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震撼有力的宣示,猶如平地—聲雷,讓沈書嫚無所適從,像被下了咒語般動彈不得。


    不是他說錯,就是她聽錯了。她閉上眼睛,默數三秒,調整激蕩的心情,再陡地張開,抬眼瞄向斜前方,那抹頎長英挺的身影依舊存在。


    她的心幾乎要蹦出胸口,下意識的吞咽著唾沫。


    樓耘紳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覷著她可笑的反應。「書嫚?」他親密的輕喚她的名。


    她依舊神遊太虛,沒有迴應。


    他斂眉,耐性正一點一滴消失殆盡。「沈書嫚!」他從胸腔發出的低咆,鏗鏘有力。


    嚇!她聳動雙肩,猛然迴神,怔怔的望著他,甫啟口還來不及發出聲音,他已率先搶白。


    「別懷疑,我是認真的。」


    「為什麽……」沈書嫚聲如蚊蚋的問。


    「原因我下是說的很明白了?」他攏起劍眉,口氣下佳。


    「可是……」


    「吵死了。」他耐心盡失,向前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圖個清靜。


    「唔……」她瞪大燦眸,腦袋當機無法運轉,僅剩下心髒劇烈的撞擊胸口。


    品嚐著她玫瑰花辦般柔膩的唇,才稍秸撫平了樓耘紳益漸高漲的火氣。


    他的男性氣息噴拂在她光滑的瓷頸上,使她全身冒起一顆顆小疙瘩,像具布娃娃般嬌軟無力,她情下自禁的合上眼睫,任憑一波波翻騰的情感衝擊著她。


    她理應像對待色狼一樣,狠狠的甩他幾巴掌,可他三番兩次的輕薄,她竟無心抵擋。


    就如他所言,她對他是有感覺的……那份感覺,甚至強過她對前男友的眷戀,也衝淡了被男友背叛的痛楚。


    還是,她隻是將失戀後的情感,暫時的轉移到他身上,以減輕心裏的傷痛,才會對他產生愛戀錯覺?


    思緒遠揚,連樓耘紳何時結束了綿密的吻,她也沒有察覺。


    見狀,他不禁發噱,朝著她的貝耳吹了一口氣。「那麽意猶未盡?」語氣飽含嘲弄。


    沈書嫚霍地張開眼,臉紅似熟透的番茄,緊咬著唇、垂著頸子,巴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樓耘紳盯著她臉上的嬌羞神態,忽然有所領悟——


    唯有在親吻過後,她才會流露出女人該有的媚態,不再那麽死板、冷冰冰的像個嚴肅的修女,短短時間內,他已找到製服她,既快速又有效的好方法。


    「好了,別蘑菇了。」他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高的炙人。「我訂了位,遲到可是會被取消的。」


    他決定采取主動,免得她又支支吾吾的,淨問一此一無聊、沒意義的問題折磨他的神經。


    若是徹底將他惹毛,他不敢保證,不會拿膠帶封住她的嘴,太多話的女人,實在很不可愛。


    樓耘紳拎起她的公事包,霸道的勾住她的腰,不再給她發言的機會,迅速離開辦公室。


    連續一個星期,樓耘紳果然每天一早都到沈書嫚家樓下,接她上班。中午必定親自送便當給她,下班時間也到公司接她,再一起吃晚餐。


    每天晚上,他都會帶她到不同的飯店或餐廳,品嚐各式料理。樓耘紳的出現讓生活原本單調的她,體會到下同的樂趣。


    若她下從,他便使出絕招—在眾目睽睽下吻她,逼她就範。


    她生性保守,自然避如蛇蠍,兩害取其輕,最後她還是決定上他的車,和他共進晚餐。


    好比此刻—坐在全球限量發行的賓士跑車中,他追求的話言猶在耳,令沈書嫚極不自在,如果不是車速過快,她實在很想當場跳車逃逸。


    「樓議……」員字還卡在喉頭,在樓耘紳的瞪視下,硬是吞迴肚子裏。


    「再『提醒』你一次,叫我的名字。」他俊雅的臉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慢條斯理的說。


