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會場遍尋不著邵蘊齊的蹤影,最後n執意開車送淳雪迴家。


    為了不必要的誤會,她要求他將車子停在距離建築物步行約莫十分鍾的地方,再慢慢散步迴去。


    妳一個人沒問題嗎?經過一晚的「練習」,n寫起中文順暢許多、速度也快多了。


    「嗯。」淳雪報以一記甜美笑容。「謝謝,再見。」簡短道別後,她獨自踏上歸途。


    「等……」n連忙下車來至她麵前,脫下外套覆在她的肩頭。


    外套還留著他的溫度,驅走了刺骨的寒意,淳雪溢滿感動。「謝謝。」沒有其它遐想,純粹珍惜難得的友誼。


    瑩瑩月光下,她剔透晶燦的星眸蓄著淡淡哀愁,需要被嗬疼、嬌寵。但她看起來似乎很不快樂……


    他低頭,在她的額際落下一記吻。


    淳雪沒有拒絕,眼鼻一酸,眼眶充滿濕意,感受到真誠的關心。


    剎那間,一個念頭掠過腦海,衝擊著他的思緒。


    目送她纖細的倩影直到消失正視線範圍,n才迴到車內,燃起一根煙,吞吐著煙霧陷入冥思。


    買下一個女人?!


    這荒謬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出聲。


    即便她美得令他心動,但畢竟她是好友的女人,也談不上所謂的交情,沒事替自己找麻煩是不智之舉。


    但不知為何,心底深處有道聲音頻頻鼓噪著,要他蹚這趟渾水,直覺告訴他,似乎會很有趣。


    扔掉煙蒂,n心意已定,還沒展開行動,他就等不及期待後續發展了。


    蹬著三吋細跟鞋徒步走到邵宅的鏤花銅門前,淳雪為了不讓奶奶起疑她和「丈夫」感情不睦,隻能倚著門柱、吹著冷風,等老人家固定的休息時間過了才進門。


    她不清楚究竟等了多久,隻覺得全身發寒、顫抖,頭痛欲裂。


    褪下幾乎不蔽體的低胸露背禮服,她趕緊泡了個熱騰騰的精油浴,暖和冰冷的身子。


    淳雪躺在偌大的按摩浴池內,氤氳的霧氣繚繞,芳香的熏衣草氣味鎮定了頭痛的症狀。


    她塗抹事先準備好的麵膜閉上雙眼、籲一口長氣,熱水澡鬆弛了神經,舒服得令她昏昏欲睡。


    當熱水逐漸失溫,她才離開浴池,裹上浴袍踏出浴室。照慣例她拿出日記本,開始記錄一天的心情。


    甫落筆,門扉霍地被打開,發出巨響,因為力道過猛而揚起一陣微風,拂過她的臉頰。


    淳雪猛一抬頭,一股嗆人的酒氣襲入鼻腔,然後對上邵蘊齊陰沉迷茫的俊臉,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他已率先逼近她,搶過日記本。


    她皺著眉,伸長手試圖奪迴本子,然而和他身高有一段差距,踮高腳尖仍構不著。


    「請你還給我。」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比平常高昂許多的語氣,凸顯出迫切的情緒。


    「這麽緊張?」他嗤道,隨手一翻,醉眼迅速掃過工整娟秀的字跡。


    「別看……」淳雪慌張的喝阻,卻起不了絲毫作用。「請你還給我……」裏頭記載的全是她的私密心事,關於愛他的酸甜苦辣。


    我不介意他隻把我當作一枚棋子,隻要能幫助他達到最後目的,我沒有任何怨尤,甚至甘之如飴。


    很傻。但,從最初迷戀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這麽傻下去。


    愛究竟是什麽?我並不很懂。


    隻知道,能每天看著他、為他做些什麽事,就足夠填滿心中的空洞。


    一味的付出,對他而言是否是個沉重的負擔?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始終摸不透他想要的是什麽……


    真的一無所求嗎?其實不然。也許,我才是最貪心的人。


    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認真看看我、嚐試著暸解我。哪怕隻是一個微笑,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一切就都值得。


    希望有朝一日,他會愛上我……


    這是奢望嗎?


