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客人還沒來，門口隻有兩服務員，許媽把許希拉到一邊，有點心疼孩子的錢包，“這裏要花很多錢吧。”
許希說：“還好。”
許媽說：“媽到時候補貼你一點。”
許希說：“沒事。”
有些錢花出去隻是為了省心，以免事情沒辦到位讓人鬧心。
十點多，親戚們陸陸續續過來了，進門第一句無一不是誇讚，說許希有出息、體貼父母，叫自家孩子多和許希學習。許希有幾個關係好的同輩，但是他們都在外地沒迴來，家裏這些都是沒出息的，和他甚至還有點兒不對付。
一個堂哥私下說他，“還是許希會辦事，把兩個老的哄好了，反正以後都是你的。”
擱以前許希不會搭理他，現在突然想說上兩句了，他看了堂哥一會後說：“你去大伯那裏做事，把大伯哄得還行嗎？”
堂哥梗了一會，突地就沒聲了。
說到大伯，家族裏最有地位的人，自然都是最後來的。這不，包廂裏已經坐滿了，麻將都開了兩桌，大伯一家仍然沒影兒。許希剛想說歇口氣，陳遠從電梯那邊走來，許希打起十二分精神，稍顯急促的迎上去。
陳遠看見他笑了，“我沒遲到吧？”
許希說：“沒，正好。”是他讓陳遠晚點來的，畢竟陳遠的身份…不好和他一起待客。許媽遠遠看著他們倆，一眼就認出陳遠來了。
陳遠低頭看著許希，仗著別人看不見，捏了捏許希的臉，“忙這麽久，吃東西了嗎？”許希說“還沒”，他忘記這迴事了。剛說完，陳遠掏出兩顆巧克力，許希接過來揣進口袋裏。他扯了扯陳遠的袖子，帶他過去和許媽打招唿。
陳遠坦然的，自信又大方，“阿姨好。”
許媽把他打量一遍，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雖然這小夥長得很帥氣，但他是自己兒子的對象，實在是讓她喜歡不起來。
如果是她兒子的朋友，她肯定很喜歡人家。
許希也沒指望她熱情，他拉了拉陳遠袖子說：“我爸在裏麵。”許媽腳步一動，從鼻腔裏低低叮囑，“許希，你不要——”
許希說：“我知道。”
然後她就沒說了。在家裏怎麽說無所謂，家醜不能鬧到外麵來，特別是現在，幾乎所有親戚都在這裏。
許希走到會客廳，扣了扣開著門，屋裏三個長輩看過來，許希對中間的許爸道：“爸，我朋友，過來給你打個招唿。”
陳遠也很乖的，“叔叔好，祝您生日快樂。”
另外兩個長輩不知內情，一臉慈愛的打量著陳遠，隻有許爸像吃蒼蠅一樣。陳遠把話講完，“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擅自準備了些煙酒，希望您喝得盡興、玩得開心。有事您叫我。”
許希一頓，看向陳遠。
許爸不太領情的哼了一聲，但是其他人沒看出他不爽，還誇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懂禮。
打完招唿，兩人走到沒人的角落，許希問他準備了什麽，他不以為意的一筆帶過，“隨便準備的，不用在意。”說完低下頭又問：“什麽時候開席，別把我們許希餓壞了。”
許希看了下時間，其實已經到點了，“大伯還沒來。”
陳遠站著陪他，“吃點巧克力墊墊。”
許希正在角落偷偷吃巧克力，走廊裏依稀傳來大伯的聲音，裏裏喝茶的人瞬間全出來了。許希攥著包裝紙沒地方扔，陳遠伸手接過來自己拿著。全屋人都朝著包廂門的方向，陳遠站在角落給許希揩幹淨嘴，“小可憐的。”
他看得出，許希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做，緊張得飯都顧不上吃。
此時，大伯站在視線的中心，對出來迎接的許爸道：“老四，你這位置選得好啊，我上次和他們元總吃飯還在說呢，我說他的店裝修得氣派、有麵子，等我有時間也把我的店捯飭一下，改成庭院式的、搞點假山假水。”
