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一群手持錄音筆、照相機,疑似記者的男男女女爭先恐後的湧向她,閃光燈閃了幾次,沈書嫚才從震驚中迴神。


    她倉皇的欲關上門,但來勢洶洶的八卦報社記者,卻一窩蜂的闖入辦公室,恰巧目睹紼聞主角之一的樓耘紳,正在一旁整裝。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有人衣衫不整,怎麽看都覺得曖昧。


    記者見機不可失,拿起相機猛拍,有一種捉奸在床的痛快與興奮感。


    「請問樓議員和沈小姐交往多久了?」


    「樓議員跟沈小姐同居多久了?」


    「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一大堆接踵而來的問題,每個都讓沈書嫚聽得目瞪口呆。


    樓耘紳攢起眉,臉色凝重,冷聲質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問話的同時,他已從容不迫的打好領帶,恢複貫有的瀟灑形象。


    甫從國外歸來,就要應付這些煩人的家夥,令他十分不耐,但表麵上仍維持著好風度,倘若記者們聰明點,就不難發現他眼中的怒火。


    「樓議員,關於芭樂日報報導您『金屋藏嬌』一事,並有照片為證,您有什麽意見?」


    聞言,沈書嫚杏眼圓睜,一頭霧水。


    那笨女人,還愣在那幹什麽?等記者將她生吞活剝嗎?!樓耘紳覷了她一眼,示意她先行離開。


    孰料,她像個湊熱鬧的旁觀者,怔愣在原地,企圖搞清楚前因後果。


    「什麽報導?」忍不住,她終於開口打岔。


    她追根究柢的態度,在這時候發作,不啻是自找麻煩。


    記者一方麵震懾於樓耘紳淩厲的眼神和冶漠的表情,另一方麵也明白從他口中無法得到隻字片語,於是紛紛轉栘目標,改訪問事件女主角。


    「呆子。」樓耘紳低咒,賞了她一記白眼。


    前後下到三秒鍾的光景,沈書嫚已被團團包圍,身陷重圍,記者把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一遞,期望能從她這挖到最新內幕。


    她的眉頭緊蹙,似要沁出苦汁,像搖頭娃娃般隻能頻頻搖頭。


    「我跟他沒關係……你們誤會了。」但她的極力澄清,對前來挖八卦的記者而言僅僅是推諉之訶。


    太多太多名人在桃色新聞爆發後,都會一概否認,但最後事實證明,他們都在撒謊。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某晚你曾經到樓議員住所,兩人十分親密的進到屋內,你怎麽說?報紙上還有照片為證。」


    他再不伸出援手,恐怕他們兩人耳根子都沒法清靜了。


    於是樓耘紳介入人群,語調沉穩道:「各位,我們還有約會,這是我的名片,請各位先跟我的助理敲好時間,屆時再讓大家好好訪問。」


    語畢,不顧記者的纏人功力,硬是牽著沈書熳闊步離開。


    一旁記者們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後,還是不願放棄,顯然將他的話當耳邊風,令樓耘紳相當惱怒。


    他停下腳步,猛然迴頭,炯亮的黑眸掃了他們一眼。「聽不懂人話嗎?別惹我生氣,否則後果自行負責!」英俊的臉孔冷若冰霜,語氣凜冽,猶如千年寒冰。


    話既出,記者們紛紛低下頭,迴避他銳利的目光,不過,在他們走了幾步後,乎持相機的記者不死心的,在他們身後不斷拍下他們牽手的畫麵。


    好不容易追蹤到政壇偶像的感情動向,如此難得的機會,當然不能輕易放棄。


    若能親自采訪到,就算不升官,也會加薪,獎金十之八九也跑不掉,為了錢,就拚了!


