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我們贏了。”


    萊陽城頭的守軍將士,看著清軍士卒,在李之芳率隊追擊下,徹底潰散而逃的場景,無不爆發出一陣歡唿之聲。


    城頭之上,身穿囚服的陳顯際,張宏、董嗣樸幾人,看著驚慌而逃的建奴韃子,三人慶幸的同時,臉上也充滿複雜的表情。


    “陳兄,嗣樸,朱將軍用兵之道,張弛有度,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張宏抬頭看了眼,城門樓上,手持陌刀,一身戎裝站立的朱雲飛。


    眼中露出欽佩之色,感慨道:“今日若沒有朱將軍在,萊陽城必然不保,你我必死無疑。”


    “張兄說的不錯,朱將軍心懷大義,大公無私,愛民如子,臨陣爭先,此等人物,我等不及也。”


    董嗣樸也是由衷的敬服道。


    董家也是萊陽官紳家族,祖上進士舉人不勝枚舉,家有良田數百傾,雖然他沒有考中進士,但也是舉人出身。


    這次他被打入大牢,董家散盡家財,才讓他獲得戴罪立功,身穿囚服,協同守城的待遇。


    開始的時候,他內心是充滿怨言的。


    但這些天來,朱雲飛率領全城百姓,積極備戰,對待百姓沒有半點苛刻盤剝,士卒軍紀嚴明,百姓安居樂業。


    如此紛亂的局勢下,城中百姓沒有受到半點襲擾。


    這等壯舉,如何不讓他折服?


    “話雖如此,你我前番如此得罪與他,如今他不秋後算賬,已經不錯,我們還能多做他求?”


    陳顯際有些落寞的歎了口氣,他十年寒窗苦讀,如今已然是知天命的年紀。


    因為出身寒族,他在官場沉浮二十年,雖然勤勤懇懇,可從正八品小吏升到正七品萊陽縣令。


    他足足用了二十年時間,這五年來他在萊陽縣令位置上。


    年年政績上等,可因為沒有人給他說話,他始終得不到升遷。


    眼看自己都五十歲了,陳顯際心中如何不急?


    但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他在萊陽任上,除了維護各大官紳士族利益外,他個人卻從來沒有,欺壓過百姓分毫。


    其實這也是大明的官場生態,一個小官吏,若不攀附,向那些大官僚靠攏,即便是再有能力,也未必能夠獲得升遷。


    不說陳顯際,就是之前的黃錫袞,二十歲就中了進士,這才大明一朝,那也是鳳毛麟角的天才。


    但終大明一朝,黃錫袞都沒有獲得重用。


    明亡後黃錫袞歸隱山林,被清廷請出任官,最後做到宰相位置。


    這裏不是說清廷製度比大明好,事實在清廷,漢人官再大,麵對旗人那也是奴才。


    黃錫袞之所以歸順清廷後,獲得重用,跟他在明亡後,多年的曆練有莫大的關係。


    其次是那個時候的黃錫袞,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名士。


    一個人名氣大了,在官場上的升遷,自然也就容易得多。


    像陳顯際、張宏這樣的寒族出身進士,若不攀附權貴,一輩子兜兜轉轉,大多數人也都止步於縣令,知州位置上。


    要是獲得貴人提攜,做到曾櫻、辜孕奇這一步,也算是運氣。


    畢竟朝廷六部九卿,位置就這麽多,不可能人人都能夠擠進去的。


    眼見陳顯際一臉悲觀,董嗣樸低聲說道。


    “我聽我我兄弟說,朱將軍這人啊,雖然麵狠,實則心軟的很。”


    “還有,那天膠州百姓入城,你我不是也看到了嗎?”


    “因為百姓受難,他可是當眾向百姓躬身作揖賠禮。”


    “我們幾個雖然無功,但也罪不至死,要不咱們去給朱將軍請個罪,表達一番忠心?”


    董嗣樸的這一番話,讓陳顯際和張宏也是頗為心動。


    是啊,之前他們認為朱雲飛,不過是一介武夫,內心難免有些瞧不上。


    但事實證明,他們都是狗眼看人低。


    朱雲飛雖然是武夫出身,但人家心懷韜略,手握雄兵,完全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陳兄,要不試試?”張宏有些意動的說道。


    陳顯際咬咬牙,說道:“要做就做得幹脆的,這次山東遭遇建奴劫掠殺戮,十室九空,各州府官吏死傷無數。”


    “建奴走後,各州府重建秩序,需要大批官吏,我們能不能起複,朱將軍足以決定你我生死前途啊!”