許爸特別謙虛的，“哎，我不懂這些，都是許希安排的。”
大伯笑說：“許希會做事，又願意花心思，你以後有福享咯。”說到這裏，下一句就要問許希了，許希非常自覺的走上前去，接受一下長輩客套的褒獎。
“許希啊——”
大伯的視線剛投過去，就被他身後的青年吸引了，大伯驚得聲音都高了，“這不是小陳總嗎！？”
許希陳遠皆是一頓。
大伯在眾人視線之下，走到這個大家都沒見過，隻有許希一家三口認識的，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青年麵前，語氣特別熱切的說道：“小陳總，您不記得我了，我們之前在令尊——”的葬禮上見過。
陳遠毫無印象，但反應很快，他說：“噢，許叔叔，好久不見，承蒙您關照。”
大伯驚訝說：“小陳總記性真好，果然虎父無犬子。前幾天和元總吃飯還提到你，他說你做事比小元總周全，有大陳總以前的風範和做派。”
陳遠把許希往身後護，怕這種虛偽場麵嚇到他，“那沒有，我和元順是互相學習的，元叔對我總是非常寬容，他的教導讓我受益良多。”
大伯歎說年少有為，還想和陳遠攀下關係時，門口進來好幾個服務員，她們把煙酒往桌上一擺，豪橫的氣勢引得眾人側目。
陳遠趁機拉起許希，撇開許希他大伯，走到許爸麵前說道，“叔，您先入座，我去後廚催催，有事您叫我。”
給足了許爸麵子。
陳遠和許希走了好久，許爸許媽才緩過神來。而大伯砸吧了好一會，等到差不多都入座後，才好似不經意的問起，“老四，你們許希和小陳總是朋友？”
許爸很不想承認，“是。”但又非常好奇，“你說的小陳總，他是幹什麽的？”
大伯抬了抬下巴，指桌上的好酒好煙，“這個飯店就是他的。”
第38章 看似溫情，實則內耗
許希不怎麽問陳遠的事，因為他和陳遠差距太大了，並且他知道這個差距存在，所以很迴避經濟相關的話題。
來之前他就想過，這裏和陳遠有關係，剛才和許爸打招唿，陳遠說“有事您叫我”，許希馬上就確定了，這個飯店有他一份。
這都沒什麽。
最戲劇性的是，他大伯居然認識陳遠，突地把陳遠“抬”起來，許希當時在看他爸媽，他們的臉色變幻莫測。從剛開始的不屑，不願意搭理，到震驚、欣喜，還有點與有榮焉。不用想都知道，他們不會對陳遠冷眼相待了，但是他們的變化讓許希很……
很……
怎麽說呢，他根本不需要表達堅決，不需要證明自己是認真的，他隻用把陳遠往前麵一擺，父母就會為陳遠的實力讓道。
父母衡量成功的標準就是：有錢、有勢、在當地吃得開。如果陳遠是外地的，都不可能有這個效果，一定要是他們看得見的，親戚朋友都看得見的，那才算得上體麵和成功。別人說厲害不一定厲害，大伯說厲害就是真厲害。
很多父母的局限性都在這裏，他們早就不關心別的事情了，隻在乎親戚、朋友這個圈子，大家互相攀比、捧高踩低，一年到頭能發生幾次地位輪轉。
他們是一個自稱體係的世界，他們互相認可、也互相批鬥，邁入成年的後輩們，可以選擇加入他們，被體係的製度審判，也可以不加入他們——在你選擇不加入的那刻，就已經是離經叛道的異類了。
從許希看清的那一刻，他就在想“不能進去”，不想踏進看似溫情，實則內耗的感情裏。
或許所有的群體都有這樣的通病，但親情絕對是最難擺脫的一個。
陳遠從後廚拿了點吃的，問一直在旁邊發呆的許希，“寶寶吃點。”
許希看了眼，“沒胃口。”
陳遠說：“不吃飯不行啊。”他夾起一塊南瓜酥，喂到許希嘴邊，許希咬了一口。陳遠一口吃完，問他說“怎麽了”。
許希有點難受，他看了陳遠好一會，“你等會別去了，好嗎。”
