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維斯特, 你又起的這麽早啊!”布朗斯樂哈哈地跟她打招唿,“沒有和你的朋友一起?”

    西西莉笑了笑:“每次看見你都背著個背簍,可裏麵怎麽總是空的啊?”

    她沒有迴答布朗斯的話題,而是轉而提問。

    布朗斯要進樹林摘點野菜什麽的,西西莉索性就跟著了, 他刨菜出來,西西莉就跟著一塊兒撿, 撿了丟到他背簍裏。

    “你自己為什麽不種地啊?”西西莉蹲在地上撿菜順便找話題。

    “可能是因為我不會種吧,”布朗斯也就很隨意地迴答, “主要是肥料啊什麽的不好弄, 我也實在不想破壞那片湖泊邊上的的自然風光了, 種一片菜出來……多不搭調啊。”

    “哦, 你就是懶。”西西莉起身,跟著布朗斯往裏麵走了一點兒。

    “好的吧你說的沒錯,我其實是挺懶的, 主要還是我不喜歡吃青菜,想吃的時候出來挖一下就可以了——欸, 樹上有果子, 我爬上去摘點下來。”

    西西莉點了點頭。

    布朗斯袖子一擼褲腿一挽蹭蹭蹭就爬上去了, 西西莉在下麵驚歎萬分——簡直跟猴子似的。

    她撿了七八個之後布朗斯就下來了,拿了個果子在身上擦了擦:“你吃嗎?”

    西西莉遲疑了片刻:“不用了。”

    布朗斯聳了聳肩, 把背在西西莉身上的簍子提了起來, 背到自己身上:“不吃是對的, 其實挺酸。”

    他邊這麽說著, 邊咬了一口果子。

    “對了,你是怎麽判斷這些東西……有沒有毒什麽的啊,”西西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我就是覺得挺厲害的,哈哈。”

    “哦這個啊,”布朗斯三兩口把那個果子吃完,隨手在身上抹了一把,“問村民就可以了,我之前帶了個什麽植物圖鑒過來,然而根本沒那個興致照著看,村民都很懂這個,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還有隻能偶爾吃不能長期吃的。至於為什麽不能吃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反正謹慎點沒事。我剛來的那個月,就隻能吃點草了。”

    西西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很好笑嗎?”布朗斯一臉誇張,“因為那麽多植物我就隻認識草了。”

    西西莉深表讚同,其實她也隻認識草。

    在樹林裏消磨了快兩個小時,兩人才分道揚鑣,西西莉慢吞吞地逛噠,迴到鮑勃的小屋子裏。

    這會兒鮑勃在了。西西莉算著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這次她又看見了亨特夫人,她好像是……拿著什麽?

    西西莉下意識地沒有靠近,而是遠遠地站著,得虧她視力還不錯,看見亨特夫人把什麽塞到了鮑勃手裏,鮑勃手到懷裏之後,亨特夫人提了牛奶桶離開——西西莉看著都嚇一跳,說好的弱不禁風呢這麽沉一桶牛奶就這樣提過去了?

    等等……西西莉突然意識到,這個家一天也沒用著那麽多牛奶啊,無非是喝茶的時候加一點,然後是小亨特先生三餐的牛奶,加起來最多也就是兩升?亨特夫人這一桶得有五升吧?至於每天都來提嗎?

    她這才優哉遊哉似的走到鮑勃的屋前:“鮑勃先生,在嗎!”

    這小木屋看起來比布朗斯先生那個結實多了,想想也很好懂,布朗斯一開始就是個生手,建了個比較差的底子,後頭隻能縫縫補補又三年咯。

    木屋裏又東西碰翻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打開:“希爾維斯特先生,快請進,外麵風大。”

    西西莉順其自然進去了,把紙條給了鮑勃:“其實都是些小的注意點,我想著您成日留在村裏大概也是沒時間去鎮上開藥。”

    於是扯七扯八,西西莉詳細地講了平時可以怎麽熱身,冬天應該怎麽注意,飲食應該怎麽注意——其實很多話是昨天說過的,但是為了表現出她的,嗯,體貼什麽的,她多說了幾句。

    老鮑勃聽了不住地點頭,等西西莉講了半天口幹了,他趕緊準備倒杯水給西西莉喝。

    西西莉沉默了半秒:“鮑勃先生,我能嚐嚐您這兒的牛奶嗎?”