    “對啊,這次朱將軍立下大功,今日一戰,殲敵一萬多建奴人馬,這等功績,封候拜將不在話下。”


    董嗣樸一拍手掌,雙目放光道:“若能夠獲得朱將軍認可,奏折上替我等美言幾句,你我晉升一兩級,應該不過分吧?”


    然而,董嗣樸話語剛落下,陳顯際和張宏已經疾步,朝著城門樓上的朱雲飛跑了過去。


    縣衙大堂上,同知吳韓起,代縣令黃錫袞,薑寫裏,宋應亨、宋玫、左懋甲、趙士驥等一幫官吏。


    也是接到城頭的消息,得知清軍全麵潰敗,我軍大捷的消息,這才從城中各處聚集到了縣衙。


    “憑借一萬軍民,殲滅建奴一萬二千人馬,這是我大明自薩爾滸戰敗之後,從未有過的勝績啊。”


    薑寫裏有些激動的看著眾人,滿臉皺紋的他,充滿感慨之色。


    “萊陽之戰,足以彪炳史冊,這是朱將軍與我萊陽軍民的勝利。”趙士驥撫掌附和道。


    “趙先生說的有道理,萊陽大捷,理當上報朝廷,我等應該為朱將軍請功封賞。”宋玫如今才三十多歲,作為被免職的工部右侍郎。


    他雖然是東林複社的成員,更在萊陽組建了萊陽書社,聚攏了登萊境內大批文人才子。


    因為這事被禦史彈劾,而被皇帝貶謫,但宋玫對於大明的忠貞還是有的。


    而他的內心之中,也一直渴望獲得朝廷重用,能夠重新迴到朝廷任職的。


    眼前這一場萊陽大捷,對於他來說,顯然是個絕佳起複出山的機會。


    宋玫作為萊陽士族之中的後起之秀,其實也承載著萊陽,以及登萊士子的期望的。


    以宋玫現今三十出頭的年紀,五十歲入閣為相,這完全是可能的。


    而對於一個地方的士族子弟來說,入閣拜相,這絕對是光耀門楣的大事。


    如今萊陽一共有兩個後起之秀,一人是宋玫,因為攀附東林而罷官,但在明末東林的名聲可不差。


    東林因為壓倒閹(當),一度被視為大明中興的希望。


    除了宋玫外,就是左懋第,嚴格意義來說,他也是東林人,因為左懋第也參加了複社。


    但他因為正氣凜然,性格耿直,屬於實幹派,故而名聲頗佳。


    同樣,孫傳庭也是東林一派的人,但他是因為能力出眾,被東林一派的人拉進去的。


    趙士驥和宋玫的話,對於萊陽各大士族家庭來說,顯然是一個莫大的機遇。


    畢竟連陳顯際、張宏都看得出,這次萊陽大捷,朱雲飛必然一飛衝天。


    他們這些官僚大地主,又豈會看不明白,朱雲飛就是一條肥碩的大腿啊。


    隻要大家抱上這條大腿,升官發財絕對不在話下。


    城門樓上的朱雲飛,被陳顯際、張宏、董嗣樸三人,突如其來的表忠心,著實嚇了一跳。


    見三人撲了上來時,朱雲飛還以為這幾人,對自己心懷不滿,想要行刺自己呢。


    差點他手中的陌刀,就橫斬出去了。


    “明公在上,請受我等一拜。”結果朱雲飛刀還沒揮出去,三人納頭便拜倒在地。


    “今日觀明公指揮若定,勇冠三軍,先漢衛霍,飛將軍再生,也不及明公之勇。”


    陳顯際一開口,這馬屁張口就來,當真是肉麻至極。


    就連左右張宏、董嗣樸都聽得心頭尷尬,但二人卻都滿臉堆笑附和。


    “幾位,有話請說吧。”朱雲飛眉頭微皺,說實在若不是吳韓起,在審查三人之後,沒有發現他們欺壓百姓的罪行。


    朱雲飛早下令砍了他們,還能留著他們在這裏現眼?


    三人雖然沒有欺壓百姓的罪行,但卻有以權謀私,為官紳士族包庇等罪行。


    不過,這些罪名,罪不至死,這也是三人能夠戴罪立功的原因。


    “罪人不才,願為明公馬前卒,為明公牽馬墜蹬,還望明公收留。”董嗣樸這時搶了個先,躬身作揖拜道。


    “對,對,我等願為明公效力,還請明公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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