許希這一輩的都還年輕，尚未進入到權利的核心，但現在橫空出現一個陳遠，他感覺突然被保送總決賽了，父權體係的大門在朝他敞開。他不想進去，不想掌權，不想壓製別人。更不想被規則裹挾著，複刻上一輩人一樣的人生。
陳遠頓說：“好。”
然後解釋說：“我真不認識你大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許希說：“我知道。”他大伯和老友飯店的老總吃什麽飯，撐死了就是一個給飯店供貨的關係，大伯最擅長誇大其詞彰顯自己的人脈。
陳遠說，“我不去了。你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許希說：“嗯。”
後廚開始上菜了，許希跟著隊伍迴去。一進門，全屋人都看了過來。菜已經上了一半，但沒人拿起筷子。再一看，主賓的位置還空著。給誰留的，不言而喻。許爸看向他，都沒等大伯說話，他問許希：“你朋友呢？”
許希強打精神，“他忙，就打個招唿，不在這吃飯。”
許爸才說：“大家吃吧，吃吧。”
這是什麽待遇，許希從未體驗過，不論是什麽飯局，都是大伯到了才開，從來沒等過小輩，今天許希體驗一迴了。
許希在許爸旁邊落座，他爸問他“你和陳……”，許媽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對方叫什麽名字，“你和陳遠是怎麽認識的？”
“高中同學。”
大伯也聽見了，“哦，高中同學。許希，你這個同學不一般啊，你可要跟他搞好關係。”
許希繃著臉說：“沒有，正好在他店裏吃飯，他順道過來打個招唿。”
大伯說：“這還能順便，他給你爸送這麽多好煙好酒，你知道這些東西要多少錢嗎？”他伸出手比了個“五”，“起碼這麽多個。”
許希沒說話。
許媽先解釋上了，“都是給許希的人情，以後許希是要還的。”
大伯說：“那是。”又教導許希，“跟小陳總身邊做事，不要畏手畏腳的，你越肯幹、越肯擔責任，獲得的迴報也就越多。你哥就是不聽我管，非要自己搗騰，結果也沒搞出名堂，你看能不能搭個線，讓他跟著你們一塊幹。”
許希心裏：得，來了。
許希不動聲色的，“我沒和陳遠做生意，隻是剛好來這邊，所以打了個招唿。您知道的，我在單位裏麵，我們不許賺外快。”
大伯說：“我是教你。人要圓滑一點，要懂得變通，你不說誰知道呢，是不是。年輕人要抓住機會，機會就是人脈，隻要你人脈打通了，做什麽都易如反掌。人脈沒打通，什麽都做不起來。”
……
親戚們走了之後，許希要收拾殘局，找經理結算消費，經理給他報個數，許希驚詫，“這麽點？”
經理道：“陳總說酒水算他的。”
貴的就是酒水。那些叔叔伯伯們，一邊說這個酒好，一邊敞開了狂喝，各個喝得東倒西歪，走時還捎走了幾瓶。許爸特別大方，說：“拿去吧拿去吧，我一個人也喝不完。”現在，正在搖酒瓶子，想把沒喝完的帶走。
許希結好了賬，把剩餘的煙酒收好，他對許媽說道：“我叫個車送你們。”
許媽說：“你不迴去？”
許希說：“嗯，我去陳遠那邊。”
剛說完，陳遠就來了，他提著三個禮盒，先問許希說：“迴去了？”然後轉向許媽，“姨，給您買的，剛才人多，不好意思拿過來。”
許媽受寵若驚，她說“這是……”，眼神瞟許希那邊。
許希道：“媽，你收下吧，這是他的心意。”
陳遠剛把東西交出去，就從許希手裏接許爸，“我來吧，許希。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忘帶的，車我已經給叔叔阿姨叫好了。”
把兩位長輩送上車，陳遠笑眯眯和人揮手，一直目送直到車輛離開。
太陽的餘暉拉長兩人的身影，陳遠放下的手落在許希頭上，他揉了揉許希的頭發說：“迴家吧寶寶。”許希站著沒動，他歪頭看許希的臉，溫柔的說：“是不是累壞了今天。”
