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成年了,門禁時間對我早就沒用了。”路思筱不吃他這一套,衝他調皮吐了下舌頭,撩撩頭發瀟灑走人。


    外麵雪似乎下的更大了,雪光純白聖潔,給昏沉的天地添了一抹亮色。


    路寂收迴眼,將手中冷掉的咖啡放迴幾上,無意瞥到旁邊安靜躺著的手機,眸光微微閃爍,又逐漸歸於黯淡。


    *


    臨近年底前一周,在家無聊到種蘑菇的林雨眠一大早跑來季挽家裏玩,剛好碰上要去公司的季爸爸和付女士。


    林雨眠早有準備,將順路在樓下花店買的玫瑰花送給付女士,還有的沒的說了一堆彩虹屁。


    把付女士哄得嘴都合不攏,捏著他的小臉直誇他嘴甜。


    說罷領著他進客廳,將那支玫瑰放進島台上的白瓷花瓶裏,嬌嫩的花瓣上還有幾顆晶瑩的水滴,轉身看著他說:“阿姨要去上班了,雨眠你不要客氣,把這裏當自己家,想要什麽跟季季說,讓他給你拿。”


    林雨眠偏頭看了看,四周到處靜悄悄的:“季挽還沒起床嗎。”


    說到這付女士不免又是一陣搖頭,頭疼地說:“吃完早餐又迴房間了,雨眠你來了正好,帶他出去兜兜風,玩點你們年輕人該玩的,整天悶在家裏算什麽事。”


    季挽的性格林雨眠可太清楚了,看付女士這個反應就知道他這個寒假是怎麽過的,當下就迴她一個“我懂”的眼神,抬手輕拍胸脯:“放心吧阿姨,交給我了。”


    付女士抬腕看了看時間,又隨意交代了幾句,便拎起旁邊掛著的大衣和包包,踩著高跟鞋匆匆出了門。


    隨著一聲關門響,整個客廳都安靜下來,林雨眠雙手插兜,四處看了一圈,便徑直朝季挽的房間走去。


    臥室門沒鎖,隨手一推就開了,看得出季挽平日在家裏有多自在隨意,對家人完全不設防。


    “媽咪,你還沒去上班啊,要遲到咯。”


    熟悉的慵懶嗓音從電腦桌那邊傳來,椅背上方露出半顆毛茸茸的腦袋,頭發還翹起來兩撮。


    “怪不得阿姨為你發愁,你幾天沒出屋了。”


    聽到預料之外的聲音,季挽操作鼠標的手指頓下,偏頭朝後麵看了一眼,輕挑眉梢:“你怎麽來了。”


    林雨眠彎腰撿起地毯上躺著的青蛙抱枕,拍了拍抱在懷裏:“我來之前不是給你發微信了,你沒看到啊。”


    “有嗎。”季挽側眸掃了眼旁邊的手機,手指放上去點點,亮起來的屏幕上的確有來自林雨眠的未讀微信,他又淡淡撇開眼:“哦。”


    “哦什麽哦。”林雨眠被他氣笑,走過來往他桌上閑散一靠:“你最近怎麽迴事,放假就直接神隱了,大家都說找不著你。”


    季挽盯著電腦屏幕,懶腔懶調地迴:“找我幹什麽。”


    聽聽這是什麽話,林雨眠無奈又心累:“朋友找你當然是要一起玩,增進感情了。”


    “不是一直在一起打遊戲嗎。”


    “那線上和線下能一樣嗎。”林雨眠在他背後推搡一把:“你先別玩了,我好容易來你家一趟,咱們聊聊天啊。”


    季挽被他吵得煩,剛好這一局也快要收尾了,利索收掉最後一個人頭,順利拿到了mvp。


    林雨眠意思性給他鼓了鼓掌,怕他再繼續開,提前將鼠標塞到自己兜裏:“沒收。”


    季挽沒理他幼稚的舉動,轉轉僵硬的脖子,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


    天氣冷,房間裏暖氣打得卻很暖和,季挽穿著單薄柔軟的家居服,領口寬大,從肩膀上滑下來,肩頭的皮膚光滑白皙,兩條鎖骨清晰聳起,陷下很深的弧度。


    林雨眠垂眸看了他兩眼:“我說真的,你別老是在家宅著了,我中午跟幾個朋友有一個飯局,結束後還要去玩密室逃脫,算是過年前的最後一嗨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季挽垂著眼,無聊撥弄著手機上的掛墜:“不想去,沒興趣。”


    “不想去也得去。”林雨眠晃他的肩膀:“你媽臨走時都跟我說了,中午他們都不迴家,不準你一個人在家叫外賣,吃泡麵,讓我綁也要把你綁出去玩,你就放棄掙紮吧。”


    季挽被晃得眼暈,抬起頭,對上林雨眠炯炯發光的眼神,無奈“嘖”了一聲:“都是什麽朋友。”