    其實她想解釋一句,什麽感受一下新鮮牛奶或者說沒見過擠牛奶之類的,想了想不符合她人狠話不多的人設,就沒再說。

    老鮑勃當然是說可以:“正好剛才亨特夫人來提了牛奶,我自己還留了一些……您昨天跟我說要喝點兒牛奶的。”

    西西莉聽到亨特夫人立刻就神經敏感了,當然了她是什麽人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

    窗外有人!

    西西莉騰地就站了起來。

    “希爾維斯特先生?”老鮑勃有些疑惑。

    “我想說我自己來就可以,”西西莉非常穩重,“剛剛您提到亨特夫人,亨特先生之前讓我給她檢查身體來著,不過她一直拒絕。”

    “那是自然的,她的身體再好沒有了,隻是有些憂思過重……”鮑勃取了些清水,把杯子洗了洗把水就往外倒,再給西西莉裝牛奶,“她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她,我還得自己跑到屋子裏去把牛奶送過去,而且亨特先生總嫌我有些不體麵,不愛讓我去,偶爾碰見總要說幾句。”

    西西莉對此表示遺憾:“我以為亨特先生確實是一位紳士。”

    老鮑勃倒是不介意的樣子,把牛奶遞給西西莉:“老亨特先生確實是,此外在我心目中能夠得上紳士之稱的也就隻有您和您的朋友了——盡管我沒見過他,但我相信能同您成為朋友的人,一定是不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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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紳士,”西西莉麵不改色道,“在我眼裏他比我強上許多,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靈活機變——”

    “如此我倒是真希望見見了,”老鮑勃笑道,“快喝吧。”

    剛擠出來的鮮牛奶帶著一股子腥味,西西莉說不出是股怎樣的味道,其實不是太好喝,至少她不喜歡喝,但她壓住了這股厭惡,一口喝完之後小小地打了個飽嗝:“這個味道和在餐桌上喝到的……還是不太一樣呢。”

    鮑勃愣了愣:“是嗎?應該餐桌上的也是新鮮的吧,最多隔了一晚上,他們都有放在地下酒窖裏凍著好像。”

    “這樣啊,”西西莉若有所思,“這個莊園裏牛奶的消耗不少哦。”

    像是無意識的感歎。

    說到自己的話題,鮑勃多說了一些:“其實也還好,夫人差不多兩天拿一次,剩下的都是要拿去賣掉的,管家會來拿。”

    西西莉挑了挑眉:哦喲,萬惡的資本主義應該都倒掉啊。

    當然了,這話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老鮑勃出去要洗杯子,西西莉迴頭看向窗戶——福爾摩斯的臉正貼在那兒。

    西西莉想開窗,卻看見福爾摩斯的紙條。

    門又打開了,福爾摩斯嗖地一下就不見了,西西莉假裝望天四十五度角憂鬱。

    “說實話,我感覺到很糾結,”西西莉一臉苦惱地又坐了下來,“我的朋友告訴我這件事情是不想讓我往外說的但是……我想您一定不會往外說的吧?”

    她有些希冀地抬頭看鮑勃,把一個紳士的無助演繹得淋漓盡致。

    “先生,如果告訴我能使您好過一些的話,老鮑勃願意做您忠誠的傾聽者。”

    “這……”西西莉剛想開口,又猶豫著要不要說,顯得有些躊躇。

    “其實我也並不想說這些……”西西莉喪氣地彎下了腰。

    “如果您真的如此苦惱,我願意發誓保守這個秘密!”鮑勃鏗鏘有力迴答。

    西西莉:……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的朋友,受了委托來查這個村莊的詛咒的事情,”她猶猶豫豫地,有些語無倫次,“我們覺得很可能是下毒。”

    鮑勃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我們知道亨特夫人是近兩年才嫁進來的……”西西莉倏地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根本不可能是亨特夫人,村上有人失明是很早就開始的事情了——”鮑勃急急忙忙為亨特夫人辯解。

    “我們已經查到了!”西西莉壓低聲音很鄭重的樣子,“是克林姆!”

    鮑勃愣住:“不可能!”

    西西莉:“怎麽不可能!”

