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齊閉上眼睛,“去吧。”


    大步走到手術台,看著上麵還在昏迷的女人,他撫摸著她的臉頰,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辛苦了。”


    管家已經匆匆跟出去照料新出生的嬰兒,想到這孩子隻能在人間逗留一天,他的心裏也是痛,那是少爺的孩子,少爺第一個孩子啊!


    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真的好可愛!一雙眼睛大大的,特別像夏小可!咕嚕咕嚕轉著,探尋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


    “少爺,少夫人無恙,不過她之前就中了毒,所以身子比較虛!”醫生迴來跟顧子齊說。


    顧子齊守在夏小可的身邊看著她,多少次了,他都在病床邊上呆呆地看著她,而他,一點都幫不上忙。


    “少爺,這是小姐的照片,要跟小姐合張照嗎?”醫生把拍好的照片給顧子齊,又小心地問。


    看一眼手裏的照片,顧子齊好一會兒都沒有迴神。


    “不必,出去吧。”心裏疼得難受,他不敢,是真的不敢去看那嬰兒,他的女兒,他們的女兒。


    隻有一天的生命,他去看什麽呢!看她怎麽死的?


    等夏小可醒來,他該怎麽跟她說?她該怎麽接受?


    在她肚子裏的時候,女兒一動一下她就開心地跳起來,她用生命在護著他們的女兒,可是他的女兒沒有福分來到這個世界!


    他相信,隻要他的女兒活著,他一定會給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隔著玻璃,顧子齊看著保溫箱裏的女兒,她閉著眼睛在沉沉地睡覺,可看著就好像已經死了一般。


    田管家站在一旁,顧子齊甚至會問:“她還活著?”


    “是,小姐還活著!”田管家的聲音哽咽。


    茫然地望著那小生命,顧子齊的眼底也是有破碎的淚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看著那小生命即將在自己眼前隕落,他的心有千萬把刀子在一遍遍地淩遲。


    “她的手很嫩,我都不敢抓她。”顧子齊伸手貼著透明的玻璃。


    田管家低頭,不知道該怎樣迴話。


    少爺初為人父,卻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死去!


    他站了那麽久那麽久,久到田管家以為少爺已經成了石柱,田管家終究不忍心,“少爺,吃點飯吧!”


    可是顧子齊還是那麽站著,安靜地看著那沉睡的小生命。


    直到那個小生命再次醒來,她茫然地望著這個世界,望著玻璃窗外的男人。


    “她醒了!”顧子齊激動地對裏麵的小人招手,“女兒,我是你爹地!快叫爹地!”


    她自然是不可能叫出來的!揮舞著小手小腳,小公主咯咯咯地笑起來。


    “你看!她對我笑!”顧子齊跟管家說。


    “是!是!”田管家也看到了,更加看到他的少爺那柔軟的一麵。


    他的少爺麵對自己的女兒,表現出的濃濃的父愛!他愛慘了這個小公主!


    有醫生走過來跟田管家說了什麽,田管家點頭,猶豫著上前。


    “少爺,少夫人醒了!”田管家提醒,“她一直吵著要見孩子!”


    顧子齊看著女兒,眼底是心碎,他愛他的女兒,可他更愛裏麵的女人。


    轉身,頭也不迴地走開。


    他甚至知道,這一次轉身,他再也見不到女兒睜開眼睛的模樣。


    保溫箱裏的女嬰,呆呆地望著剛才的男子走開,她茫然地睜著眼睛,像似在疑惑,為什麽他走了?


    看著少爺的背影,田管家突然覺得是那麽孤單和落寞。


    “顧子齊!我們的孩子呢?”夏小可一見顧子齊,立馬開心地問。


    虛弱的臉上滿是愉悅!


    “她在保溫箱,不方便抱過來。”顧子齊坐下拉住她的手說。


    “是女兒嗎?”夏小可期盼地問。


    “嗯,女兒。”


    “我就知道一定是女兒!她在我肚子裏很溫柔!以前她很愛動的!後來她不怎麽動了,可我有感覺,感覺是女兒呀!我每次說話她都安靜地聽著,她很乖的……”


    “小可!”顧子齊突然打斷她。


    他叫她小可,第一次這麽叫她。


    “怎麽了?你不喜歡女兒嗎?”夏小可有些擔憂地問。


    看到她的樣子,他心裏更痛,“不,我很喜歡!她很可愛,眼睛像你,晶亮的,鼻子也像你,小巧的,嘴巴更像你……”


    “她這麽小,五官都看不清啊!你怎麽看那麽清楚!”她有些嘲笑他。


    因為他看了一整天!整整一天都在看著!


