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知道是怎樣的詛咒, 讓他們白天都不願意在外麵行走?”

    自己說漏嘴是一迴事,但當外人提問的時候還是觸到了老湯姆的警惕心,他不至於把這些事都往外頭講,便是避重就輕地迴答:“這個時候男人們應當都在工作,都在田地裏呢, 婦人們應當是在菜市場采買,所以路上人不太多。”

    福爾摩斯意識到對方有些提防的心理, 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有些遲疑, 又擺出了一個我理解你的表情。

    “那萊恩先生的雜貨店, 應當是經常去鎮上進貨的吧?”福爾摩斯自然而然地拋出這個話題, “想必萊恩先生一定是很有能力呢。”

    老湯姆笑了笑:“兄長雖然人平時冷漠了一些, 但是他知道怎麽做比較合適,隻是我的嫂子總不太樂意孩子和外人接觸,兄長平時拗不過她才在你們麵前冷漠, 請你們千萬不要見怪。”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看向西西莉:“聽見沒, 他在讓你態度好一點兒。”

    西西莉:……

    老湯姆也沒有反應過來, 稍停半秒才笑出了聲:“希爾維斯特醫生看上去隻是為人冷漠了一些, 我相信紳士的朋友亦是紳士,希爾維斯特先生一定也是外冷內熱的人。”

    西西莉:福爾摩斯這是想讓我奔放地表達出我的友誼嗎???

    當然了, 她隻是愕然看了福爾摩斯一眼之後, 繼續一言不發。

    兩人不鹹不淡地打趣幾句之後終於到了湖邊。

    西西莉抬眼看見那一片湖的時候也忍不住發出驚歎。

    這天的天氣很好, 陽光是淡米黃色的, 微涼的風貼在臉上,柔而不膩,送來了滿目的溫婉光景。她的腳步忍不住停了停,起風時,生怕自己的足跡會踏碎這張綠色的地毯,風停下時,又怕自己的腳步驚動了波瀾不興的湖麵。

    “確實是美景。”她輕聲道,幾乎可以說是溫柔了。

    老湯姆也十分自豪:“沒有什麽苦惱是這湖不能趕走的。”

    西西莉小心地眨眨眼,確定這樣的美景絕非仙境,臉上的表情都控製不太住,人總是會被自然驚豔。

    福爾摩斯也是。

    老湯姆完全笑開的時候,臉上的褶子也就都現了出來,但他可不在意這些:“我還得迴去協助萊恩夫人打掃衛生,想必你們也會喜歡在這附近轉一轉,這兒有一塊小石碑……”

    老湯姆指了指不遠處的石頭。

    “你們白天盡可以到處走走,盡量在太陽落山之前迴到這個石碑這兒,我會來這裏帶你們一道去酒吧小酌,”老湯姆又指了指朝西方的路,“往這邊走你們可以看見那個小木屋,就是我所說的隱世居住在這裏的人,他會很樂意同你打招唿,如果趕上午餐,你們大可以和他一同享用,至於兩邊樹林,如果進去一定要做好記號,就算走不出來了,也方便我找你們。或許你們可以在樹上畫個三角形或者箭頭什麽的。”

    兩人都欣然同意之後,老湯姆把食籃留給了他們倆,有些戀戀不舍地又望了一眼這片湖,才轉身離開。

    “不可理喻。”

    在老湯姆的背影已經遠的看不見之後,福爾摩斯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

    西西莉懵了半秒,看向她眉頭死皺的朋友:“福爾摩斯?”

    “我說這個村子的人不可理喻,”他說話的時候字正腔圓,這個時候表露出他那有些刻薄的一麵,“我承認他們沒有辦法站在更高一些的地方去看問題,因為他們沒有那個資源——可能這就是他們永遠都擺脫不了的愚昧性。”

    他加快了語速:“萊恩先生算是有一點眼力的人,但他被自己的妻子限製,隻曉得在去鎮上的時候說那麽幾句,無非是矮子裏拔高個,而老湯姆?你看看他,走在路上對待同村人的蔑視表情——哈,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一整個村……就這樣甘心窩在角落裏,農民的孩子繼續當農民,養牛的人孩子以後也隻能養牛,他們毀掉了自己,也毀掉了自己的孩子,還以為是保護了他們——不可理喻。”

    西西莉默然,想了想:“總的說,那也同我們無關,眼前景色這麽美好,多少也能平複一下你的心情——你要知道,群體總是低智的。”

    福爾摩斯突然就笑出了聲又飛快收斂:“你同邁克羅夫特——如果你記得的話,你當知道那是我的兄長。”

    看到西西莉點頭之後,福爾摩斯才繼續說。

    “他是這個觀念的忠實擁躉,”他勾了勾唇角,就算是笑了,“他說從政是最簡單的事情了,他甚至不需要成為領袖——隻需要在一群人中找到他們中聲望最高的人,他就有能力操縱一個國家,現在他大概已經是成功了一半了。”

    西西莉被這樣的說法所驚,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大概是她的表情取悅了福爾摩斯,福爾摩斯隱晦地挑了挑眉。