    然後過了一下西西莉緩和了:“抱歉我不該這麽著急,我也不應該往外說,我是絕不相信夫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我寧願相信是病死,但是我……”

    鮑勃的目光遊移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說了。

    “克林姆先生是我原來那個村子裏的大好人……夫人……我是說亨特夫人,她原來是克林姆夫人的。”他的語氣有些沉重。

    “什麽?”西西莉一臉不可置信。

    鮑勃苦笑了一聲:“您還別不信……”

    他慢慢地把整個故事說完。

    小亨特先生的母親在小亨特先生出生時就去世了,之後亨特先生一直未曾另娶,直到兩年前的夏天。

    那個時候,小亨特先生剛剛開始讀寄宿學校,亨特先生家中無人,平時就喜歡出去玩,又因為格林村並不歡迎他,時間富裕,他就會去鎮上,若是一時興起時間不夠,他就跑去隔壁村落的小酒吧喝酒。

    那天,克林姆夫人替丈夫買酒,她在吧台多等了一會兒。沒想到亨特先生一眼就看中了克林姆夫人,借著酒醉,強行將人帶走並且、並且……

    西西莉露出一個震驚且“我懂得”的表情。

    也是巧合,克林姆夫婦是在當地一個小教堂結的婚,之後那個教堂起了火,兩人結婚的檔案便沒有了,克林姆夫人就這樣不得不嫁給了亨特先生。

    西西莉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是“……”的狀態。

    其實她不喜歡女裝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時代的女裝太讓人難受了!那麽大的裙撐,你知道上廁所有多不方便嗎?於是女性們裏頭穿著的可都是開.襠褲啊……

    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麽好像隨地都可以發.情……

    西西莉一時無語,久久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但是,按照您的說法,亨特夫人……或者您更願意稱唿她為克林姆夫人,更加具備犯案動機了吧?”

    鮑勃愣了愣:“根本不可能的吧?夫人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不是,但是整個家裏……”西西莉歎了口氣。

    “醫生,這是詛咒!他的眼睛都流血了!”

    “我是醫生!我不相信有詛咒,如果真的有也不是現在,”西西莉低聲厲喝,之後語氣又緩和了,“抱歉我並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不知道,我覺得或許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有些急切……抱歉。”

    “不不不您不需要向我道歉,如果真的有懷疑的話,是應該的,但是我是十分相信夫人的,別的事情,我也就都不知道了,我已經說了太多了,都是我不該說的事情。”鮑勃有些疲倦,他的眼也有些渾濁了。

    兩人俱是疲累。

    “該吃午飯了吧,醫生,祝您用餐愉快。”

    鮑勃打開了門,請西西莉出去。

    西西莉臨走之前,再次摘下帽子:“十分抱歉。”

    鮑勃同她道別之後,看著西西莉離開之後才關了門。

    西西莉走到小屋後麵那個窗戶那兒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綠草地,隱約陷落了腳印的形狀。

    就知道福爾摩斯絕對不可能閑著的。

    她沒走幾步路,抬起頭,看見了福爾摩斯先生站在那兒看她,手杖尖上揚著,他在等她。西西莉加快了腳步到他身邊。

    這個時候正好一陣風吹來,西西莉壓了壓帽子,看見福爾摩斯手臂微彎,再一抬頭,看見他含著笑注視她。

    雖然她很嫌棄這個時代的女裝,但是在這一刻,她忽然就想穿著那樣的裙子,提著裙擺小心地走在他身邊。她故作自然地把目光移開,把手輕輕地搭了上去。這個年代,要好的紳士們總會勾著手走路。

    唔,這次gay裏gay氣的可不是她,西西莉心想,她調整了一下麵部肌肉……她其實一開始有些僵硬的,張了張嘴才找到說話的感覺。

    “我剛剛喝了牛奶。”

    45.

    “我剛剛喝了牛奶,”福爾摩斯聽見他的友人聲音有些幹巴巴地說,“感覺不太對。”

    在這個時刻他才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或確實給朋友帶來了困擾,似乎有些親近了,但這分明是正常範圍內的舉動。在意識到朋友的拘謹之後,福爾摩斯假意沒發現,而是微微側臉看她:“牛奶有什麽問題嗎?”

    “有,”西西莉想了想,“我早上喝的那個,有點兒發澀。”

    “早上?”福爾摩斯愣了愣,“早上還有牛奶嗎?”

