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正月初六,朱雲飛在登州府衙大堂,接到聖旨。


    傳旨的司禮監太監大襠頭張雲漢,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的幹兒子。


    對於朱雲飛這位即將晉升的新貴,張雲漢表現的很熱情。


    “朱千總年輕有為啊,此次入京,必然是前程似錦。”張雲漢頒下旨意,主動上前與朱雲飛敘話。


    張雲漢雖然隻是一個太監,品階更是隻有正七品,可那也是欽差大臣。


    站在一旁的知府孔嘉,看著張雲漢的表情,充滿諂媚之色。


    幾次想要上前攀關係,卻都遭到張雲漢的冷遇。


    “張公公客氣了,勞煩公公大過年的跑一趟,在下實在有愧。”朱雲飛拱手表達著歉意,臉帶微笑的說道。


    “如今時辰不早了,為表達謝意,還請諸位大人移步,先往海晏樓用些飯菜,聊表卑職心意?”


    官場上那套人情世故,朱雲飛還是知道的。


    “諸位大人,朱千總說的是,諸位一路舟車勞頓,實在辛苦。”孔嘉也連忙附和。


    今日來傳旨的人,可不單單隻有張雲漢這個司禮監的大襠頭、


    還有隨同的兵部考功司郎中辜孕奇,兵部員外郎王命嶽等人。


    這二人主要是代表兵部,前來查驗朱雲飛上報的斬獲功績。


    比如朱雲飛上報斬殺的安平貝勒杜度,鎮國公阿拜等建奴宗室人頭。


    還有繳獲的建奴旌旗甲仗,以及三百匹軍馬。


    另外還有兩萬兩銀子,三萬貫銅錢。


    這些東西都是朱雲飛上報的戰利品,事關功績和封賞,按例是由軍中將領,呈報兵部考核。


    但朱雲飛一行人馬,屬於特殊功績,為了振奮人心,崇禎皇帝特意讓兵部,安排官吏親自查驗核實。


    目的就是坐實這事,一來為了振奮鬆錦戰敗,所帶來的不良影響。


    二來也可以振奮軍民之心,為兵部尚書陳新甲正名。


    “朱千總,吃飯隨時都可以,本官奉陛下旨意,不敢有半點懈怠,還請朱千總先帶本官去查驗物證。”


    兵部考功司郎中辜孕奇,頭戴烏紗冠帽,身穿青色官袍,進士出身的他,倒是有一股子浩然正氣。


    說起來辜孕奇這個名字,無論是聽起來,還是字麵看起來都有些古怪。


    但實際上這個名字,卻不是胡亂取得。


    因為他名字中的【孕奇】二字,出自震川先生歸有光【山茶】詩中的其中的二字。


    【山茶孕奇質,綠葉凝深濃。往往開紅花,偏壓白雪中。】


    震川先生歸有光在嘉靖時期,被世人稱之為‘今之歐陽修’。


    辜孕奇為人正派,品行高潔,這也是他在兵部,短短幾年時間,就做到正五品郎中的原因。


    當然,有能力並不一定能升官,他之所以升遷迅速,也離不開兵部尚書陳新甲的推薦。


    陳新甲這人雖然戰略戰術能力一般,但在明末這個大染缸內,卻也是為數不多的一個,能幹實事之人。


    “辜大人說的是,正事要緊。”張雲漢雖然有些不滿,但嘴上還是笑眯眯的說道。


    “張公公,辜大人,你們看這樣好不好,卑職帶辜大人去營地查驗。”


    朱雲飛微笑的拱手道:“讓孔知府,趙嶽陪張公公您先去休息?”


    “對對,張公公辛苦,辜大人盡心辦事,互不衝突嘛。”孔嘉連忙附和,兵部的人他拍不上馬屁。


    可張公公那可是司禮監的人,東廠廠公王承恩的幹兒子。


    他隻要抱上這條大腿,還怕沒有升遷機會嗎?