    “你再睡會兒,辛苦你了。”他不想再多談女兒,吻了她的臉頰,扶她躺下。


    她確實還有些困,因為顧子齊的話,心裏溫暖,點頭,又問:“我什麽時候能下床?”


    “醫生說要一個月。”


    “啊?不可能!我生夏小豆的時候,三天就下床了!”夏小可一點都不信。


    說到夏小豆,顧子齊微微皺眉,“你身體虛,聽話。”


    “好吧……”她當然不敢拒絕他,“可是……我想看女兒……”


    “她在保溫箱,等出來給你看。”


    “我能不能先去看看?”她真的很想很想看看自己剛出生的女兒!


    “不行!聽醫生話!躺下!”


    她隻能乖乖的了。


    見顧子齊要走,她拉住他的手,顧子齊一怔,迴頭看一眼她拉自己的手,心裏悸動。


    “顧子齊……那幫我多拍女兒的照片,我想看!”


    “嗯。”


    他走出房間,閉上眼,手緊緊捏成拳。


    顧子齊連夜叫了來指明攝影師,他坐在長椅上,看著攝影師給她的女兒拍照,麵無表情的臉上依舊是淡漠的。


    “顧少,您看這些照片拍的怎樣?”攝影師問顧子齊。


    顧子齊淡淡點頭,拍的再好也救不了他女兒的命,原本他的女兒就該死在夏小可的腹中,是他命人用藥吊著她的命。


    因為他需要自己的女兒幫母體吸收毒素。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唇角勾起嗜血的笑。


    如果夏小可知道這一切,恐怕一定不會原諒他。


    “送到少夫人房裏。”顧子齊命令一旁的田管家。


    田管家點頭稱是,把照片送去夏小可的房間,獨留顧子齊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雙腿交疊,雙手扶在椅子上。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像在俯瞰他的臣民。


    可是他是個孤單的王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女死去,束手無策。


    長長的走廊,田管家迴頭看到他的少爺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個人靜默無言,目光注視著保溫箱裏的女嬰。


    月光在他背後灑落,傾瀉了一地的落寞和心痛。


    “少爺,小姐她……”醫生去保溫室檢查,走出來,低頭沉痛,“已經去了!”


    他知道,那個小生命不在了,他看著她閉上眼,手腳都不再動彈。


    微微抬手,醫生退開,搖著頭走了出去。


    顧子齊起身,走進保溫室,低頭看著繈褓中的嬰兒,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抱起她,在自己的懷裏,他低頭深沉的眸子望著她,把她的臉貼進自己的麵,閉上眼,眼角是冰涼的淚光劃過。


    “女兒,對不起。”是爹地害死了你,寶貝,如果有來生,不要再來找爹地,爹地不配。


    夏小可是真的很想去看女兒,房間裏都是女兒的照片,她都已經記住女兒長什麽樣!


    趁著保鏢換班之際,她才偷偷地起身。


    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一個人,抬眼看到是麵色冰冷的顧子齊,他麵色冷得像過了一個寒冬,眸子淡漠地望著她。


    她被嚇了一跳,低頭揪住他胸前的衣服,“顧子齊,我想看看女兒……”


    他俯身直接抱起她,“誰準你下床,身子沒養好,大出血怎麽辦?你該知道你血型的特殊性,難道還讓凝兒給你輸血?”


    夏小可當然知道,所以她也盡量愛護自己的身子。


    “可是……我真的好想她!這麽多日子,我每天都想著她的樣子!你就讓我見一下吧!真的,就看一眼我就乖乖迴床上去!”她苦苦地哀求。


    “我說了不行!”他抱著她迴床上,麵色冷得難看。


    “顧子齊,你怎麽了?”夏小可總感覺他不對,他的手心冰冷,全身都讓人覺得冷入骨髓。


    “我要你好好休息,別讓我擔心。你如果失血,沒人救的了你,特別是現在剛生產完,尤其要注意。”


    “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你抱我去好不好!你要不放心就抱我去看女兒!”夏小可抓著他的手臂不停地笑,是諂媚地笑,撒嬌地笑,“顧子齊,求求你了……”


    他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很痛,麵上卻不露聲色。


    他不能告訴她,這個時候她尤其要養著身子,原本她就是帶毒生產,能保住一命是天大的幸運!


