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行宮避暑是非多】


    周璿尹很少作畫,一來不適合拿刀殺人的武將,二來需要平心靜氣。偶爾作畫,他也是力求簡單明了,一如他在百花宴上那幅「是花非花,是人非人」,可是今日他卻在湖水亭畫了一個時辰,而且越畫越投入,不過全是花,一株又一株,各有各的姿態和風情,若是教朝陽公主見了,可能會吟上這麽一首——花花花,豔陽是花,船隻是花,湖光也是花,隻是看花非花,是人非人,唯見心上人。


    「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周峻感動得差一點痛哭流涕,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見到主子如此寧靜祥和的樣子。


    「是啊,跟著主子長達十年了,隻見過主子刀劍不離手,還未曾見過主子握筆不放。未來的王妃真有本事,有求於主子,還能逗得主子如此開心。」周嶺對楚意寧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說來,再過一年,我們就有好日子了。」


    「主子會不會提早迎娶王妃進門?」


    周峻驚恐地瞪著周嶺,「這樣……不好吧。」因為主子年紀不小了,不得不趕在明年王妃一及笄就迎娶進門,要不,至少要等到王妃十六七歲。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主子今日要娶,誰敢說不?」


    「王妃應該不會同意吧。」


    「你們兩個在嘀咕什麽?」周靳彷佛幽魂似地站在他們身後,「難道不怕被主子聽見了,慘遭主子當沙包侍候嗎?」


    嚇!周嶺和周峻驚恐地轉身瞪著周靳,「你幹啥站在這兒嚇人?」


    周靳臉色一沉,「你們兩個警覺性越來越差了,是不是想再迴暗衛營訓練?」


    周嶺討好地嘿嘿一笑,「是你越來越厲害了。」


    周峻點頭附和,「是啊,我們哪能與侍衛長相提並論?」


    「雖在王府,但是侍候主子就該時時提高警覺。」


    兩人連忙恭敬地應道,「是。」


    他們說了一會兒,周璿尹竟然毫無所覺,依然專注地揮筆,周靳稀奇地道:「主子從宮裏迴來後就在這兒作畫嗎?」


    雨人很有默契地點頭道:「主子今日心情特別好。」


    周靳微微挑起眉,走到周璿尹身側,看著案上的那幅畫,唇角抽動了一下,第一次見到如此稀奇古怪的畫,這是因為主子心情特別好?


    「本王畫得如何?」周璿尹也許沒留意他們的竊竊私語,但是依然能感覺到周邊氣息的變化,多了人,少了人,他很快就能夠察覺。


    頓了一下,周靳避重就輕地道:「主子絕少以花入畫。」


    「人的興趣會改變,你不會嗎?」


    「不會,卑職還是喜歡王爺的駿馬圖。」


    遇到這個死腦筋的,周璿尹作畫的心情蕩然無存,索性擺了擺手,跳入主題,「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卑職並未在皇恩寺尋到李東的行跡,可是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周璿尹放下狼毫,接過總管張晏遞來的熱毛巾,拭淨雙手,扔還張晏,轉身走到圍欄旁眺望王府最大的荷花湖,周靳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什麽樣的地方?」


    「皇恩寺有一座藥園,種植相當多的草藥,乃皇恩寺主要收入,這是眾所周知,卑職因此不曾留意藥園,可是那日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地從藥園出來,便生出好奇,潛入藥園查看,卻意外發現藥園的後方有一座吊橋。」


    「吊橋?」周璿尹的眼神轉為銳利,看得出來他的興致來了。


    「是啊,吊橋並不長,但是吊橋的旁邊有一間茅草屋,屋裏燈火通明,卑職擔心曝露行蹤,不敢再靠過去。」


    「看得出來吊橋的另一邊是什麽地方嗎?」


    「夜色很深,很難看出來,而且皇恩寺附近全是深山峻嶺,若不過橋查探,無法確定那是什麽地方。」


    「那兒肯定有問題。」


    「卑職會試著過去一探究竟。」


    周璿尹搖了搖頭,「我們不清楚皇恩寺的水有多深,又不能確定吊橋的另一邊通往何處,你貿然過橋,隻會有去無迴。」


    「若是傅大公子的人真的見到李東從皇恩寺出來,而卑職在皇恩寺卻找不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李東在吊橋另一邊,而皇恩寺不過是借他進出的門戶。」