    提醒?這分明就是威脅。


    沈書嫚敢怒不敢言,隻好暗地裏發牢騷。


    「有事?」他瀟灑的操控方向盤,撥空間道。


    頓了下,她最終還是決定開口。「這一餐,由我請客,表達我的謝意。」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暗自許下的承諾,誰若能幫她從廁所脫困,她會好好報答對方。


    拖了一個禮拜,她才猛然記起。


    「這算賄賂嗎?」他撇唇,嘲笑意味濃厚。


    他沒有讓女人請客的習慣,當然也不會因她破例,不過,所有消費金額,最後都會列入競標的帳目中,這是「禁忌場」明定的競標規則。


    衡量過她的經濟能力,相信她付的起總結帳款,也才能達到「惡整」的效果,不能太便宜她。


    她連忙澄清。「不是,我隻是想謝謝你的幫忙……」


    瞧她正經八百的樣子,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他真懷疑這女人腦子裏,是不是裝了教科書,總是死板板的,不知變通。


    強壓下想翻白眼的衝動,樓耘紳故作輕快道:「放輕鬆,跟你鬧著玩的。」麵對她,他的利嘴全然派不上用場,和她說話,彷佛在對牛彈琴,非但沒有絲毫樂趣可言,還會氣死成千上萬個腦細胞。


    「喔。」她呐呐的應了聲。


    隨後,兩人陷入漫長的沉默。


    約莫十分鍾後,車子減緩速度,停在名流士紳最愛的六星級帝王飯店前,等待侍者接應。


    身為部門經理,沈書嫚因為公事需要,出席過不少正式場合,卻還是第一次來到極富盛名的帝王飯店,放眼望去,出入的客人,個個衣著光鮮亮麗,好似一場華麗的服裝秀。


    她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暗沉的黑色套裝,一把東於腦後的黑色長直發,若非飯店燈火輝煌,她鐵定會隱沒在黑夜中;還好眼鏡已被毀掉,否則她更像個來傳教的修女。


    侍者盯著她的白衣黑裙打量許久,考慮著該不該讓她通行。


    樓耘紳當然清楚飯店一向的堅持,於是鼓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解釋道:「我女朋友忙的沒時間換衣服。」他的說詞,引來旁人難以置信的注視,連侍者也掩不住訝然。


    沈書嫚神經緊繃,緊張得連嘴角都隱隱抽搐。


    侍者的眼神透著高度懷疑,顯然不太相信,因為兩人實在太不協調了。


    任誰都曉得,和政壇貴公子——樓耘紳交往過、或傳過紼聞的,不是出身良好的名暖淑女,就是形象極佳的演藝圈玉女;而眼前這個彷佛從七o年代跑出來的歐巴桑,居然是樓議員的女朋友?真是跌破眾人眼鏡。


    但是,議員都開口了,侍者也不好再刁難,但仍不忘盡責的叮嚀:「請小姐下迴注意您的穿著,兩位請進。」


    素聞帝王飯店除了揚名國際的頂尖美食外,對顧客的服裝要求亦相當高,可沈書嫚沒料到「門禁」竟是如此嚴格。


    相形之下,她之前和客戶約見的高級餐廳,就顯得平易近人多了。


    樓耘紳在眾目睽睽下,很自然地執起她的手,儼然就是一對親密的戀人,以行動粉碎旁人狐疑的眼光。


    倒是沈書嫚心虛不已,腳步顯得行些淩亂踉艙,若不是樓耘紳支撐著她,恐怕她早就出糗了。


    「鎮定點。」他以隻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叮囑她。「覺得緊張就深唿吸。」他明顯感覺到她的肌肉僵硬,好心提供她一個土法煉鋼、卻最有效的方式。


    「我沒有緊張。」語畢,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逞強的辯駁。「我、我隻是看不清方向。」