    “大部分你都認識的。”看到他被說動,林雨眠開心地繼續遊說:“有沈景學長,還有其他平時我們經常見的學長學姐,放心吧,氣氛很好的,對你這樣的社恐人絕對友好。”


    聽到熟悉的名字,季挽側過頭,表情有些不可言喻:“又是沈景,你們怎麽總是黏在一起。”


    “怎麽了,不行啊。”林雨眠抱起雙臂,一臉理所當然:“關係好,玩得來,為什麽不能黏在一起,再說了……”


    說到這裏,林雨眠特意頓下,低頭覷著他:“你還好意思說我,跟你和路學長比起來,我跟沈景學長簡直差得遠多了好吧。”


    驀然聽到路寂的名字,季挽撥弄手機墜的指尖頓頓,抬眸瞥他。


    林雨眠繼續說:“就你倆那黏糊勁,整天親親蜜蜜的,旁人半點縫都插不進去,學校裏好多人在論壇上嗑你倆cp,別說那些吃瓜人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們倆是不是真的在談。”


    林雨眠說這些話時心裏其實也有些忐忑,指尖在手臂上頻繁敲打,緊密觀察著季挽神情的變化。


    雖然平時也老是開他跟路寂的玩笑,但像剛才這樣直白的話語卻還是第一次。


    這多少是有幾分試探的意思,路寂對季挽的心思在他這裏是昭然若揭,可季挽對路寂呢。


    難不成這小子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到路寂對他的不尋常之處,真的有人能遲鈍到這種程度嗎。


    所幸他的試探並沒有石沉大海,因為他注意到,在自己說出剛才那番話後,季挽眼神裏的情緒分明有了波動,失神間手指不受控地一彈,讓掛墜飛到手機的另一側。


    這似乎是某種鼓勵,季挽盯著那個掛墜看了半晌,壓低嗓子開口:“雨眠。”


    林雨眠下意識端正身體:“嗯?”


    “其實我跟學長真的有點親密過頭了對不對。”


    林雨眠心裏一震,這個開頭,難不成鈍木頭真的開竅了?


    這可了不得!林雨眠眼睛突然變亮,強行壓下心裏的激動,抬手抵在唇邊假咳一聲:“這,你應該比我清楚啊。”


    “也對。”季挽垂著頭,沒有反駁,若有所思般微微沉吟:“你說我是不是該跟學長適當保持下距離啊……”


    林雨眠沒應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季挽隻微頓了幾秒,似乎在這以前,他早就已經深思熟慮許久,現在隻是剛好找到一個可以傾吐的機會而已。


    “路學長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也覺得特別自在放鬆,但我也不能因此就總是跟他膩在一起,學長不像我,他有喜歡的人,應該把時間和精力傾注在那個人身上,而不是總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裏……”


    說到這裏,季挽微微一默,實際上,即使不跟林雨眠傾訴商討,他最近也已經開始慢慢減少跟路寂的聯係了,就是從放假那天跟付女士聊天過後。


    那本該隻是一場平淡且日常的談話,卻不知為何會在他心裏掀起異常不平靜的波瀾。


    他自己也不明白這到底是種怎樣的情緒,不會令人愉悅,卻也不至於討厭,像是在他胸口蒙上了一層薄霧,明明虛無縹緲,卻始終縈繞不散。


    起先路寂還是像往常一樣找他聊天,但在他刻意的疏遠和冷處理下,逐漸也就淡了下來。


    季挽本來就不是熱衷於維護社交關係的人,非必要的情況下,幾乎很少,也懶得主動找人聊天。


    更何況現在還是在假期中,見不到麵,聯係自然會越來越薄弱。


    林雨眠哪裏知道他心裏的這些彎彎繞繞,聽完這些話當場滿頭黑線,內心更是極度無語。


    果然啊,果然還是他太天真了,竟然還幻想季挽這木頭有開竅的可能。


    開個屁竅,不過是從一個死胡同拐到另一個死胡同的區別罷了。


    “季挽。”林雨眠頗有些心力交瘁,擰著眉頭看向他:“你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一點,你是不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才想跟學長保持距離的,你,就那麽討厭同性戀嗎?”


    “什麽?”


    季挽愣了愣,他還沒從剛才的迷霧中走出來,抬起頭時,清澈的眼神中透著幾分懵然和莫名其妙:“我討厭同性戀幹什麽,我對同性戀沒有意見。”


    “哦?”這迴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林雨眠睜了睜眼,有些訝異:“我還以為你是不喜歡別人說你跟學長像同性戀,才會突然說這種話。”


    “不是。”季挽撇撇嘴,似是覺得他這種想法很可笑,滿不在意地冷嗤:“那些人愛怎麽說怎麽說,關我屁事,我擔心的是學長,他跟我不一樣,有喜歡的女孩子,我是怕他總跟我在一起,這些傳言會影響到他。”


    說了半天原來是因為這個,林雨眠嘴唇動動,一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季挽覺得有被他這個眼神冒犯到,皺皺眉頭:“幹嘛啊。”


    林雨眠看了他半晌,無奈地聳聳肩膀:“沒事,既然你能想得開那當然更好,至於學長那邊,我覺得你完全不用替他操這個心。”


    季挽輕挑眉梢:“為什麽?”