    周璿尹略一思忖,點點頭,「若是如此,皇恩寺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卑職也以為如此,吊橋或許早已存在,但是吊橋另一邊若真的藏了驚人的秘密,皇恩寺不可能不知道。」


    周璿尹冷冷一笑,「看樣子,有人不甘心窩在皇恩寺,想進入宮裏當國師了。」


    「卑職想法子過橋一探吧。」


    「不行,在不清楚橋的另一邊坐落何處的情況下,沒有萬全準備,絕不能以身涉險。」


    「不如卑職先找熟悉當地的人打探一下。」


    「最清楚的莫過皇恩寺的人,難道你能夠找他們打探嗎?」


    「皇恩寺的山腳下不是有好幾個莊子嗎?卑職可以從莊子上的人下手。」


    「你是本王的侍衛長,朝中的大臣有一半以上識得你,你在皇恩寺山腳下四處打探消息,能夠不驚動各方人馬嗎?這種事最好能夠有個不起眼的老百姓出麵,藉上山采藥,或者打獵之名,偷偷進去。」他冒險讓周靳潛入皇恩寺尋找李東的行蹤,實非得已,一來周靳可以在一片漆黑中憑著靈敏的嗅覺行動,二來周靳擅於用毒、用暗器,遇到危險時,更有機會安全撤退。


    「王爺要不要請傅大公子幫忙?傅大公子手上應該有適合探路的人。」


    「他是商人,最好別將他扯進來。」


    「正因為傅大公主子是商人,手上有商隊,有車馬行,難免遇到向人詢問探路的狀況,如何不動聲色地向莊子上的老百姓打探消息,肯必比我們更擅長。」


    周璿尹突然想到楚意寧說過術業有專攻,做不來的事,硬要去做,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長腦子……沉吟一會,他才開口,「好吧,本王去找傅齊年。」


    周璿尹的心情好,皇上的心情當然更好,因為,這表示他又可以取笑某人了。


    「你不是寧可在校場上與鐵騎軍流汗,也不願意去避暑行宮嗎?」周璿灝可以說是最不愛避暑的皇帝,後宮的女人跑去避暑,他樂得待在宮裏處理朝政大事,此時耳根子最清靜了,沒有人試圖吹耳邊風,也沒有人哭訴告狀,日子多愜意啊,至於炎熱的問題,就在殿裏多擺上幾盆冰。總之,天氣再熱,也比一群吵吵鬧鬧的女人更教人受得了,而這一點,周璿尹與他心意相通。


    周璿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若不是那個討厭的女人讓太後惦記著成國公府,他何必跟著一群吵吵鬧鬧的女人上芳滿園避暑?


    「朕哪兒惹到你了?」


    「母後點名成國公府隨行。」


    愣怔了下,周璿灝倒也不覺得奇怪,「這不是應該的嗎?雖然成國公府是三流勳貴,但是如今出了一個英親王王妃,母後若不點名成國公府隨行,京中權貴隻怕有傳言了——太後看不上成國公府的二姑娘,難道你覺得這樣更好嗎?」


    是啊,這是母後的想法,而梁淑妃不過是利用這一點,「若非某人在母後麵前提起,母後哪會記得這種事?」


    周璿灝恍然明白了,「原來是梁淑妃促成的。」


    「她不會無緣無故關照成國公府。」


    「你確定是淑妃?不是皇後,或是因為朝陽喜歡楚二姑娘陪在身邊,特意提醒母後別忘了成國公府?」


    「臣弟有必要硬將此事栽贓給梁淑妃嗎?」梁淑妃喜歡上太後那兒說三道四,這不是一兩天的事,隻是過去他一直沒有放在心上,說白了,他就是瞧不起她,再說,無論太後說什麽,他向來左耳進右耳出,直到確定梁淑妃在他的親事上摻了一腳,又因為定國公偷偷養死士,他對梁淑妃的一舉一動才有了防備,還為此安排人留意太後那兒的消息。所以,即便楚意寧沒有找他幫忙,他還是會得到消息。


    周璿灝戲謔地擠眉弄眼,「擔心淑妃欺負你未過門的妻子嗎?」


    「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令人省心的!」周璿尹真想大罵一頓,若非皇兄默許,那些女人敢作怪嗎?


    周璿灝無言地一瞪,「母後也是後宮的女人。」


    「母後也是個不省心的,自個兒去避暑就好了,何必帶上那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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