    棋子被利用完,接下來就是遭到扔棄,不值得留戀嗬!


    即便如此,我會努力當一顆快樂的棋子。


    我還在學習。


    ……


    邵蘊齊訝異她的觀察入微。


    既然知道他隻是在利用她,大可揭發他、質問他,她卻裝做一無所知,繼續扮演「棋子」的角色。


    是有其它目的,或者,隻因為……「愛」?!


    他驀地煩躁起來,厘不清心口沉重的負荷,究竟代表什麽。


    他殘忍的嗤笑,酒醉而嘶啞的嗓音嘲弄道:「狗屁不通。」被他斥為狗屁的文字,卻在他心中激起狂濤巨浪。


    縱使聽不見他傷人的話,但輕蔑的表情已夠踐踏她的自尊。「請還給我!」淳雪加重語氣,伸手想撈迴。


    有時,她悲觀的慶幸起自己失聰,避免掉許多殘酷、無情的言語,讓無助的心可以不再被傷害。


    「敢寫還怕人家看?!」他不屑的把日記本擲向牆角,輕而易舉的將她撂開。


    她纖瘦的嬌軀往後傾倒,退後好幾步後摔坐在地,足見他的力氣之大,毫不保留。


    她痛得當場飆出淚來,無暇注意睡袍下襬因撞擊而撩開,露出雪白的大腿,衣衫不整的模樣,落進他眼裏,成了一幅養眼的春色。


    他趨近她,毫不憐香惜玉的拽起她的手腕,扔向大床。


    淳雪吃痛的皺著俏臉,撐起身子,閃著淚光的眼無辜的望著他。


    「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我!」邵蘊齊帶著濃厚的酒意低咆,根本忘了她聽不見,有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遷怒。


    她的視線轉向像垃圾般扔在角落的日記。日記像她的朋友一樣,傾聽她所有的歡喜悲傷,記錄著她的心情轉折,是她心靈的重要支柱。


    「別淨寫些沒營養的廢話。」他一徑宣泄心中的不滿,低沉森冷的音調,恍若來自地獄。


    不去看他殘酷的神情,她企圖下床拾迴日記,稍一挪動,就被他識破意圖。


    他欺身壓住她,扯開睡袍上的帶子,狂亂的親吻她胸前白皙的肌膚,留下一枚枚紅痕。


    她緊擰的眉心,似要沁出苦汁。「你醉了……」一陣刺鼻的酒精味竄入腦門,令她舒緩下來的頭痛又突然加劇。


    帶點鼻音的呢噥,在他耳邊嗬氣,醉意甚濃的邵蘊齊蠢蠢欲動,噬咬著她的貝耳,沐浴後的香氣教他沉迷。


    她別開頭,迴避熏人的酒氣,一反常態的積極反抗他的侵犯。


    她的抗拒激起他的征服欲,益加粗暴的在她凝脂般的玉膚上肆虐。


    「嗚……」淳雪咿唔出聲,身體像拉緊的弦,緊繃不已。她奮力想推開他,卻如同蚍蜉撼樹,白費氣力。


    這並非他第一次帶著醉意迴家,卻是醉得最厲害的一次。她感受到他莫大的怒氣,緊緊揪痛她的心。


    就算自己沒用、沒骨氣,她就是沒辦法討厭他、無法棄他不顧。


    「愛?」他擒住她的手,深沉的黑眸冷睨著她。「妳休想從我身上得到一絲一毫!」邵蘊齊突兀道,似乎想證實自己的心意。


    她咬著唇,企圖壓抑住洶湧的淚意,但手腕傳來的劇痛,使得豆大的淚珠仍不爭氣的滾落,楚楚可憐。


    「既然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就認命點。」邵蘊齊扼住她的下顎,低啞的聲調似是在喃喃自語。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被酒精侵蝕得所剩無幾,腦中景象交錯,卻離不開她對著別人巧笑倩兮的樣子。