    察覺到記者的跟隨,沈書蒟益發緊張、慌亂。為了擺脫記者的糾纏,她利用熟知大樓的優勢,帶著樓耘紳爬樓梯、左彎右拐的。


    她步伐急促,鞋跟和地板接觸後,譜成緊湊的節奏,迴蕩在空曠的長廊裏,頗有懸疑片的緊張味道。


    「你要去哪?」他的視線落在她嚴肅的側臉,涼涼的問。


    「你說呢?!」她氣喘籲籲的反問,臉龐因為運動而泛起紅暈。


    樓耘紳第一次見到連「逃命」都那麽一板一眼的人,他不禁嗤笑出聲。


    這些記者窮追不舍的習性,他早見怪不怪。橫豎問與不問,最終他們寫出來的新聞,都是他們「想要」的,是不是事實,並不那麽重要,而采訪當事人與否,也根本沒有實質意義。


    從未麵對過記者,所以沈書嫚免不了手足無措,加上他們咄咄逼人的態度,使得她方寸大亂,而且在她的觀念裏,政治人物若傳出不好的紼聞,形象勢必會受到影響。


    當下,她隻是一心惦記著要離開現場,卻沒顧慮到他們閃避記者、躲躲藏藏的行為,在旁人眼中分明是心裏有鬼。


    樓耘紳也不加以製止,他倒想看看她要帶他到哪去「避難」,幾經繞道,見記者們似乎沒有跟上,沈書嫚這才放慢腳步,倚著牆壁喘息。


    「不跑了?」他悻悻然的問。


    「你可以走了。」她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語氣有幾分指責的意味。


    他斂眉,輕笑道:「你握我的手握的那麽緊,我怎麽走?」


    經他一提,她低下螓首一看,即刻像觸電般猛然鬆開,隨後,漲紅了臉,逕自懊惱著。在他麵前,她總是神經緊繃、忙中有錯,猶如笨拙的學生,頻頻惹笑話。


    「惱羞成怒了?」他瞅著她嫣紅的臉蛋和微啟的菱唇,那紅撲撲的模樣,不禁勾起他一親芳澤的欲望。


    她賭氣的噘著嘴,繃著嗓子問:「那些記者提到的新聞,是怎麽迴事?」


    他輕率的笑了。「你是指我『金屋藏嬌』一事?」這男人藏在楚楚衣冠下的,是浪蕩不羈的靈魂。


    「還有……還有……」她囁嚅,無法成句。


    「還有我們何時交往,何時結婚?」樓耘紳幫她把問題問完。


    沈書嫚呐呐的點點頭。


    「怎麽,你都不看報紙的?還要我這個剛從美國迴來的替你解惑?」他調侃,他是在從機場搭計程車迴家的途中,隨手抽了份報紙打發時間,沒想到卻看見他們成了影劇版的頭條人物,還附有照片。


    不過他並不相信狗仔隊真有通天本領,可以潛入他管理嚴密的住所。


    報上的照片拍攝到她醉倒在他家門口、他攙扶她入屋的畫麵,角度十分清楚,他斷定一定是那四位損友的「傑作」。


    也隻有他們才知道他今天迴國,才會提早一天把照片賣給報社,並且有意無意的泄漏他的行程,發消息給記者們。


    心知肚明好友們的把戲,他自是不會有太多把柄落在他們手上,這場遊戲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沈書嫚無知的搖搖頭。


    他聳聳肩,懶得多做解釋。「那很重要嗎?」他像大鵬展翅般張開雙臂,將她困在牆間,啞聲問道:「我比較在意,沒見麵的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


    他的唇幾乎快抵住她的唇瓣下沿,如此貼近的距離,令她屏息。


    他低醇的嗓音似有魔力,撩撥她的意誌、瓦解她的理智,讓她忽地一陣暈眩,聽不真切他的話語。


    她羽睫輕掩,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黑影。


    「沒睡好嗎?」他修長的食指,劃過她下眼瞼的陰影,柔聲地關心道。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讓她的心無法自拔的沉淪。一直以來,她就不排斥他的觸摸,他輕柔的碰觸,都對她造成莫大衝擊,心情總是久久難以平複。


    她別過臉,閃避他過度親密的接觸。


    「你還沒迴答我,想我嗎?」樓耘紳眸光深邃,繼續追問。


    他想從保守、正經的她口中聽到,在這段不見的日子,她時時刻刻都惦著他、相i著他……


    但沈書嫚緊抿著唇,三緘其口。


    「幾天沒見到你,我好想你……想著,你是否也同樣想我。」他近乎呢喃的對她吐露。


    他分明在和她玩文字遊戲,也企圖模糊自己真實的感受。


    他的手指劃過她粉嫩的頰、滑過她的唇,那絕佳的觸感透過指尖擴散開來,傳達至四肢百骸,讓他忍不住輕喟。


    他突來的露骨告白,讓她的心狠狠的震蕩了下,沉醉之餘,並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除了不敢置信外,還有驚喜:心動、和許多無以名狀的複雜情感。沈書嫚睜著貓兒般的黑瞳蓄著晶瑩淚光,彷佛夜裏發亮的寶石,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他親吻她顫動的眼皮、挺直的鼻梁、然後,駐留在她散發著粉紅玫瑰般誘人色澤的芳唇。