    “我實在很好奇,雖然這話乍聽之下十分有道理,但畢竟不是那麽好操作……”西西莉有點兒疑惑,“但是你的兄長一定是同你一般有自己獨特智慧的人、我實在是好奇他是怎麽做到的。”

    福爾摩斯目之所及,是一片開闊,不論是草地還是湖泊都能給他好心情,更不用說他還有摯友真心實意的誇讚。

    “實際上,如果仔細研究過宗教還有議會,我想你不難理解邁克羅夫特說過的話,”福爾摩斯揚了揚手杖,“群體是沒有智慧的,邏輯推理並不如邪.教般的宣言有用,尤其是說出這樣宣言的人是極其有聲望的人。重複以及言之鑿鑿的斷言給群眾的心理暗示可以壓倒一切證據,在群體中的人是不會思考的,他們永遠都會選擇隨大流……”

    兩人就群體的心理學聊了一路,直到他們看到有一間小木屋,想必這就是那位隱居於此的先生居住的地方,兩人笑著說話到了門口,還未敲門,門從裏麵打開了。

    “實在是難得,我原以為最近不會有客人的,”一位男士從裏麵探出頭來,他的胡子看上去很久沒刮,幾乎半張臉盡是胡子,“你們是近來的遊客嗎?”

    他打開門,讓兩人進屋:“快請進吧,我可以招待你們喝茶,又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到屋外共進午餐,你知道的,在這裏,屋外可比屋內舒適多了。”

    福爾摩斯與西西莉麵麵相覷,西西莉還未開口,福爾摩斯率先爽朗道:“那就多謝您的美意了!”

    屋子裏十分簡陋,不僅是桌椅,哪怕桌上的杯子都能看出手工的痕跡。

    那位先生看到西西莉拿著杯子在手上轉悠,會心一笑:“您大可不必懷疑,這個屋子裏的東西都是我自己做的,我隻是學著前人試試隱居於外的感受,可惜這村莊比我想象中還要封閉,我也確實是很久沒見過客人啦——我叫布朗斯,請問你們……?”

    “您可稱唿我為福爾摩斯,我身邊這位是我的朋友,希爾維斯特先生。”

    布朗斯笑了笑,為兩人添水。

    “我這裏沒有茶,水是湖裏的水燒開,比起外頭的水要甜一些……你可以當做是我的錯覺吧,反正我是厭倦了倫敦的水質了,我覺得我的發際線連年倒退一定同倫敦的水有關,打從我來了這兒,連頭發都聽話不少。”

    西西莉被這人說的有些好笑,連忙端起杯子掩飾笑意。

    幾個人在室內稍稍坐了坐,就拿著東西跑到外頭曬太陽了。

    西西莉想著這也不是在村裏,她也不想繃著個皮做冷漠人設,再加上自然對人的性情的作用,她也放開不少。布朗斯是倫敦來的,是厭倦了家裏的生活,才逃出來的,用他的話說,他也想試試獨自一個人生活,並不願意娶一位未曾謀麵的淑女,索性給家人說自己一個人出去住,定期會去送信示意自己還活著。好在布朗斯並不是家族裏繼承家產的人,既然他活著,倒也就不太管他。他一開始覺著這樣的生活有些苦,可是開頭過完了,覺出樂趣了,就一直留了下來。

    這樣的生活讓西西莉想起了《瓦爾登湖》,隻是記不起瓦爾登湖的作者是誰,不曉得是不是英國人,也不曉得這個時候問世了沒有,隻是覺得巧合,總有人因為不同的原因做出類似的事情。

    也因此,西西莉對此很感興趣,話不自覺地多了一些,算是把最近憋著沒說出來的話都說完了。

    一開始,福爾摩斯隻是跟著一塊兒聽一聽,比起整個村的人,他更青睞於布朗斯先生,隻是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友人似乎話多了一些……多了許多,他甚至覺出,在布朗斯麵前,希爾維斯特竟毫無在自己麵前有過的緊張拘束。

    他一時間說不上是種怎樣的感覺,隻是還沒摸明白,自己就已經采取了行動。

    福爾摩斯拿過了話題權,開始把話題從一個人如何隱居,怎樣建房子弄家具轉移到了這個村莊上。

    “實際上,我在這個村裏住了有七年了,我大學畢業就來了這裏,之後也沒迴去過倫敦,”布朗斯先生知無不言,“我剛搬過來的時候,這裏的人對我都很警惕,那個時候我差點就要跑迴去了,但後來想了想這樣也太慫了,好歹住個十天半個月再走……我就去叢林裏砍柴建屋子什麽的,隻有老湯姆,也就是陪你們來遊玩的人,他願意給我送信,好讓我家裏人知道我還沒死在外頭。”

    “後來住久了,偶爾也會有客人,他們經過這裏也會在這裏坐坐,確定了我真的隻是在這邊一個人住沒有別的打算之後才開始對我友好一些,我偶爾還是得去菜市場買菜,所以能感覺出來,就是……價格都低了一些。”布朗斯摸了摸後頸的頭發,他的頭發是他自己剪的,所以很不整齊,撓的人後脖子癢。