    「蕩婦!」他惡聲的啐道。


    腦中浮現她和n相處甚歡的情形,他就禁不住動怒。


    「不要!」她的淚水猶如斷線珍珠,不斷泌出眼角,踢動雙腳,無意間命中男人的第二生命。


    他低嚎一聲,皺著俊臉,迅速翻起身,椎心的痛楚將深濃的酒意驅退泰半。


    淳雪怔忡的盯著他劇烈起伏的雙肩,半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魯莽的舉動,似乎傷到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滿懷歉意、充滿愧疚。


    邵蘊齊惡狠狠的推開她,怒不可遏,垂著頸子不斷深唿吸,試著緩和劇痛。


    淳雪連忙下床,擰了一條濕毛巾,蹲在他腳邊替他擦拭額際上的汗。


    「走開!」他揚手揮趕她。


    她狼狽的跌開,穩住身子後,不屈不撓的繼續湊上前去,嘴裏低喃著:「對不起……」


    他瞇起灰霧的眼眸睇著她柔美的臉龐,紊亂的心緒始終翻騰,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她跪在他跟前,輕柔的為他擦汗、鬆開領帶,褪下西服外套,讓他發熱的身子能舒服些。


    如春風般細微的動作,輕拂過因酒醉而滾燙的肌膚,奇異的感受充斥他胸口。


    抬眼迎上他晦澀的眼神,是她不解的深濃,驀地壓迫著心口,令她感到窒悶。沉滯半晌,她悄然退離房間。


    寬敞的臥室頓時隻剩他濃重的唿息,一陣莫名的失落籠罩心頭。往後仰躺在床上,他閉上眼,深深唿出一口氣,紆解醉酒的凝重。


    他其實鮮少喝酒,自從貪圖自由而簽下一紙婚約後,飲酒次數頻繁大增、份量亦逐漸加多,讓過於清醒的腦袋呈微醺狀態。


    若非掩人耳目,他寧可留在辦公室過夜,也不願迴來麵對令他心煩意亂的「妻子」。


    她婉約高雅的氣質、恬淡甜美的笑靨、柔順體貼的個性,或許是男人們心目中完美妻子的典範,卻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需要婚姻的束縛,女人是解決生理需要時的工具。


    隻是,這樣的堅持與體認近來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知不覺中,他似乎慢慢接受已婚的事實,不排斥有個女人介入自己獨來獨往的生活。


    她的嬌美及溫柔,不經意撩動他的心弦,他不是木頭,對於她的包容與體貼,關心的噓寒問暖,並非沒有感覺。


    麵對她,他的心情是複雜的,當有一天不再需要她這顆棋子,他是否能果決的讓她離開?


    答案,已不若剛開始般肯定。


    半睡半醒間,他依稀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溫柔的輕撫他的臉,並且動手解開襯衫鈕扣。


    他沉重的眼睛勉強掀開一條縫,隱約瞄見一張嬌美的哀容,專心以濕毛巾拭淨他發汗的結實胸膛。


    邵蘊齊忽而攫住在胸前移動的手,霍地睜開眼,無言的盯視她。


    淳雪露出一抹溫婉的淺笑,自床頭櫃端了一杯褐色液體,示意他喝下。


    她的笑容如同冬陽,拂開他眸中的陰霾。愣了一會兒,他蕩開沙啞的嗓音,緩聲問道:「這是什麽?」


    壓低的音調明顯透著不悅,但他的態度已不若先前強硬無禮。


    「解酒茶。」讀著他的唇,她迴道。以往父親應酬迴家時,她都會調製一杯解酒茶,讓父親解解酒、醒醒腦。


    「我不需要。」他黯下眼瞳,淡然拒絕。


    她默然的捧著玻璃杯,耐心的守候一旁,宛若慈愛的母親。


    時間一分一杪過去,她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倒是邵蘊齊按捺不住脾氣,低吼道:「坐在這裏當銅像嗎?」


