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別擔心,英親王會平安無事的。」這是楚意寧第一次看見皇上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父愛。皇上很疼愛周璿尹,但是那種疼愛帶著壓抑,不像此刻,是骨肉相連的情感流露——若不是很愛周璿尹的生母,皇上對周璿尹不會有如此單純的父愛。


    「你不了解他,他一向任性妄為,從來不看重自個兒的性命。」


    「英親王答應臣婦,必會安然歸來,臣婦相信他的承諾。」


    周璿灝愣怔了下,欣慰卻又帶著一絲絲苦澀,「朕都忘了,自從成親之後,他的性子就變沉穩了,也愛笑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她的功勞嗎?理性分析,周璿尹是因為終於找到人分享秘密,壓在胸口的石頭不見了,心情輕鬆,就願意多用腦子,當然也變得愛笑了。


    「若是不想讓他們起疑心,最好能將計就計。」


    「臣婦懷疑皇上專用的禦醫已經被收買了,要不,他們不會如此大膽地下毒,皇上身子不適,禦醫豈會診不出皇上中毒?」


    這一點他也想到了,因此他沒有找禦醫驗毒,而是暗中讓楚意寧查驗。


    「你有何法子可以讓朕看起來像中毒的樣子?」


    「臣婦的師傅可以幫皇上,可是……」


    「怎麽了?」


    略微一頓,楚意寧的態度轉為謹慎,「臣婦的師傅曾是宮中禦醫,因為沒有為皇上的嬪妃保住腹中的孩子,被逐出太醫署。」


    周璿灝驚訝地挑起眉,「你的師傅是秦連生?」


    這會兒換楚意寧驚訝地瞪大眼睛,「皇上還記得臣婦的師傅?」


    周璿灝略微抬起下巴,一如周璿尹,「秦連生醫術高明,是將來最有可能成為太醫署院使的禦醫,可是他偏偏不懂得為自個兒找靠山,致使遭人算計,逼得朕不得不下令將他逐出太醫署。」


    楚意寧這次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原來皇上知道師傅是冤枉的!


    周璿灝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接著道:「後宮嬪妃保不住龍種有許多原因,絕大部分原因不是禦醫沒有掌握嬪妃的身體狀況,而是其它嬪妃從中動手腳。朕沒有詳查,而是順著淑妃的意思將他逐出太醫署,這是為了保護他,否則他遲早會卷入更大的爭鬥,最後連性命都可能犠牲。」


    楚意寧唇角微微揚起。若師傅知道皇上逐他出太醫署乃基於愛護之心,而非否決他,師傅可要開心了。


    「秦連生沒有靠山,遠離京城是好事。」


    「皇上英明。」


    周璿灝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怪朕讓秦連生蒙上汙名?」


    「在臣婦看來,性命比名聲更可貴。」


    周璿灝讚許地點點頭,「秦連生如今在何處?」


    「京城。若非英親王將師傅帶迴來,這一次還真沒有人可以幫皇上。」


    「你幫不了朕嗎?」


    「臣婦才疏學淺。」


    周璿灝顯然不相信,可是並沒有追根究柢的意思,隻道:「這件事成了,朕會讓秦連生重迴太醫署。」


    「不,臣婦覺得師傅不適合太醫署,隻要讓師傅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京城開一間醫館,讓他成為一個可以救人的大夫,這就夠了。」


    「秦連生也認為如此嗎?」


    「是,師傅是真正的醫者,他盼著的無非是自由自在地於任何需要他的地方行醫救人,而不是待在一個籠子裏麵享受人家的敬重。」


    何敏忍不住咳嗽出聲,英親王王妃怎麽也如此率性?


    周璿灝瞪了何敏一眼,卻笑了,尹兒娶這個媳婦真是娶對了,難怪皇後和朝陽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論他要做什麽,朕都答應他。」


    皇上突然病了,而且情況越來越不好,眾禦醫皆找不到皇上的病因,隻能推說皇上過度思念英親王,這是心病,無藥可醫。此話一出,原本已經沒有動靜的「上書立太子」一事又開始吵了,一個接著一個,朝中至少有一半的大臣表態該立太子,甚至有人言明皇上應該立三皇子為太子,理由很簡單——大皇子已經廢了,二皇子自幼體弱多病,而三皇子健康聰明。


    毫無意外,上書表態立太子的大臣皆同意三皇子為最佳太子人選,至於另一半未表態的大臣,也未出聲反對,這是當然的,萬一皇上真的要立三皇子為太子,他們公然反對,這不就得罪了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嗎?