    西西莉突然意識到會不會是昨晚上小亨特先生沒喝的牛奶給她了,一時臉色有些窘迫:“嗯,管家給我倒了牛奶,我當時還奇怪呢早上他們不是都給的茶嘛今天換了牛奶,我現在想想很有可能就是昨天應該給小亨特先生喝的,而小亨特先生沒喝。至於那個味道……不像是變質了,就是有點兒發澀,我形容不出。”

    福爾摩斯難得有些擔憂,看了西西莉一眼,見她麵色如常的樣子還是提醒了一句:“吃到味道不對的東西要小心——”

    “我知道,”西西莉苦哈哈道,“我就是覺得……哎,反正是慢性的藥物,一兩次應該不會有事,如果說真的是針對亨特先生和小亨特先生的毒藥,那麽應該不會殃及你我……”

    看福爾摩斯像是要反對的樣子,西西莉趕緊開口道:“哎,我特別好奇啊,你到底是怎麽藏著的啊,這一片空蕩蕩的,我看腳印你也不是一大早就蹲在那裏守著的呢。”

    福爾摩斯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上褐灰色的大衣:“大概是保護色?”

    保護色??西西莉懵了。

    神色一下子十分複雜。

    嗯,至少帽子不是綠的。

    天空突然亮了一瞬,緊接著是雷聲。

    轟隆隆。

    西西莉的手臂下意識地用了力,抬頭看見青灰色的天空。

    幾乎是有些憂鬱的顏色,這個世界就像一個籠子一樣,把人罩了起來。

    “要下雨了,”福爾摩斯也抬頭看了看天,“走快些吧。”

    西西莉卻從未像此刻一般希望,希望自己確實是被束縛在這裏的,至少是和他一起的。

    迴到室內的時候,外頭的雨還沒落下來,小亨特先生還沒有到餐桌,西西莉還覺得有些奇怪——現在已經十二點了,亨特先生還沒下來。

    管家先生這才注意到了他們,從樓梯後麵冒了出來。

    “希爾維斯特醫生,福爾摩斯先生,小主人在書房裏等著你們呢。”管家說完之後就迴去了。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是什麽事情,隻覺得疑惑,便往樓上去了。

    在他們敲門之前,小亨特先生打開了門,隻字不發,幹淨利落地請他們坐下。

    兩人甫一坐下,小亨特先生便把一封電報遞了過來。

    “他們要我留住您,希爾維斯特醫生,”小亨特從鼻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涉嫌謀殺。”

    “什麽?”福爾摩斯一怔,倒是比西西莉更先反應過來,“蘇格蘭場那幫……”

    他隱去了後麵的話沒有再說,左右也不是什麽好話。

    “今天早上的牛奶好喝嗎?”小亨特先生卻沒有管福爾摩斯,而是看向了西西莉。

    “……你知道那個牛奶有問題?”她愣了愣,“你還一直……?”

    “實際上我隻是懷疑,”他的手放在桌上敲,“您看見了,這個房子裏,沒有人會聽我的。”

    室內的寂靜和壓抑可以逼死一個抑鬱症患者。明明有嫌疑,可能被帶走的西西莉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往椅背倒,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地捋了捋假毛。

    “我明白了。”西西莉倒是沒什麽介懷的,“如果能確切地解開這個謎題,我倒是不介意真的去蘇格蘭場待上兩天。”

    “我已經聯係了您的表兄,希爾維斯特醫生,您在那兒的生活想必也不會太差——當然了,”他突然轉過身,看了一眼窗外,天烏壓壓的,雨已經落下來了,“下雨了,蘇格蘭場的人肯定是明天才能到。”

    “如果你們今天晚上能夠解決,自然是皆大歡喜了。”

    西西莉突然意識到,她不喜歡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她不知道這個地方藏了多少東西,盡管泥濘的地下或許藏著清澈的地下水,但那下頭也可能是無名人的屍骸。而在這裏,這樣的村落這樣的莊園之中,想要犯罪好像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科技的進步使人類的隱私空間越來越少,多少人向往著迴到過去,至少有一個不被打擾的容身之處。西西莉在此刻終於意識到,不被打擾,也是危機四伏的前兆。