    每一次開口,他的腦門就像被針戳般猛烈抽痛,眉心緊蹙。


    「喝下它會好一點……」淳雪諄諄善誘著。


    「少囉嗦!」他不領情揮開,杯子自她手中掉落,溫熱的液體濡濕了地毯,染上一塊髒汙,價格不菲的羊毛地氈因而報銷。


    他厭惡她與世無爭,單純聖潔的微笑,彷佛是上帝派來他的天使,專門收伏孤傲的他。


    淳雪不是沒有感覺,卻沒有怨言也不動怒,僅是默默收拾玻璃碎片。


    邵蘊齊陰鷙的睨住她平靜的側臉,一股淺薄的罪惡感油然而生。別開視線,他試著穩定心湖難以言喻的騷動。


    「我再去弄一杯。」淳雪麵帶微笑道。


    「夠了!」他怒喝。她的美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徹底攻陷他心中築起的高堡壘,再也無法忽略前所未有的心靈悸動。


    一時無法接受動心的事實,所以,他以冷漠掩飾。


    背對著他,所以她根本不曉得他激動的反應,她安靜的世界隻有一片祥和。


    「shit!」他低咒,這個單字幾乎成了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每每麵對她,就忍不住冒出口。


    他憤而狠狠踹倒床邊的立燈,燈泡應聲碎裂,仍舊無法弭平內心複雜的情緒。相較於她的心平氣和,他反而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沒一會兒,淳雪果真又端了一杯解酒茶進房,展現十足的耐性與好修養。


    見到她的身影,邵蘊齊的胸膛劇烈起伏,正壓抑著怒氣盡量不發作。


    他竟該死的計較起來──是不是換作任何人,她都如此有耐心?如此溫順?他的地位是否隨時都會被取代?


    越是了解她的單純、善良,他就越不想放開她,讓其它男人擁有她,接收她的柔美與純真,也接收她的愛與關懷……


    她瞥見倒在一旁的立燈和破碎的燈泡,狐疑的盯著他緊繃的輪廓。


    關於他針對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會發火這點,淳雪已坦然接受,但難免還是會感到挫敗……


    如果,發泄後能令他心情好一點,她並不介意當出氣筒,承接他的情緒風暴。她把杯子遞到他麵前,等他接下。


    時間凍結,彷佛過了一世紀,邵蘊齊睇著她誠懇的嬌容,緩緩抬起手──


    淳雪已做好被他拒斥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隻是沒好氣的接過杯子,皺著濃眉研究似的瞪著這顏色詭異的液體。


    簡單無奇的舉動,她卻感動得想哭!


    雖然他看起來相當不情願,可是、可是……他不再糟蹋她的好意,就足堪安慰了。


    他冷冷覷住她,竟一時屈服在她滿懷期待的眼神下,嚐試的喝下一大口。說不上來什麽滋味,但味道還不差就是了。


    由於份量不多,才兩大口杯子已經見底。


    對於他前後不一的態度轉變,淳雪即使困惑,但無心追究。她開心的接過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剛才所受的委屈早已一掃而空。


    她單純、沒心機的模樣,沒來由的令他心頭糾結,她的沉靜與無爭,讓邵蘊齊突然覺得自己幼稚。


    「無聊。」他輕斥。


    脫下襯衫,他忿忿的甩向牆上,強勁的力道彰顯出他內心的狂濤。繼而將自己關進浴室,抓起蓮蓬頭讓冷水兜頭淋下。


    寒意從腳底竄至腦門,他倚著黑色花崗岩磁磚牆,深深喘一口氣,被酒精侵蝕的腦袋霎時完全清醒。


    她日記中的一字一言,該死的牽動他的心弦,字裏行間滿滿的情意,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


    冰涼凍人的水柱持續灑下,打在邵蘊齊高溫的小麥色皮膚上,冷卻了體溫,卻鎮壓不了泉湧的情愫。


    閉上眼,他在滿腔的情意中,感到迷惘。


    門外──


    淳雪拾迴日記本,小心翼翼的鎖進抽屜,雙手握住杯子,菱唇揚成一彎新月。


    他其實並不是那麽冷酷無情。她深信,隻要是人都會被感動。


    他的淡漠,表示自己還做的不夠多、不夠好。


    隻是,她也迷惑──


    她這樣做是否太強求,太自私。


    畢竟,他根本不打算愛她。


    淳雪心頭一沉,陷入前所未有的掙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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