    他不置可否的露出一貫戲譫的笑容,有些輕佻,卻又莫各迷人。


    說完蹩腳的謊言,沈書饅逕自紅了臉。


    在專業服務生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地入座。出電梯到座位不過一分鍾,但其他桌客人好奇的目光,成了她前進的阻力,短短的路程彷佛有一公裏那麽遙遠。


    而他則火上添油的將她摟得更牢,占有意味濃厚。


    她覺得自己根本像是被押解的犯人,承受大家的審視眼神,雖然見過不少上百人的大場麵,她也向來應對得宜,從不怯場。然而,現在隻是吃頓飯,她卻局促不安,肌肉僵硬,渾身好像要抽筋似的。


    一坐定,姿態優雅的服務生即刻趨前,遞上媲美藝術品的menu,分工細膩的點餐過程—從餐前酒、附餐、主餐到飲料及飯後甜點,一項項循序漸進,毫不含糊,讓沈書嫚歎為觀止。


    「帝王飯店」的精致餐點,每年都是全球最具權威的《米其林美食指南》中的常客,而且,都是最高的三顆星頂級評價!不愧是老饕趨之若騖的美食天堂,讓人排除萬難、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她終於能理解,飯店嚴格把關顧客服裝是有其用意的,如此一來,顧客將和飯店豪華氣派的裝潢融為一體,甚而成為裝飾品之一,觸目所及,都是美好的事物,讓人賞心悅目,食欲更是大開。


    所有關於帝王飯店的傳聞,如今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無怪乎,那麽多人為之瘋狂。


    沈書嫚一時之間沉醉在醇釀與佳肴的魅力中,忘了前一刻還神經緊繃,恍若拉緊的弦,一不小心都可能會斷裂。


    如宮殿華麗般美輪美奐的室內風格,絕佳的用餐環境、無微不至的服務,以及瓊漿玉液、珍饈美饌,讓她感到不夠踏實。


    她大學時暗戀的學長、出是目前最炙手可熱的政治明星,正與她同席而坐,並麵帶微笑的望著她,令她覺得如在夢中。


    但不可諱言的,因為有他的陪伴,淡化了她失戀的傷痛、被幽禁在廁所的恐懼也一點一滴消弭中。


    她雙頰浮現酡紅,怔愣良久,不禁有種置身夢境的錯覺。


    「cheers!」覷著她柔和的臉部線條,樓耘紳舉杯邀她同飲。


    他低醇的嗓音,將她帶迴現實。


    他深情的瞅著她,等待她的迴應。


    這迴,沈書嫚順從的端起水晶高腳杯,與他輕叩,發出清脆的聲響。


    「祝我的追求,早日成功。」他啜了一口紅酒,露骨的說。


    聞言,沈書嫚一口酒卡在喉嚨,差點嗆著。「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拎著小提包,幾乎是落荒而逃。


    盯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樓耘紳斂起笑,冷著臉嗤哼了聲。


    這個「任務」,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他討厭一成不變,也討厭乏味無聊的人事物—偏偏,他替自己攬了個麻煩上身。


    不過倒也無妨,他向來最懂得炒熱氣氛、製造高潮,在他精明又詭計多端的腦子裏,多的是如何自娛娛人的歪點子。


    即便她是聖女貞德,他也要想盡辦法讓她成為愛情的階下囚,好證實她當初的言論——男人,沒一個是奸東西。


    這也算是,他「體貼」的方式之一。


    站在洗手台前,耳邊仿佛還迴蕩著樓耘紳的示愛宣言,沈書嫚望著鏡中的影像怔仲許久。


    看見自己臉上始終消褪不去的紅潮,本就翻騰的情緒更是無法平靜,她掬了把冷水,輕輕拍打臉頰,讓沁涼的水溫降低了滾燙的肌膚,也梢楷清醒紊亂的腦袋。


    事情發展的太快太突然,這陣子所經曆的,猶如坐上雲霄飛車,很暈眩又下能任意下車、心情難以平複。


    過慣了平凡無奇的生活,她很難接受如此「多采多姿」的日子,就像硬是被帶到一個她全然陌生的國度,讓她嚴重的適應下良。


    靜下來後,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她是那種一旦投入工作,就會把所有不愉快都拋諸腦後的工作狂,包括失戀,都不能左右她對工作的喜愛。