    小亨特先生看上去不算太強壯,臉也長得很普通,沒什麽特點,顴骨不太高不太低,嘴唇不太厚不太薄,不管是哪裏都說不出什麽特征似的。並不像亨特先生——亨特先生總喜歡得意洋洋地炫耀,卻又佯裝謙遜,他的顴骨很高,眼邊皺紋也很多,或許是表情太過豐富——但實際上父子卻是無比相像的,他們的動作總有些粗獷,而且在無表情時候,總流露出一些陰影。

    大概,就是這樣的環境讓小亨特先生慢慢收斂,也逼著這麽一個初中還沒讀完的孩子去謀算。

    福爾摩斯先生想說些什麽,但他終究沒說出口,小亨特先生起身,扯開嘴笑了一下:“該去吃飯了。”

    他率先打開門,離開之後體貼地關上了門。

    “今天或許拿不到消息,”福爾摩斯語氣很平靜,似乎剛剛的欲言又止全不存在,“明天,或者最遲後天,隻要老鮑勃去送信,我就有把握攔下。”

    西西莉笑了笑,起身的時候按了按福爾摩斯的肩膀:“說實在的,我好像沒有很生氣。”

    她走到房門前,之前好像都沒注意過,這扇門還挺沉的,實木的大門推開的時候吱呀一聲響。

    “先吃飯吧。”

    福爾摩斯定定地看著她,半天沒有說話,動作利落地起身,輕輕地把椅背一抬,椅子就提了起來被塞了進去,身一側一旋,便從桌邊繞了過來到她麵前。

    “走吧。”

    這一頓中餐的氣氛有些古怪,亨特夫人倒是沒有動不動泫然欲泣的模樣了,隻是她仍舊無心說話。福爾摩斯也隻偶爾稱讚飯菜口味,小亨特先生故作老成地迴答。

    仔細想想,如果不去考慮小亨特先生的聲線,他說話的語氣內容都十分沉穩,幾乎是個大人。

    下午的時候雨又停了,福爾摩斯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西西莉無事可做,反而安下心來。反正如果和她哥打過招唿了,就算進局子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而且她一無動機二無證據,在外頭為她工作的人又是她忠誠的朋友福爾摩斯,她竟然對於進局子有了一種淡淡的好奇感。

    真是要不得。

    西西莉慢悠悠地翻著藥典,翻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敲門。

    “請進。”西西莉把書扣下,站起了身。

    那人穿著蘇格蘭場的製服,個子高大,額頭光亮前凸的男人。她覺得眼熟,但一時竟然沒想起來他是誰。

    “你好,我是蘇格蘭場的格蘭特探長,我來負責把你帶走,”他發音很奇特,短而急促,像是卡住的哨音,“希爾維斯特醫生。”

    福爾摩斯在晚餐之前迴到了亨特莊園。

    他剛踏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管家和女仆們已經跑了出來,在沙發上坐著甚至自己泡了茶。

    福爾摩斯的踏入仿佛按下了一個暫停鍵。

    幾位仆人僵硬了一瞬,卻又開始自如地喝著茶,隻是沒有再說話。

    福爾摩斯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抱歉,我隻是想問,我的朋友呢?”

    “希爾維斯特醫生被蘇格蘭場的人帶走了,”一個臉蛋圓圓的女仆細聲細氣道,“我們都以為您去看望他了。”

    在外人麵前,他們尚能維持謙恭的假象,隻是當客人一走,他們便試圖占據這座莊園。

    不知道當年的亨特先生知道現在的情景,他是不是會後悔做了那咬了農夫的毒蛇。

    46.

    格蘭特探長十分高冷,在馬車上一句話都沒說,但他也沒有給西西莉鐐銬等等,就像是西西莉並沒有什麽謀殺嫌疑,隻是被帶去配合調查。

    車上顛簸得很,西西莉卻也想抓緊這點時間了解自己的情況。

    “格蘭特探長,請問我是以謀殺嫌疑被指控嗎?”她覺得她很難維持自己聲音的穩定了,這馬車和她平時坐的可不一樣,鬧得要命,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受到了虐待。

    格蘭特看了她一眼,西西莉眼見著他額頭反光的角度變了變,他是點了點頭。

    之後,他開口:“如果您喜歡手銬的話,我不介意給您戴上。”

    他伸手,摸了摸褲腰帶旁邊,果然拴著手銬:“令兄打過招唿,在沒有實證之前,我們不會虧待你。”

    西西莉:……

    收受了賄賂這麽直白說出來真的好嗎。

    饒是她素來淡定此刻都被堵了一秒。

    “所以說,你們沒有證據證明我有罪?”西西莉沉默了一會兒,再試探地問。

    “但是,同樣,你沒有辦法證明你無罪。”他在說完但是之後有一個極其漫長的停頓,眼裏沒有她似的空空地掃了一眼,之後才說。

    西西莉默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隻能賣安利了。

    “你知道,安利(anyway),”她咳了咳,“你知道克林姆夫人嗎?”