    “辜大人,孔知府說的有理,那就有勞朱千總引路了。”兵部員外郎王命嶽,是辜孕奇的副手,正六品官階。


    此人為人處事,要比辜孕奇圓滑,對於眼前眾人,他自是誰也不想得罪。


    “那就這麽辦吧。”辜孕奇想想遂點了點頭,畢竟他與張雲漢的工作不衝突。


    對方傳完旨意也就完成了使命,而他的工作實際才剛剛開始。


    在朱雲飛和李虎的引領下,辜孕奇與王命嶽,帶著兵部的隨從吏員,來到營地仔細的查驗,核實了朱雲飛上報的戰利品。


    看著辜孕奇親自出手,一絲不苟的態度,朱雲飛也不得不佩服,這是一個幹實事的人。


    在朱雲飛的記憶中,現在大明朝廷的官吏中,得過且過,盤剝百姓,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之人,可以說比比皆是。


    就拿他這些時日,在登州所了解到的情況,就是最好的例子。


    知府孔嘉整日鑽研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往上爬。


    同知梁玉瑞被孔嘉壓製,雖然有心幹些事情,卻也無能為力,隻能隨波逐流。


    通判吳韓起與孔嘉穿一條褲子,充當著孔嘉的狗腿子,把持著府衙的大小事務。


    其次是衛指揮使司衙門,自從兩年前衛指揮使戰死遼東,登州衛賬麵上的軍戶,雖然已經掛著三千六百戶。


    可實際軍士隻有一千一百人在冊,而且大多數都是老弱病殘。


    對於這個問題,衛指揮使同知金明達,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那就是衛所的軍田,如今十不存一,根本養活不了這麽多兵丁。


    登州衛鼎盛時期,有五千六百戶軍戶,也就是有五千六百名士卒。


    擁有十六萬八千畝軍田,可如今衛所的軍田,僅剩下一萬八千畝。


    那麽剩下的十五萬軍田去了那裏呢?


    金明達解釋不清楚,趙嶽這個曾經的指揮僉事,也說不清楚。


    因為軍田的流失,不是一年兩年消失,而是大明開國二百多年來,一代代,一點點被當官的變賣,私吞了。


    朝廷的衛所屯兵製度,本來就是自給自足的政策。


    大明的衛所軍戶,都是世襲的,也就是父傳子,子傳孫,世代承襲。


    朝廷也基本不下撥軍餉、糧餉,如此長期以往,土地流矢,軍戶生活不下去。


    隻能各自逃跑,尤其是災荒之年,逃荒之人就更多。


    如此周而複始,往複循環,導致大明各地衛所,徹底崩潰。


    到明末的衛所兵,別說打仗,就是自保都不可能。


    甚至中原各地的衛所士兵,因為吃不飽肚子,義軍殺來後,他們更是主動投降。


    衛所的崩壞,朝廷知不知道呢?


    答案肯定是知道的,可對於那些掌權的文官來說,這可不管他們的事情。


    那是皇帝的事情,皇帝要整頓衛所,那就要出錢,可錢從那裏來?


    從百姓身上搜刮啊。


    那麽這事誰去做呢?自然是文官集團,那些手捧聖賢書,道貌岸然的腐儒們,搜刮起民脂民膏來,比起亂兵還狠呢。


    雖然朱雲飛在登州城內,隻住了短短半個來月,他對於大明目前的地方吏治,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這樣腐敗的地方官吏,腐朽的任官製度,若不徹底清理,就算沒有李自成造反,也有王自成造反。


    然而,今天見到辜孕奇這樣一個幹實事,一絲不苟的官吏。


    朱雲飛卻又覺得,大明還是有希望的,並不是所有大明的官員,都是孔嘉,吳韓起之流。


    “朱千總了不起啊,辜某佩服。”經過三個時辰的清點,一直忙到深夜,晚飯都隻是草草吃了一點的辜孕奇。


    帶著手下的吏員,全部清點核實完,朱雲飛上報帶迴來的戰利品,這個一直板著臉,好像誰都欠著錢似的的辜孕奇。


    卻主動拱手向朱雲飛作揖,表達了敬重之意。


    “辜大人謬讚,朱某慚愧。”朱雲飛連忙作揖還禮道。


    “此番遼東之行,我部將士一千六百三十二人,死傷殆盡,幸存者屈指可數。”


    “今日這些功勞,是屬於那些犧牲的將士們的,我朱雲飛不過沾了些許光芒而已。”


    “朱千總胸懷寬廣,愛兵如子。深入虎穴,這份膽略,就值得我輩尊敬。”王命嶽聞言,也由衷的佩服道。


    “王大人說的好,將士們能夠不惜性命,為國而戰。這與朱千總英勇與胸懷,是分不開的啊。”


    辜孕奇在兵部不是一朝一夕,對於軍中目前的情況,他心裏也有一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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