許希“嗯”了一聲。
陳遠笑道：“所以我來接你了。”
許希說：“還好。”
許媽說：“媽到時候補貼你一點。”
許希說：“沒事。”
有些錢花出去隻是為了省心，以免事情沒辦到位讓人鬧心。
十點多，親戚們陸陸續續過來了，進門第一句無一不是誇讚，說許希有出息、體貼父母，叫自家孩子多和許希學習。許希有幾個關係好的同輩，但是他們都在外地沒迴來，家裏這些都是沒出息的，和他甚至還有點兒不對付。
一個堂哥私下說他，“還是許希會辦事，把兩個老的哄好了，反正以後都是你的。”
擱以前許希不會搭理他，現在突然想說上兩句了，他看了堂哥一會後說：“你去大伯那裏做事，把大伯哄得還行嗎？”
堂哥梗了一會，突地就沒聲了。
說到大伯，家族裏最有地位的人，自然都是最後來的。這不，包廂裏已經坐滿了，麻將都開了兩桌，大伯一家仍然沒影兒。許希剛想說歇口氣，陳遠從電梯那邊走來，許希打起十二分精神，稍顯急促的迎上去。
陳遠看見他笑了，“我沒遲到吧？”
許希說：“沒，正好。”是他讓陳遠晚點來的，畢竟陳遠的身份…不好和他一起待客。許媽遠遠看著他們倆，一眼就認出陳遠來了。
陳遠低頭看著許希，仗著別人看不見，捏了捏許希的臉，“忙這麽久，吃東西了嗎？”許希說“還沒”，他忘記這迴事了。剛說完，陳遠掏出兩顆巧克力，許希接過來揣進口袋裏。他扯了扯陳遠的袖子，帶他過去和許媽打招唿。
陳遠坦然的，自信又大方，“阿姨好。”
許媽把他打量一遍，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雖然這小夥長得很帥氣，但他是自己兒子的對象，實在是讓她喜歡不起來。
如果是她兒子的朋友，她肯定很喜歡人家。
許希也沒指望她熱情，他拉了拉陳遠袖子說：“我爸在裏麵。”許媽腳步一動，從鼻腔裏低低叮囑，“許希，你不要——”
許希說：“我知道。”
然後她就沒說了。在家裏怎麽說無所謂，家醜不能鬧到外麵來，特別是現在，幾乎所有親戚都在這裏。
許希走到會客廳，扣了扣開著門，屋裏三個長輩看過來，許希對中間的許爸道：“爸，我朋友，過來給你打個招唿。”
陳遠也很乖的，“叔叔好，祝您生日快樂。”
另外兩個長輩不知內情，一臉慈愛的打量著陳遠，隻有許爸像吃蒼蠅一樣。陳遠把話講完，“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擅自準備了些煙酒，希望您喝得盡興、玩得開心。有事您叫我。”
許希一頓，看向陳遠。
許爸不太領情的哼了一聲，但是其他人沒看出他不爽，還誇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懂禮。
打完招唿，兩人走到沒人的角落，許希問他準備了什麽，他不以為意的一筆帶過，“隨便準備的，不用在意。”說完低下頭又問：“什麽時候開席，別把我們許希餓壞了。”
許希看了下時間，其實已經到點了，“大伯還沒來。”
陳遠站著陪他，“吃點巧克力墊墊。”
許希正在角落偷偷吃巧克力，走廊裏依稀傳來大伯的聲音，裏裏喝茶的人瞬間全出來了。許希攥著包裝紙沒地方扔，陳遠伸手接過來自己拿著。全屋人都朝著包廂門的方向，陳遠站在角落給許希揩幹淨嘴，“小可憐的。”
他看得出，許希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做，緊張得飯都顧不上吃。
此時，大伯站在視線的中心，對出來迎接的許爸道：“老四，你這位置選得好啊，我上次和他們元總吃飯還在說呢，我說他的店裝修得氣派、有麵子，等我有時間也把我的店捯飭一下，改成庭院式的、搞點假山假水。”
許爸特別謙虛的，“哎，我不懂這些，都是許希安排的。”