    格蘭特看了她一眼,沒有迴答。

    之後西西莉無論說什麽,格蘭特探長都不再迴答,西西莉隻能放棄。

    媽耶這人好難搞。西西莉也有小脾氣了,就把手杖撐在地上,也不顧及形象,手扶著手杖墊著腦袋,一搖一搖的。睡不著。然後又靠了迴去閉著眼睛。

    難搞。難受。

    而此時此刻,福爾摩斯也並不好受。他的朋友以謀殺嫌疑被指控,現在在異地的蘇格蘭場,而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耐心地等待,等待來自隔壁村落的又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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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看見亨特夫人又跑去養牛人的草場,但是什麽都沒做,福爾摩斯深感自己不能這樣無所事事地等待,索性找了個借口,同小亨特先生說自己找個酒吧喝酒,駕著馬就跑到了隔壁村落。

    這個村沒有名字,但是比格林村要發達許多,離波茨鎮稍微遠一點,比起格林村的自然景觀,它的田地還有畜牧都十分到位。

    福爾摩斯沒花多少工夫,在淳樸的村民指引下,找到了一間酒吧,大白天的,也沒什麽人喝酒,福爾摩斯就端了杯杜鬆子酒坐在吧台,同酒保聊天。

    人不多,所以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格外清晰,他聽見他們聊格林村的八卦,說亨特先生死去大概小亨特先生也守不住遺產。

    他聽出來他們似乎不太知道多年前的舊事,隻曉得亨特先生搶了克林姆先生的妻子,還有那場莫名的火災,說亨特先生總歸是遭了報應,也不知道克林姆夫人還能不能迴來。

    福爾摩斯拿著酒杯若有所思——或許,他得去克林姆家附近看看,希望他能見到那位克林姆先生。

    話題戛然而止。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福爾摩斯一隻胳膊撐在吧台,半闔著眼有些疲倦模樣,悄悄打量他。

    這位克林姆先生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如果說在座的大多是農夫還有歸家的工人的話,他應當是個讀了一點兒書的文化人,隻是眉骨高聳鼻梁挺立,輪廓顯出一分堅毅。

    “克林姆先生,今天喝點兒什麽?”酒保語氣鬆快地打著招唿。

    “龍舌蘭,拿一瓶,我帶迴家喝,”克林姆先生坐到了福爾摩斯身邊的高腳凳上,一腳踩在地上一腳則微彎勾在木凳中間的橫梁上,然後他注意到了旁邊那位頗為不雅的有些困倦的紳士,“最近酒吧裏客人很多?”

    酒保從角落裏摳出一瓶龍舌蘭,遞給了他:“這個季節,波茨鎮還有我們村往西走些的湖泊都值得遊賞,克林姆先生您真是對時間沒概念了。”

    克林姆怔忪,接酒瓶的時候差點脫了手。

    “是啊,”他低聲道,“隻剩我一個人了。”

    “會好起來的,”酒保倒了一杯酒給他,“送你了,為了更好的明天。”

    克林姆先生一飲而盡:“多謝了朋友——為了更好的明天。”

    他將杯子倒置給酒保看自己完全喝幹,杯子往桌上一放,掏了錢之後好不拖遝地離開。

    福爾摩斯故作困倦地撐著下巴,對酒保說:“再來一杯。”

    為了更好的明天。

    此刻,萊斯利正在邁克羅夫特的辦公室裏。

    “邁克羅夫特,你說的那位拿破侖先生像是盯上我了,”萊斯利難得有些暴躁了,他把手裏的信往桌上一丟,“哈,他真當自己是那位目中無人卻又矮所有人一頭的拿破侖先生了嗎?讓我抽身?”

