的事情,一旦朝蕭靖生所占地盤蜂擁,那麽如何安置這些人就是一大難題,更不要說大批的群體蜂擁,如何確保他們的口糧。


    下達一係列的軍令後,蕭靖生細細思索還有何處存在紕漏,這讓蕭靖生下意識想到匠戶營的駐地。


    “李闊,從你玄武營麾下,抽調出1個都的勇銳,派駐到花炮作坊駐紮。”


    想到這裏的蕭靖生,指向李闊說道:“選派可靠的都總率部駐紮,這裏是我們農會的命門,斷然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喏!”


    李闊抱拳喝道。


    沒有更多能用的人才,使得蕭靖生下達相應命令時,都是傾向於馬鐵山、李莽、蕭可生、李闊這批將校的。


    這樣一種緊張的氛圍,也讓馬鐵山、李莽他們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可是處在這等態勢下,他們要是不能扛起來的話,那誰能幫蕭靖生分擔壓力?


    “報!!!”


    就在蕭靖生準備去視察各處時,一名勇銳快步跑來,來到蕭靖生他們跟前,就大聲道:“會長,縣裏派人來了,說是要找你談談。”


    嗯?


    此言一出,讓聚在蕭靖生身邊的眾將眉頭微皺。


    蒲城縣衙來人,找自家會長談談?


    談什麽?


    這一刻,眾人都想到了什麽。


    “李莽,你跟我一起過去。”蕭靖生皺眉說道:“馬鐵山,你負責好各處秩序,鎮上絕不能出亂。”


    “喏!”


    馬鐵山抱拳應道。


    對於蒲城縣衙派人過來,蕭靖生一點都不意外,這符合大明官場的特性,一旦治下出現嚴重的動蕩,靠自身無法解決時,就會暗中譴派人手,試圖通過許諾一些好處,來招安這些鬧事的群體。


    不過許諾的好處,多是些空頭支票。


    隻要能先把局勢穩定下來,後續采取拖字訣,慢慢的拖死這些群體,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在李莽的陪同下,蕭靖生朝孫鎮外走去。


    “薑典吏,您說賊首蕭靖生他們,會願意接受縣裏的招降嗎?”


    一名精瘦的吏員,騎在馬上,麵露憂色的看向沉默的兵房典吏薑賀,“倘若他們不接受招降的話,萬一領著這些暴民衝擊縣城,隻怕……”


    “他們會接受招降的!”


    薑賀自信滿滿的說道:“知縣說了,隻要他們願意接受縣裏的招降,額們此來許諾什麽都可以。


    職官給不了蕭靖生,銀子,糧食,這些隨便許諾就是了。


    隻要能安撫住蕭靖生他們,讓縣裏能盡快鎮壓興鎮、陳莊鎮等處叛亂,到時就能騰出手解決蕭靖生他們!”


    說到這裏,薑賀露出一抹獰笑。


    這次被陳友德派來招降,薑賀的心裏是抗拒的,然而陳友德強勢的態度,使得薑賀這個兵房典吏也不敢抗拒。


    說到底,他就是個不入流的吏!


    別看薑賀說的那麽輕鬆,實則在他卻絲毫沒有底。


    “會長,這縣裏派的人不少啊,有百十號。”隨蕭靖生趕來的李莽,瞧見孫鎮外聚集的人手,皺眉說道。


    “派個人找蕭可生,叫他領2個都的勇銳,從別處繞到這支隊伍後,這二十多匹馬我們農會要了。”


    蕭靖生的注意卻不在這些人身上,而是為首的那些人所乘坐騎,“現在我們農會就缺坐騎,有這二十多匹馬,今後往返各處都方便啊。”


    李莽眼前一亮。


    就是啊。


    咋沒想到這些啊。


    想著,李莽拉住一人,讓其趕緊去找蕭可生。


    來了!


    此刻,焦急等待的薑賀,瞧見孫鎮走出一行人,心跳的很快,下意識向前探身。


    在這等注視下,蕭靖生、李莽一行走來。


    “你是何人?”


    迎著眾人的注視,蕭靖生負手而立,不卑不亢的看向薑賀,“來我們農會控製的孫鎮想做什麽?”


    “不才蒲城縣兵房典吏薑賀。”


    見蕭靖生這般,薑賀眉頭微皺,騎在馬上俯瞰道:“奉知縣老爺之名,特來找你聊聊。”


    “聊什麽?”


    蕭靖生滿不在乎的掏掏耳朵,瞅了眼薑賀說道:“我們之間似乎沒什麽好談的話,難道是想招降我們嗎?”


    “對!就是聊此事。”


    薑賀沒想到蕭靖生這般識趣,眼前一亮道:“知縣老爺說了,隻要你們願意聽從縣裏的調遣,過去做的事情,縣裏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願意賞賜你們一批錢糧,隻要你願意這樣做的話,知縣老爺還許諾能保你去府學進修。


    據額所知,你先前考中府試了,名次還不低吧?要是能去府學進修的話,等到陝西的院試開考,肯定能中第的。”


    蕭靖生笑了。


    笑的很開心。


    他沒有想到陳友德這些地方官,為了拉攏他,安撫他,居然連這等空頭支票都能夠開出來。


    錯非是他太了解當前的形勢,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境遇,否則還真被說的有些心動。


    畢竟能通過大明所設科舉的院試,那就會被授予生員功名,享受相應的特權,後續努努力,能在鄉試、會試、殿試一路高歌猛進,就能成為一名官。


    要是能通過殿試的話,那自此就算魚躍龍門,實現階級跨越了。


    不過這樣的事情,若是在明初或明中時期,蕭靖生或許會選擇這樣做,畢竟在那個時候想自己當家做主,是不現實的事情。


    可偏偏他現在所處的是明末。


    這等事情蕭靖生從來沒有考慮過。


    “陳知縣真是這樣說的?”


    蕭靖生收斂心神,瞅向薑賀說道:“隻要我們願意接受縣裏的調遣,我就能去西安府學進修嗎?”


    “沒錯!”


    薑賀唿吸加快,瞪大眼睛向前探探身,對蕭靖生說道:“這是知縣老爺親口跟額說的事情,斷然是不會欺騙你的。”


    蕭靖生現在的態度,讓薑賀覺得招降他的事情,大概率是能成功的,隻要能說動蕭靖生的話,那他也算立下大功了。


    至於說以後怎麽辦,就跟他沒有關係的。


    隻是薑賀哪裏知道,蕭靖生此刻願意跟他聊,並非是他許諾的這些東西,而是他所領隊伍所乘戰馬和所攜軍械、火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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