    “因為他是路寂。”林雨眠隨手拿起桌上的小擺件扔著玩,語氣輕飄飄的,帶著點玩味兒:“你擔心誰都不用擔心他,他這樣的人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在我看來,照顧你,跟你親密,這些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我看他享受的很呢……”


    最後一句話季挽沒怎麽聽清,側眸了他一眼:“你說什麽?”


    “沒事。”林雨眠拍拍他的肩膀,語調爽朗輕快:“你別多想了,這事人家路神本人都不在意,你卻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跟他疏遠,不覺得對他很不公平嗎。”


    聽完他的這些話,季挽兀自沉默下來,垂眸陷入沉思。


    林雨眠沒打擾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在心裏嘀咕著:路學長,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最後季挽到底還是沒逃過被林雨眠抓出去參加飯局的命運。


    外麵還在下雪,季挽一出門就嘟囔著冷死了,他穿得也多,下巴陷進柔軟的圍巾裏,襯得臉更加小了。


    站在漫天飛雪裏,眉眼如水畫,皮膚白皙晶瑩,整個人透著股如雪似梅的清冷氣。


    林雨眠看著好友的美貌值一如往常的穩定發揮,忍不住想,路神會喜歡上季挽,怎麽也得有這張臉一部分的功勞吧。


    兩人打車來到聚餐的餐廳,一推開包間的門,立刻就吸引了裏麵絕大部分人的注意,有幾個跟他們比較熟的學姐直接輕浮地開起玩笑:“咱們小季挽這張臉還是這麽能打,一進來感覺把整個包間男生的顏值水平線都拉高了。”


    這話一出大部分人都表示讚同,但也有個別男生不太樂意的:“怎麽,感情我們就是來拉低水平線的唄,這話我不愛聽啊。”


    “不愛聽就打開前置攝像頭照照,要不要姐姐教你開美顏啊。”


    這些人都是經常湊在一起嗨的老朋友了,見麵互損,打打嘴炮都是很平常的事,並不會因此吵起來,隻當玩笑一下活絡氣氛。


    季挽在一堆吹捧和調笑聲裏走到角落坐下,全程都沒什麽表情。


    包間裏暖氣很熱,他把圍巾和棉服脫掉,身上隻穿一件珍珠白的高領毛衣,漂亮的臉蛋沒什麽表情,透著一絲讓人不敢輕易近身的清冷距離感。


    搞得周圍有想跟他搭訕的人也有點怯,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誰都不想當第一個出頭鳥。


    人差不多到齊了,服務員便進來開始上菜,林雨眠照顧季挽成習慣了,什麽都先給他盛一點到盤子裏,讓他自己挑喜歡的吃。


    沈景坐在旁邊,目光越過他落在隔座的季挽身上,逗留稍許。


    季挽始終低垂著眼睛,安安靜靜地吃飯,白嫩的臉頰一鼓一鼓,吃東西的樣子倒是很乖。


    沈景收迴眼,身子壓低了點,湊到林雨眠耳邊:“你都沒跟我說季挽今天也會來,早知道我也通知路寂了。”


    林雨眠夾菜的手頓了頓,偏頭朝他瞥一眼,他猜出路寂喜歡季挽後,並沒有將這件事跟任何人說過,包括沈景。


    難不成沈景也看出這兩個人之間的貓膩了?


    看來是個人就能看出路寂對季挽揣著不清白的心思,路寂本人似乎也從來沒有要遮掩的意思,也就季挽這個傻子一直察覺不到罷了。


    林雨眠麵色不改,夾了一隻蝦到盤子裏,漫不經心地說:“現在通知他也不算晚啊。”


    沈景愣了下,低頭看著他的側臉,突然發現,從這個角度看,林雨眠的睫毛長得過分,睫毛根部又濃又密,眼睛裏的光亮晶晶的。


    奇怪,以前也沒覺得這小孩眼睛有這麽漂亮啊。


    他看得呆了小半晌,還是在林雨眠察覺到他的視線,抬眼看過來時,才匆匆收迴眼:“哦,也不是不行,不過路寂馬上要去美國陪他外公過新年了,再加上公司的事,這幾天估計忙得也夠嗆,怕是說了他也沒時間過來。”


    雖然這麽說著,沈景還是掏出手機翻到路寂的微信,找好角度隨便拍了張季挽側身的照片發送過去。


    發完消息把手機收起來,注意到旁邊的林雨眠正跟盤子裏的那隻蝦搏鬥,剝蝦的手法很是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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