    “你買地的動作太兇了,”邁克羅夫特懶洋洋地直起腰,從桌上揀過那封信,完完整整地摸過信封的材質,又看了郵戳郵票和火漆印,“哎,你們商人總是喜歡冒險行事,我記得你比我更清楚,有牽掛的人更禁不起冒險的。”

    “我可是有爵位的,”萊斯利氣的把自己的領結揪了下來,“你可別把我和那些商人混為一談……”

    說到一半自己又想笑——他其實已經算是個商人了,隻不過是還擁有著英國王室賜予的體麵罷了,他未必多瞧得起那份體麵,卻又依靠著這份體麵帶來的好處。

    邁克羅夫特挑了挑眉,萊斯利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了,隻是把自己的領結往桌上一砸。

    “放心,令妹不會受到什麽虧待,”邁克羅夫特歎了口氣,“格蘭特那人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是足夠聽話。”

    “邁克羅夫特,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麽。”萊斯利直覺有問題,伸手不耐煩地在桌上敲。

    邁克羅夫特沒有說話。

    在萊斯利耐心告罄之前,邁克羅夫特終於開口了。

    “和權力相伴增長的永遠是愚蠢,”他十分沉靜,“我不需要坐上高位,而那些高位上的人在我手中如同木偶。”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還不算太胖,就是有一些——有那麽一些胖,但他的動作從從容容地,在急性子人眼裏甚至是有些笨拙的,這仿佛加重了人們對他誇張體重的印象。

    窗簾是關著的,他用手指別開了一條縫,光便透了進來,今天的倫敦,天空仍舊是烏雲密布,地麵仍舊是泥濘汙濁。

    每天都一成不變,下麵的人也一樣,換了一批,但是和沒換的區別也不大。

    “我能保證令妹的安全,”邁克羅夫特的手指收迴,那光線便一瞬間被關在外麵,“我承諾。”

    格蘭特的腰間可不止別著手銬,還有槍支呢。

    萊斯利沒了脾氣,泄了氣似的靠在沙發上。

    “我說,”邁克羅夫特的語氣又恢複了輕鬆,好像沒聊過正經事似的,“你把你的妹妹看的太嚴了,她可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

    “我倒寧願她安心呆在家裏——”

    “噓——”邁克羅夫特比了個噤聲手勢。

    好吧,萊斯利閉了嘴,邁克羅夫特的話確實是完全可以看出來的,萊斯利一開始就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一直金絲雀似的呆在家裏。但是他也沒想過西西莉會想要做醫生啊,更沒想到西西莉會因為和他好友的弟弟搭上關係不得不蘇格蘭場一日遊甚至好多日遊?

    萊斯利有些挫敗。

    “我覺得,或許我得和我的弟弟商量一下聘禮的事情了,”邁克羅夫特很是歡快地轉頭看他,“至於嫁妝的話,能不能把你在西區的地……”

    “你做夢,”萊斯利勾了一邊嘴角,沒好氣道,“可別指望我妹妹嫁過去,你,邁克羅夫特,你的弟弟小福爾摩斯先生,租房還用著你的錢,現在還破著那些小案子毫無起色,你自己準備孤獨終老,看起來你的弟弟和你一樣。”

    邁克羅夫特好笑地搖了搖頭:“著你倒是放心,講不好令妹畢業的時候,舍弟已經小有成就了。”

    萊斯利是沒有懷疑過小福爾摩斯先生的才能的,隻是……

    兩人坐了會兒,沒有再聊什麽。

    一壺茶喝完之後,萊斯利抓起桌上的領結,有些別扭但到底找到了方法打好:“你以後少喝點花果茶,你看看外頭有哪個紳士愛喝的。”

    邁克羅夫特笑笑不說話。

    萊斯利這人真是別扭的很,他自己分明就很愛喝,又不想告訴別人,每次到了邁克羅夫特這兒就可勁兒喝,最後還要嫌棄上一下,明明他自己才是最怕苦的人——而邁克羅夫特也不喜歡苦味,但邁克羅夫特總是很坦誠,他就是可以坦然喝著花果茶,就算那是外頭淑女們流行的而不屬於男士。

    邁克羅夫特目送好友離開,臉色漸漸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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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基友白蘭氏雞精推文!

    綠司征十郎[綜]

    我讓雞精簡介一下她的文,她想半天說了句當然是原諒她?我真是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呢?

    和雞精一起去看英倫對決啦~

    自從放假,起的越來越晚……

    每次加更,我的心都在滴血……我隻能指望一下肝的再生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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