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飛率領明軍將士,應用地利條件,一舉殲滅博和托所部八千士卒。


    此戰可謂空前大捷,因為參戰的將士,無一人死亡,隻有幾十人因為木筏翻覆,落水受了一些輕傷。


    但清軍八千人馬,被斬殺五千餘人,有三千人被俘,光戰馬就繳獲了四千匹,另外還有一千多匹戰死的馬匹。


    戰鬥結束,楊彩和李之芳率軍打掃戰場,朱雲飛率領一支人馬,押解俘虜撤出戰場。


    然而,當朱雲飛率軍抵達萊陽城外時,卻遭到了守城官吏的冷遇。


    “朱副總兵,洪水進入城中,現在全城泥濘遍地,實在不便兵馬入城,還朱副總兵,率軍在城外高處紮營。”


    城頭之上的縣令陳顯際,頭戴烏紗帽,身穿繡著補子的青色官袍,麵無表情的拱手說道。


    那傲氣的神態與客套的語氣,分明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陳顯際,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朱雲飛麵色一冷,目光犀利的看著城頭上的陳顯際。


    “朱副總兵,萊陽剛剛被你放的洪水,灌入城中,導致城中積水一尺,百姓受災嚴重。”


    陳顯際昂首看著朱雲飛,平靜的說道:“城外十萬畝良田,更是因為你決堤的洪水,很有可能被泥沙覆蓋,導致無法耕種。”


    “來年我萊陽百姓,至少有一半百姓,可能無法栽種糧食。”


    “而你呢?卻因為這場大水,立下蓋世奇功。”


    一臉譏笑的陳顯際,不屑的說道:“還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好一個豎儒,陳顯際你竟敢顛倒黑白,誣蔑本將軍初心,你真是該死。”


    朱雲飛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敢於率領軍民抗清的縣令,竟然還有如此陰暗的一麵。


    自己決堤水淹清軍,這是為了破敵,可從來沒有想過,以此來立功討取封賞。


    “怎麽,朱將軍難道還要下令,屠殺我萊陽百姓不成?”陳顯際大義凜然直視朱雲飛,揚聲喊道。


    “我萊陽五萬軍民一心,連建奴韃子都不怕,難道害怕你一個武夫嗎?”


    “好,好,好一個豎儒,你給老子等著。”朱雲飛氣急而笑,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陳顯際,竟然敢如此輕視自己。


    這點他是真沒有想到,更沒有預料到的。


    “縣尊,朱雲飛這人聽說頗有能耐,連曾軍門和辜府台,都對他禮敬三分。”一旁的縣丞張宏,看著被氣走的朱雲飛,有些擔心的說道。


    “您如此對待他,萬一他報複與你,縣尊如何自處?”


    “一介武夫,能耐我何?”陳顯際自負的笑道:“宋應亨大人,這個月後,丁憂結束,以鎮守萊陽之功,迴朝之後,必獲重用。”


    “有他舉薦,宋玫大人迴朝指日可待,趙士驥大人旬假也將結束。”


    “我萊陽進士冠蓋登萊,山東知名。”


    “前番朱雲飛假借知府衙門之手,仗著錦衣衛的黑手,收田補稅,可是把登萊士族子弟,得罪了個精光。”


    “宋家家主就是因為家裏良田,被衛所衙門收走三千畝土地,而氣的一命仙逝的。”


    “這還隻是宋家大房,還有宋玫家、旁支宋應亨家,足有六千畝土地被補稅。”


    “另外趙士驥大人家,左懋第、左懋泰各家,以及主薄董嗣樸各家。”


    “那可是補了三萬畝土地的稅,還被收迴了六千畝土地。”


    “還有今日五龍河沿岸十萬畝田地,那可是萊陽城最肥沃的土地,都是個各家族的田地,被洪水這麽一淹。”


    “來年不說絕收,至少也得減產一半,我剛才可是聽到各家族人,都在罵娘呢。”


    陳顯際的一番話,說的張宏無言以對。


    朱雲飛一個副總兵,也就是一介武夫。


    得罪了萊陽各大士族官紳,要有好果子吃才怪。


    陳顯際和張宏都是進士出身,也都是小地主出身,屬於士紳子弟,與官紳士族家族根本無法比。


    而萊陽的宋家,左家,趙家那都是官紳士族,家族的進士子弟,一代勝過一代,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就拿宋家來說,自宋玫父親開始,兄弟三人都是進士出身。