    豈知,樓耘紳的出現和追求宣言,卻徹底打亂了她的步調。


    否則現在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裏吃著微波食品,麵對電腦處理文件;而非身處富麗堂皇的六星級高級飯店,享受頂級佳肴,對著儀表非凡的政壇貴公子、聽著他吐露情衷……


    此情此景,連她作夢也不敢奢望,卻真實發生了。又潑了自己一臉冷水,沈書嫚當下有了決定——


    疾步走出洗手間,她轉彎走向電梯,打算先行離開。


    電梯一來,她急忙閃進去,不停的按著關閉鈕,直到電梯往下降,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來到lobby,沈書嫚向櫃台小姐宣稱有急事,請人將她遺落在法式料理餐廳的公事包暫時保管,改天再來認領。


    甫轉身,竟對上一張熟悉的男性臉孔,她的心頓時漏跳一拍,對方起初也十分詫異,先是愣了下,隨後恢複鎮定,打破沉默。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汪定帆笑的很痞。「你應該不會是跟男人來開房間的吧?」他訕笑道。


    一個多星期前,他們還是一對情侶,然而共譜了三個多月的戀曲,一夕之間全然走調,情人瞬間成為陌生人。


    讓他意外的是,她並不如預期中的憤怒與激動,一臉雲淡風輕,這讓汪定帆頗為下爽,他一向最厭惡她的冷靜,跟條死魚一樣沒什麽反應。


    她沒答腔,僅是杵著,像棵靜止的樹動也不動。


    「男人光看你這副德行,就倒盡胃口,哪有『性致』動你?!」他竭盡所能的貶低她。


    有好多話,他老早想告訴她,現在逮到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當眾羞辱她,讓汪定帆更有報複的快感。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厭?每天穿著一身黑,家裏死了人啦?看的我都快吐了。」他每個字都猶如毒針利劍,刺向她的心髒。


    知道他腳踏兩條船、知道他變了心,可是,她不曉得他居然如此看待她?


    他之前的忍耐,仿佛就在等待這一刻,卯足全力淩辱她。「要不是看在你有錢的份上,老子根本不屑甩你。」汪定帆說出真心話。


    沈書嫚如遭雷擊,一陣暈眩,隻覺心頭好悶、好重,快要喘不過氣來。


    「像你這種眼中隻有工作的女人,還不如早點死了趕快去投胎,下輩子看看會不會有救一點。」他越說越惡毒,簡直到了詛咒的地步。


    她掹地抬頭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痛恨她到希望她早點死?!


    「帆,怎麽拿個鑰匙拿這麽久?」一道嬌滴滴的女聲介入,一名打扮入時、身材曼妙的女郎挨到他身邊。


    「honey,遇到『老朋友』,所以不小心多聊了幾句。」汪定帆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諷剠道。


    「喲,這不就是那個女強人,沈經理嗎?」女郎嬌媚的笑著。「你該不會——想來捉奸在床吧?」


    傷人的字眼,加諸在沈書嫚身上,她卻悲哀的找不到一句恰當的話迴敬,因為打擊過大,反而沒有反應。


    今晚所受到的屈辱,是她活了二十六年來的總合。


    「沈書嫚,哪天你要是交了男朋友,記得來找我。我一定會向那個沒長眼睛的男人下跪,磕三個響頭,佩服他的勇氣,也感謝他收留沒人要的破銅爛鐵。」汪定帆妄下狂語,還得意的縱聲大笑。


    「那……我不就要包個大紅包給她,恭喜她找到願意資源迴收的人?」嬌豔的女郎咭咭笑道。


    「不必等了。」驀地,一道低沉的嗓音由遠而近,攫獲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一麵倒的戰局,馬上產生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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