    起初,僅是蜻蜒點水般的輕吻,卻在她怯怯的迴應後,變得激烈、深切,用力地索取對方的熱情。


    他握住她的纖腰,讓兩人的身軀更靠近,即使隔著衣物,仍能感覺到她胸前豐挺的柔軟緊貼著他的胸膛,刺激他的男性感官。


    他的喉頭緊縮,大掌逐漸不安分的,在她美好的曲線遊栘……


    他的腦海中,霍地浮現她和之前男友親熱的畫麵,心頭掠過一絲不悅和醋意,不知怎地心弦猛抽了下,忽而終止這場熱切的深吻。


    沈書嫚迷蒙的星眸,不解的望著他俊逸的臉孔,眷戀與愛慕不斷地從心底深處湧現,逐步將她淹沒。


    此時此刻,她再也無法否認自己愛上他的事實。


    相較之下,以往的戀愛經驗,已顯得平淡無奇。


    她開始感到迷惘,下確定那是否能算是愛。因為,她從沒體驗過像現在這般熾熱、雀躍的吻,親吻結東後,心頭竟覺得悵然若失。


    甚至,她願意把所有的一切,奉獻給眼前的男人……


    縱使,這男人在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時,以掠奪者之姿出現,摧毀了她規律的生活步調,不過,也帶領她品嚐到從未經曆過的怦然心動、激起她想改變外在的決心—雖然僅有那一千零一次,但那時髦、嫵媚的穿著,卻已是她二十幾年來,最大的突破。


    雖然心中還沒有勇氣一下子做太大的變化,可是她私下已開始研讀流行雜誌,學習該如何妝扮自己,她從小剛硬好強的心,在這些日子以來,也逐漸因他不懈的追求而變得柔軟。


    兩人各懷心思,使得氣氛霎時陷入一片沉默。


    彼此無言的對視,在空氣中進發出曖昧的火花,滲入彼此的細胞,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情愫。


    樓耘紳的眸蒙上一層灰霧,深沉難懂。


    剛才的酸意,大概是過於投入的錯覺、是男人欲望使然,不具任何意義,他極力想拋卻心口難解的窒悶,遂找藉口搪塞那震撼的感覺。


    「沈書嫚,你還沒迴答我先前的問題。」他用手指劃過她的眉、眼、鼻及紅豔豔的唇,聲調嘶啞。


    她眨著翦翦雙瞳,癡迷和羞澀的神情,已泄漏她的心意。


    但這樣還不夠,他要她親口承認,這樣,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才能達到加倍的效果。


    在他的誘哄下,沈書嫚卸下心防,鼓起勇氣,試著坦誠對他的愛意,但話卻卡在喉嚨說不完整。


    「我……」她欲言又止,宛若情竇初開的女孩向心上人告白般,局促不安。


    「嗯?」他的視線火熱殷切,緊鎖著她,好似要將她烙印在心版上。「或者隻是我自作多情?」他的表情透著失望,神色黯淡。


    「不!」她飛快地否認,嗓音有些哽咽。「我想你……」很想很想。她在心裏默默補充著。


    「隻是想我?沒有其他感覺嗎?」樓耘紳望進她漾著水氣的明眸,捕捉到滿溢的愛戀。


    他該竊喜,因為這就是這場計畫的終極目的。


    雖然費了點心思和時間,但總算收到成果,而後續發展,更是計畫中的精華,他一直想看看她的反應……他下斷在心裏提醒自己,惡整計畫差一步就成功了,於是刻意忽略心裏微不足道的同情。


    「沈書嫚,把你心裏的感覺告訴我。」這迴,他倒挺捺得住性子,循循善誘,堅持的程度近乎偏執。


    她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氣道:「我……我愛你。從大一第一眼看到你時,就好喜歡你……」語畢,豆大的淚水也隨之滑落。


    心如擂鼓,仿佛世界隻剩自己的心跳聲。


    她終於了解,他不再出現在她麵前的那些深夜裏,心微微刺痛,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原因—原來,是愛的徵兆。


    樓耘紳眯起眼,胸臆間充盈著莫名的震動,沉吟了會,才緩緩道:「沈書嫚,我想聽你再說一遍。」


    她深唿吸,盯著地板,羞赧的低喃:「我……我愛你。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居然已經陷得那麽深。」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愛上一個人很瘋狂吧?但卻千真萬確。


    明明就是意料中的台詞,卻在他心裏激起陣陣漣漪,她低低切切的告白,縈迴在耳際,滲入他的血液,在體內瘋狂流竄。


    「是嗎?」他得用盡所有氣力,才強抑住內心無以名狀的激動,漫不經心的撇唇道:「我有禮物要送你,晚一點我會親自拿到家裏給你。」他拭去她的淚。「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沒興致探究那心湖洶湧的浪潮,究竟代表什麽意義,幾乎是落荒而逃。


    沈書嫚蒙朧的淚眼失焦,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模糊且疏離的男性麵孔,她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卻轉身離開,走出她的視線,還來不及高興,便轉為錯愕。


    不知為何,心頭襲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可以收到他的禮物,她理應開心,怎麽反而覺得沉重?


    她閉上限,調整思緒,取笑自己太多愁善感。


    為了不錯過他登門拜訪的時間,她決定不加班,迴到辦公室收拾好物品後,馬上就驅車迴家。


    即便在工作上有所成就、被冠上「女強人」稱謂的女人,一旦談起戀愛,也跟個小女孩沒兩樣,需要被照顧、被嗬護的感覺。


    在職場上小有成就的沈書嫚,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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