大伯笑說：“許希會做事，又願意花心思，你以後有福享咯。”說到這裏，下一句就要問許希了，許希非常自覺的走上前去，接受一下長輩客套的褒獎。
“許希啊——”
大伯的視線剛投過去，就被他身後的青年吸引了，大伯驚得聲音都高了，“這不是小陳總嗎！？”
許希陳遠皆是一頓。
大伯在眾人視線之下，走到這個大家都沒見過，隻有許希一家三口認識的，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青年麵前，語氣特別熱切的說道：“小陳總，您不記得我了，我們之前在令尊——”的葬禮上見過。
陳遠毫無印象，但反應很快，他說：“噢，許叔叔，好久不見，承蒙您關照。”
大伯驚訝說：“小陳總記性真好，果然虎父無犬子。前幾天和元總吃飯還提到你，他說你做事比小元總周全，有大陳總以前的風範和做派。”
陳遠把許希往身後護，怕這種虛偽場麵嚇到他，“那沒有，我和元順是互相學習的，元叔對我總是非常寬容，他的教導讓我受益良多。”
大伯歎說年少有為，還想和陳遠攀下關係時，門口進來好幾個服務員，她們把煙酒往桌上一擺，豪橫的氣勢引得眾人側目。
陳遠趁機拉起許希，撇開許希他大伯，走到許爸麵前說道，“叔，您先入座，我去後廚催催，有事您叫我。”
給足了許爸麵子。
陳遠和許希走了好久，許爸許媽才緩過神來。而大伯砸吧了好一會，等到差不多都入座後，才好似不經意的問起，“老四，你們許希和小陳總是朋友？”
許爸很不想承認，“是。”但又非常好奇，“你說的小陳總，他是幹什麽的？”
大伯抬了抬下巴，指桌上的好酒好煙，“這個飯店就是他的。”
第38章 看似溫情，實則內耗
許希不怎麽問陳遠的事，因為他和陳遠差距太大了，並且他知道這個差距存在，所以很迴避經濟相關的話題。
來之前他就想過，這裏和陳遠有關係，剛才和許爸打招唿，陳遠說“有事您叫我”，許希馬上就確定了，這個飯店有他一份。
這都沒什麽。
最戲劇性的是，他大伯居然認識陳遠，突地把陳遠“抬”起來，許希當時在看他爸媽，他們的臉色變幻莫測。從剛開始的不屑，不願意搭理，到震驚、欣喜，還有點與有榮焉。不用想都知道，他們不會對陳遠冷眼相待了，但是他們的變化讓許希很……
很……
怎麽說呢，他根本不需要表達堅決，不需要證明自己是認真的，他隻用把陳遠往前麵一擺，父母就會為陳遠的實力讓道。
父母衡量成功的標準就是：有錢、有勢、在當地吃得開。如果陳遠是外地的，都不可能有這個效果，一定要是他們看得見的，親戚朋友都看得見的，那才算得上體麵和成功。別人說厲害不一定厲害，大伯說厲害就是真厲害。
很多父母的局限性都在這裏，他們早就不關心別的事情了，隻在乎親戚、朋友這個圈子，大家互相攀比、捧高踩低，一年到頭能發生幾次地位輪轉。
他們是一個自稱體係的世界，他們互相認可、也互相批鬥，邁入成年的後輩們，可以選擇加入他們，被體係的製度審判，也可以不加入他們——在你選擇不加入的那刻，就已經是離經叛道的異類了。
從許希看清的那一刻，他就在想“不能進去”，不想踏進看似溫情，實則內耗的感情裏。
或許所有的群體都有這樣的通病，但親情絕對是最難擺脫的一個。
陳遠從後廚拿了點吃的，問一直在旁邊發呆的許希，“寶寶吃點。”
許希看了眼，“沒胃口。”
陳遠說：“不吃飯不行啊。”他夾起一塊南瓜酥，喂到許希嘴邊，許希咬了一口。陳遠一口吃完，問他說“怎麽了”。
許希有點難受，他看了陳遠好一會，“你等會別去了，好嗎。”
許希這一輩的都還年輕，尚未進入到權利的核心，但現在橫空出現一個陳遠，他感覺突然被保送總決賽了，父權體係的大門在朝他敞開。他不想進去，不想掌權，不想壓製別人。更不想被規則裹挾著，複刻上一輩人一樣的人生。
陳遠頓說：“好。”