    而宋玫兄弟三人,包括大伯家的堂兄,三叔家的堂弟,多人高中進士,舉人。


    宋玫更是以三十五歲的年齡,出任工部右侍郎,位列文官正三品。


    這人之所以如此年輕,就登堂入室,官拜三品。


    原因是他是東林一派,現在他被免官在家,同樣也是因為他是東林一派的緣由。


    陳顯際這個人有能力,對大明也忠誠。


    但他也貪權,熱衷升官,雖然他不貪財,主要是他家是士紳家族,並不缺錢。


    事實上明末的江南各派係官吏,就拿東林一派的官吏來說,他們當中還真沒有幾個貪官。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是官紳士族子弟,家裏根本不缺錢。


    他們做官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升官,壯大家族實力。


    他們在地方上任職的時候,個個清廉正直,正義凜然,博得偌大名聲。


    可對於大明朝廷來說,他們是幹臣清官嗎?


    答案是否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這些在人前保持著清廉正直的官吏,在自己的家鄉,每一個都擁有良田美宅無數,妻妾兒女成群。


    他們當官的目的,不是為了朝廷,也不是為了百姓。


    他們所圖隻有一個,那就是光耀門楣,至於朝廷和百姓的死活,他們根本不管。


    這也是他們會抱團取暖,結黨營私的原因。


    這也是為何曆史上,明明那些東林派的官吏,都不是貪官,卻會落得一個明實亡於東林當爭的原因。


    陳顯際敢公然與朱雲飛一個副總兵叫板,不是他正義凜然,而是他料定朱雲飛一介武夫,根本無法與萊陽的官紳士族相比。


    正如陳顯際所料,他公開叫板朱雲飛的舉動,得到萊陽官紳士子的一致擁戴。


    作為萊陽士族之首,如今的複社成員之一,宋玫對於陳顯際的表現,也是盛讚不已。


    認為陳顯際有名士風範,乃當代強項令。


    朱雲飛在城頭受到縣令陳顯際輕視一事,很快就傳到迴營的楊彩耳中。


    “明公,這幫豎儒,實在可恨,真該讓建奴韃子,把他們抽筋剝皮。”


    氣憤不已的楊彩,來到朱雲飛麵前叫嚷道。


    “楊兄有所不知,這萊陽城可是我山東進士之鄉,原中書舍人趙士驥,創辦的萊陽書院,可是有我大明稷下學宮的美譽。”


    李之芳淡淡一笑,開口說道:“萊陽書院從天啟年間到如今,二十年年間一共出了二十一名進士,三十三名舉人。”


    “那又如何?難道守衛邊塞,與建奴拚殺,是靠那些豎儒的嘴嗎?”楊彩忿忿的說道。


    “楊彩,之芳的意思,是說這萊陽是文人的天下,陳顯際不過代表的是萊陽城的士族而已。”


    聽李之芳這麽一說,朱雲飛便明白陳顯際,為何敢不給他開城門的原因了。


    因為人家有底氣啊。


    很明顯這萊陽城的官紳士族,別說他朱雲飛一個武夫,就是曾櫻這個巡撫來了,估計都得低頭敬茶。


    “明公,我才不管他什麽狗屁文人,他敢不給明公開城,那就是對我明公的不敬,我楊彩咽不下這口氣。”


    楊彩怒氣衝衝,手按刀柄喊道:“我去把那狗縣令抓過來,讓他跪在明公麵前認錯。”


    “楊兄糊塗,將軍如今好不容易立下一番大功。若是你這個時候帶兵去辱罵,甚至毆打官吏的話,那就是引火燒身,朝中那些清流文官,必然會對將軍口誅筆伐。”


    “你這那是幫將軍,分明是在害將軍啊!”


    李之芳一番話,頓時說的楊彩啞口無言。


    “明公,您為何一言不發,難道這口鳥氣,咱就這樣咽下去?”


    好一會,楊彩見端坐在主位上的朱雲飛,始終未開口,不由遲疑的問道。


    “對付這些人,自然還得讓他們自己人來。”朱雲飛淡淡一笑,伏筆寫了兩封書信,遞給帳下的曹貴手上。


    “你立即派人把信箋送迴登州,讓同知吳韓起,推官黃錫袞,立即來萊陽調查,今秋萊陽稅收情況,以及陳顯際守城期間,是否有殘害之舉。”


    “還有,把這封信給曾軍門。”


    朱雲飛承認他就是一介武夫,但他可不怕內鬥,因為他手中掌握了生殺大權的槍杆子。


    文鬥鬥不過的時候,他是不介意舉起屠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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