    如果這時候情緒過於激動,太過危險,她的血太特殊,他救不了她!


    “不是給你拿了很多照片,你看照片也一樣。”顧子齊說。


    “這怎麽會一樣!一點都不一樣啊!顧子齊,你幹嘛不讓我看女兒!你把我女兒怎麽了!”夏小可有些惱怒了。


    這麽多天都不讓她見女兒,她剛出生的孩子,憑什麽不讓她見!


    “這怎麽會一樣!一點都不一樣啊!顧子齊,你幹嘛不讓我看女兒!你把我女兒怎麽了!”夏小可有些惱怒了。


    這麽多天都不讓她見女兒,她剛出生的孩子,憑什麽不讓她見!


    “她也是我女兒,我愛她還來不及!夏小可,別無理取鬧!”他原本就煩躁,對著夏小可這一喊,音量忍不住提高。


    夏小可被他嚇住,咬唇,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她隻是看一下自己的女兒,這要求很過分嗎?


    意識到自己剛才口氣重了,顧子齊歎息,“乖,等你養好身子,我再讓你看女兒。”


    她隻能含淚點頭,心裏卻委屈,顧子齊那麽大聲吼她幹什麽!她怎麽都覺得顧子齊一定是不喜歡女孩,喜歡兒子!


    躺在床上,夏小可委屈地哭了,顧子齊上/床,從身後抱住她,她推開他,自己挪到床的另一頭。


    顧子齊心裏煩躁,一把把她撈過來,禁錮在自己懷裏。


    “小可,再給我生個女兒,我喜歡女兒。”顧子齊的聲音低沉,帶著滄桑的痛。


    夏小可身子一僵,她多半是不想再給他生孩子的!


    這個男人,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讓她看!還衝她大吼!她覺得委屈極了!


    “你找你的溫淺生去!我不給你生!”夏小可有些孩子氣地賭氣著。


    顧子齊心底是無奈的歎息,狠狠把她揉進自己懷裏,恨不得揉碎了藏進心裏一般。


    “你難道沒有發現,不管你是不是溫淺,我要的都是你。”他的聲音磁性帶著疲憊,無奈帶著寵溺,在寂靜的黑夜,緩緩淌進了她的心底。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好像被人揉著一樣,紮紮實實的疼,卻享受著這種苦澀的疼。


    側頭她看到他已經睡著了,俊美張揚的輪廓此時顯得特別柔和,他看上去很累,似乎很久沒睡覺了一般。


    就如那一次,她被顧夫人綁架,醒來後看到的他。


    那麽愛幹淨的顧子齊,那麽注重外表的他,那一次她醒來,他不修邊幅,連胡渣都沒有刮,隻是一直守在他身邊嗎?


    為什麽從那一次監獄他放她出來,那一次他對她求婚後,他對她的態度完全就轉變了?


    他總是說她就是溫淺,可是如果一開始她就是溫淺,為什麽他沒認出她來?


    如果她真的是溫淺,為什麽他找了那麽久才找到她!


    他那麽愛溫淺,為什麽溫淺還要自己去尋死!太多的為什麽,所以她一點都不相信,會是那麽巧合,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就是她。


    趁著顧子齊不在,夏小可繞開保鏢,自己拿著照片去保溫箱找女兒。


    在外麵她一個個地看,可是都沒有女兒,她有些著急,是不是顧子齊抱走了?


    “唉,真是可惜,才剛出生呢這就沒了!”走廊上有護士經過,惋惜著搖頭。


    “成了顧少的女兒那是多幸運呀!可惜這孩子沒這個命享福!我一直偷偷地看顧少,他一個人坐在保溫室門口到天亮呢!孩子的母親似乎還不知道呢!哎那女人,給顧少生還的女人是誰呀?”


    “不清楚,能給顧少生孩子,應該是顧少未婚妻溫雅小姐吧!!”


    夏小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裏的照片掉落,她幾乎瘋一樣衝上前抓住護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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