然後解釋說：“我真不認識你大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許希說：“我知道。”他大伯和老友飯店的老總吃什麽飯，撐死了就是一個給飯店供貨的關係，大伯最擅長誇大其詞彰顯自己的人脈。
陳遠說，“我不去了。你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許希說：“嗯。”
後廚開始上菜了，許希跟著隊伍迴去。一進門，全屋人都看了過來。菜已經上了一半，但沒人拿起筷子。再一看，主賓的位置還空著。給誰留的，不言而喻。許爸看向他，都沒等大伯說話，他問許希：“你朋友呢？”
許希強打精神，“他忙，就打個招唿，不在這吃飯。”
許爸才說：“大家吃吧，吃吧。”
這是什麽待遇，許希從未體驗過，不論是什麽飯局，都是大伯到了才開，從來沒等過小輩，今天許希體驗一迴了。
許希在許爸旁邊落座，他爸問他“你和陳……”，許媽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對方叫什麽名字，“你和陳遠是怎麽認識的？”
“高中同學。”
大伯也聽見了，“哦，高中同學。許希，你這個同學不一般啊，你可要跟他搞好關係。”
許希繃著臉說：“沒有，正好在他店裏吃飯，他順道過來打個招唿。”
大伯說：“這還能順便，他給你爸送這麽多好煙好酒，你知道這些東西要多少錢嗎？”他伸出手比了個“五”，“起碼這麽多個。”
許希沒說話。
許媽先解釋上了，“都是給許希的人情，以後許希是要還的。”
大伯說：“那是。”又教導許希，“跟小陳總身邊做事，不要畏手畏腳的，你越肯幹、越肯擔責任，獲得的迴報也就越多。你哥就是不聽我管，非要自己搗騰，結果也沒搞出名堂，你看能不能搭個線，讓他跟著你們一塊幹。”
許希心裏：得，來了。
許希不動聲色的，“我沒和陳遠做生意，隻是剛好來這邊，所以打了個招唿。您知道的，我在單位裏麵，我們不許賺外快。”
大伯說：“我是教你。人要圓滑一點，要懂得變通，你不說誰知道呢，是不是。年輕人要抓住機會，機會就是人脈，隻要你人脈打通了，做什麽都易如反掌。人脈沒打通，什麽都做不起來。”
……
親戚們走了之後，許希要收拾殘局，找經理結算消費，經理給他報個數，許希驚詫，“這麽點？”
經理道：“陳總說酒水算他的。”
貴的就是酒水。那些叔叔伯伯們，一邊說這個酒好，一邊敞開了狂喝，各個喝得東倒西歪，走時還捎走了幾瓶。許爸特別大方，說：“拿去吧拿去吧，我一個人也喝不完。”現在，正在搖酒瓶子，想把沒喝完的帶走。
許希結好了賬，把剩餘的煙酒收好，他對許媽說道：“我叫個車送你們。”
許媽說：“你不迴去？”
許希說：“嗯，我去陳遠那邊。”
剛說完，陳遠就來了，他提著三個禮盒，先問許希說：“迴去了？”然後轉向許媽，“姨，給您買的，剛才人多，不好意思拿過來。”
許媽受寵若驚，她說“這是……”，眼神瞟許希那邊。
許希道：“媽，你收下吧，這是他的心意。”
陳遠剛把東西交出去，就從許希手裏接許爸，“我來吧，許希。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忘帶的，車我已經給叔叔阿姨叫好了。”
把兩位長輩送上車，陳遠笑眯眯和人揮手，一直目送直到車輛離開。
太陽的餘暉拉長兩人的身影，陳遠放下的手落在許希頭上，他揉了揉許希的頭發說：“迴家吧寶寶。”許希站著沒動，他歪頭看許希的臉，溫柔的說：“是不是累壞了今天。”
許希“嗯”了一聲。
陳遠笑道：“所以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