    西西莉注意到這個動作,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其實我不是特別清楚,他們雖然接納了我,不代表都要告訴我,隻是老湯姆跟我說過,然後還有幾個偶爾做客的人提過,”布朗斯皺了皺眉,“說是叫我不要去當地一位富豪,叫亨特……不要去亨特莊園。然後他們大致提了一下,說是亨特其實不是本村的人,來了之後占據了本地原來一位財主的家產,把人家給趕走了,自己住了下來。具體是什麽情形他們沒說過,隻說後來他們就十分忌憚這樣的外來者,開始慢慢地封村,再後來就有了詛咒,在村裏的人,尤其是那些知情但沒有給原主人伸出援手的人的後代,眼睛都瞎掉了,說是上天的怪罪。”

    如果說村裏還有不相信詛咒的人的話,布朗斯絕對是要算頭一份的,他當初聽了就覺得荒謬,畢竟他也是受過教育的人,盡管他也信宗教,但他對於這樣的狀況總抱有懷疑。

    “我本來覺得他們的眼瞎隻是巧合,比如說幾個人受了外傷啊什麽的,然後可能是忘記了或者別的什麽原因吧,就是都瞎掉了,然後有人傳出了謠言,”布朗斯擠了擠眼睛看福爾摩斯,“就像您說了,當一群人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們不會再有邏輯,隻會去聽信謠傳——很抱歉,我聽見了你們的對話。”

    福爾摩斯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你說得對,但是後來你改觀了?”

    “其實我仍舊懷疑詛咒的可能性,但是事實確實是,眼瞎的人似乎變多了,我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傳染病,但是……感覺不像,他們之中有一些人瘋了,然後也很快死掉,感覺像是被所謂詛咒逼瘋了,”布朗斯托著下巴,“我倒是擔心了自己,萬一是傳染病可怎麽辦……”

    他笑起來的時候星目璀璨,雜亂的眉毛沒有壓住他的精氣神。

    “醫生,你覺得呢?”

    西西莉愣了愣,沒想到會提到自己,恰好福爾摩斯也看向了自己,西西莉下意識直了直背,清了清嗓子才開口:“早期的話,關於傳染病有自然發生學說,但現在學術界公認了巴斯德先生的學說,我們相信傳染病是有病原體引發的,現在的郭霍法則給了我們一個檢驗的手段……”

    她講到自己的專業之後,就開始有點兒控不住了。

    福爾摩斯很少看西西莉這樣高談闊論,一時間也沒有打斷,聽到她說應該如何驗證是不是傳染病或者營養素缺乏,為什麽她沒有懷疑過是傳染病等等。

    她在自己的領域,有她獨特的光芒。

    布朗斯聽著連連點頭,興致也起來了。

    “說實話,真是遺憾沒有酒喝——同別人說話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遺憾!”布朗斯舉起了水杯,“希爾維斯特先生您實在是青年才俊,我毫不懷疑未來倫敦的醫學人才一定有您的一席之地——”

    “看來我也得為我的朋友幹一杯,”福爾摩斯也舉起了酒杯示意。

    西西莉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兒太多了,想要解釋一下,但是她極少遇見這樣的場合又不知何從說起,索性就舉起木杯,與他們一碰。

    三人俱是愉快,水下了肚就當做酒了,愉悅將人醺醉。

    吃過中餐,布朗斯主動要求要帶著西西莉和福爾摩斯在四處逛逛,兩人也就欣然應允,直到日光漸漸下沉,布朗斯才把人送到了他們與老湯姆約好的地方。

    “我想,我在這個村裏也呆不了太久了,等我迴到倫敦,我一定會去找你們,”布朗斯熱情道,“我已經許久沒同人談的如此暢快了。”

    西西莉也隻是笑,福爾摩斯主動伸手同布朗斯握手。

    布朗斯本來也算是個公子哥,多年的獨自生活把他的手摩糙,也讓這個男人的內心更加強大。

    西西莉伸手同布朗斯交握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手是多麽有力。

    “那麽,再會了!”布朗斯看了看天色,獨自迴了自己的小屋。

    西西莉目送人遠去,又將目光放到了落日上。

    落日餘暉也是有些刺眼的,西西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適應了之後才開口說話:“這樣的景色很美,不是嗎?”

    福爾摩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人活著的每一天,不都是自然的饋贈。”

    他的聲音是很適合傍晚的微風的。

    西西莉迴過頭,衝著他笑了笑。

    福爾摩斯或許沒有看到這個笑,隻顧著看夕陽,又或許看到了。

    他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以後我們還能去些別的地方看看。”

    ※※※※※※※※※※※※※※※※※※※※

    對不起來遲了……

    體測要廢了……

    仰臥起坐做不到有分的成績(17個),我真是,有點絕望,補測的時候起身就哭了,好丟人啊……老師都蒙了……要我不要哭……好在別的項目還可以吧……

    這一章算雙更吧…………我不行了……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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