    可是,麵對排山倒海的立太子之請,皇上彷佛未聽見也未看見,甚至以身子不適為由輟朝三日,不過眾人皆看得出來他是在表達不滿。


    宮中的氣氛越來越糟糕,甚至有嬪妃試圖闖入慈寧宮見太後,盼太後能出麵說服皇上立太子,當然,這些嬪妃表麵上與梁淑妃毫無關係,僅單純不想見到朝堂紛紛擾擾,而梁淑妃也隻是繼續以關心之名日日送夜宵到幹清宮,不過,能見到皇上的隻有夜宵。


    晚上,楚意寧根本睡不著,擔心著會發生政變之類的事情,不過,最擔心的還是失去消息的周璿尹,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順利將那些死士殲滅了嗎?他有沒有受傷?雖然府裏的大夫一起跟去剿匪,但是他中途落跑,不可能將大夫帶在身邊,若是像上次一樣受傷,他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周璿尹可能會受傷,楚意寧更是無法入睡,隻能走來走去地喃喃自語,「周璿尹,若是你敢傷了自個兒一根寒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她突然感覺到房內多了一股氣息,正想尋找闖進來的人,對方就從身後抱住了她。


    「我不是向你承諾過會安全歸來嗎?」


    楚意寧提到喉嚨的心髒瞬間落下,倏然轉過身,借著月光看著眼前的男人——滿麵胡子,完全看不出長得是圓是扁,「你變醜了。」


    「沒良心的小東西,我先偷偷跑迴來看你,你竟然說我變醜了!」


    「這是事實啊。」


    「你應該先說,很高興你安全歸來。」


    「這不是你的承諾嗎?你本來就應該做到啊。」


    「我真的會被你活活氣死!」


    「不會,你會為我好好活著。」再也忍不住了,楚意寧張開雙手將他緊緊抱住,「你真是壞透了,我被你嚇壞了!出門三日就在路上遇見盜匪偷襲,掉落山崖失去行蹤——事前為何沒有聽你提起這個計劃?若是真的,你教我如何是好?我教自個兒不能胡思亂想,一定要相信你,太後已經病倒了,若我不穩住,如何安撫太後,讓太後相信你平安無事?」


    周璿尹低頭吻她的發心,「謝謝你,若非你在母後身邊,母後可能好不了。」


    「你見過太後了?」


    「我不是說先偷偷跑迴來看你,還不能讓人家知道我迴來了。」


    「你總要先去見皇上吧。」


    「不必了,太多人盯著幹清宮,若是不小心露了行蹤,我想悄悄拿下定國公府就有困難了。」周璿尹拉著楚意寧在床榻坐下,「你不必擔心皇兄那兒,我已經派人遞消息給皇兄,皇兄應該知道我迴來了。」


    「當眾掉落山崖的是你嗎?為何想到用下落不明這一招誘使定國公出手?」


    「掉落山崖的是替身,原是擔心他無法撐太久,還是早一點讓他找機會脫身,後來又想到如此一來正好可以誘使定國公出手,更能夠定下定國公的謀逆之罪。」


    「你也不事先打一聲招唿,若太後真的出了什麽事,你豈不是一輩子心難安?」


    「母後會原諒我,母後可以理解我將大周的江山擺在前麵。」


    沒錯,雖然太後神經很大條,卻是一個很有國家觀念的女人,要不,她又如何教出皇上和周璿尹這樣的孩子?說不定太後就是因為太放心皇上和周璿尹,才會對周遭的人事物失去了危機意識。


    「若非母後因為擔心我而病倒,說不定還騙不過定國公。」


    這倒是,正因為他們全部被他蒙在鼓裏,對他的失蹤表現出擔憂,他失蹤一事才更能取信定國公。


    「你順利圍剿到那些死士了嗎?」


    周璿尹又擺出得意的姿態,「當然,我還封了皇恩寺,免得皇恩寺那些惡人發現異樣,將消息傳給定國公,破壞我的計劃。」


    楚意寧見了噗嗤一笑,忍不住伸手玩他亂七八糟的胡子,「真是醜死了!」


    「你竟敢罵我醜!」周璿尹狀似要撲過去咬她。


    「還好夠醜,要不,你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京城,恐怕不容易。」


    「你果然了解我。」周璿尹忍不住捧著她的臉,靠過去狠狠親了一下。


    「你別亂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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