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的狀況,令倪競有些措手下及。


    被雷嚇暈?他感到荒謬,眉心擠出兩道深痕。


    “你還好嗎?”攙扶著完全失去重心的虛軟嬌軀,他有些不以為然的問道,卻完全沒得到迴應。


    倪競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她暈過去了。


    他輕而易舉地將她欄腰抱起,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到醫院。


    在往醫院的途中,看著她血色盡失的慘白臉蛋,車速隨著焦急程度而下自覺加快。


    抵達醫院後,他抱著她入內,引來旁人側目。


    掛了急診,經過檢查,才曉得原來樊禦妃是胃疾複發、痛暈過去的。


    當醫生宣布原因時,倪競相當詫異。


    “她胃潰瘍的毛病,非常嚴重。”醫生說:“應該跟她長期節食、三餐不定很有關係。”


    醫生是依她纖細苗條的身材推斷的,現在女性都隻在乎外表,忽略了健康。


    為了減肥,把身子搞壞的病例下勝枚舉。


    “再不好好調養,小心胃都要穿孔了。”年過豐百的醫生,語重心長的交代,以為他是患者的男友,還多念了幾句才讓他離開。


    來到病房,站在床邊盯著她毫無生氣的雪白容顏,迴想起醫生的話,倪競的心隱隱揪疼。


    他以為自己對她夠了解,顯然他做的功課還不夠。


    否則,他下會一直處於震驚-她的初次、她在伸展台上眩目的風采、她怕雷聲、以及她嚴重的胃病……


    她不是純粹是個養尊處優、目中無人,徒有外貌、身材卻沒有腦袋,難馴的帶剌玫瑰嗎?


    倪競自問著,思緒陷入前所未有的紊亂。


    他一定是一時入戲太深,才會混淆了感情。


    他為自己滋生的異樣情愫、動搖的心找借口,視線卻始終膠著在那張他最痛恨的臉龐上。


    以往當他疲憊、挫敗想放棄時,便會迴想起她曾拒絕過他的倨傲嘴臉,和自己的沮喪、難堪,就能激起池高昂的鬥誌,奮戰不懈。


    如今他確實成功了,也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擄護她的芳心,一切皆如他所願。


    但為何卻高興不起來?答案,他比誰都清楚。


    半途而廢下是他的作風,即使是為三年前的自己出一口氣、雪恥也不例外。


    他沒有離去,而是留下來陪在她身旁。


    這是劇情所需,溫柔、體貼、多情,是一個好情人該具備的優點。


    恍惚,是樊禦圮醒來的唯一知覺。


    直到左手臂逐漸傳來的刺麻感傳遞至大腦,記憶一一迴籠,她的視線才調向插著針頭的左手。


    環視偌大、潔白的病房,房內的設備相當完善,卻部下是她需要的-她想見倪競。


    什麽時候,她開始養成依賴他的惡習?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下允許自己如此脆弱。


    倪競輕悄無聲的打開門,手中提著熱騰騰的鹹粥,杵在床邊凝視她。


    一聽到塑膠袋憲竄的摩擦聲響,樊禦妃掀開眼,看見那俊逸挺拔的身影近在咫尺,藍眸沒有溫度。


    她心驚,那冶漠的眼神似一頭豹,盯視著美味的獵物……


    “競……”她的喉嚨幹涸,聲音沙啞的低喚。


    “吵醒你了?”他衝著她微笑,剛才的深沉已下複見。


    她搖搖頭,也對他綻放甜甜的笑容。“我正在想你呢!”


    她落落大方的承認自己的心意,不改其坦率、直接的個性。


    倪競微愣,旋即恢複鎮定,轉移話題。“我買了粥,趁熱吃。”


    “可是,我還在打點滴。”樊禦妃噘高唇,一臉惋惜。


    他黯下眸,強迫自己不被她嬌俏的模樣吸引。“我喂你。”


    他說著「台詞”,下帶感情。


    端起冒著白煙的粥晶,倪競坐在床沿,舀了一口、吹涼了才送到她嘴邊。


    他細心的舉動,讓她備覺窩心。


    “真好吃。”她發出幸福的讚歎。


    超過二十四小時未進食,任何食物在她口中都成了山珍海味。


    沒一會兒,一大碗粥已見底。


    她意猶末盡的舔舔唇辦,像隻饜足的貓眯。


    “謝謝。”她飛快的在他薄唇上印上一吻,迴饋他的體貼。


    倪競扯動唇角,輕笑道:“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孩子氣。”


    他真正的意思,其實是拐彎抹角嘲諷她幼稚。


    樊禦妃聳聳肩,調皮的樣子與昨晚的嬌荏、脆弱判若兩人。


    “這才是人家的真麵目嘛!”她嬌瞠的嘟嚷。


    因為信賴他,所以她願意毫無保留的展現出真實性格,如對待親人般。


    她突然感到莞爾。


    自己本想當獵人的,卻反倒愛上了獵物……


    神那家夥,要是知道一定會下客氣的恥笑她。


    哼!他還下是一樣?


    “笑什麽?”倪競挑眉,狐疑問道。


    “想起一個自大狂兼大豬頭。”她沒心機的笑答。


    聞言,倪競懸在嘴邊的笑瞬間凝結,心中泛起一股酸意。“是誰?”


    話就這麽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想收迴已來不及。


    他緊張的口氣,讓她發噱。“你這樣好像我哥哦!”她的心暖洋洋的。


    原來男人吃起醋來是這麽可愛。


    倪競的俊顏掠過紅痕,浮現難得的困窘。


    “點滴快沒了。”他伸長手臂越過她的頭頂,按下床頭的唿叫鈴。


    樊禦妃忽然攬住他的頸子,蜻蜓點水的在他薄唇落下一吻。


    他揚起眉梢,睨著她。


    “謝謝你照顧我。”她的心徹底被他收買了。


    以往胃病發作,她都隻能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常常在床上痛得暈過去,自床上醒來,再拖著無力的身體外出覓食。


    他淡淡應了聲,算是接受她的道謝。


    出乎意料的,唿叫鈴喚來的竟是一位男護士,當他看到病床上是個貌比花嬌的大美人後,臉頰馬上紅成一片。


    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替她拔針頭的手在顫抖,動作十分緩慢,還有意無意的摸著她的乎。


    不曉得是因為緊張過度,抑或有意放慢速度,爭取時間多看大美女幾眼。總之他磨磨贈贈的,遲遲不肯離開。


    笨女人!被吃豆腐了還不知反擊,反應遲鈍。


    倪競撇唇冶哼。


    “你可以滾了。”他沒好氣的對男護士下命令,語氣冶冽。


    “呃……”男護士嚇了一大跳,識相的趕緊夾著尾巴,逃之天天。


    樊禦妃睜大美眸瞅著他,恢複紅潤的唇揚得好高好高。


    “我送你迴去。”語畢,倪競便率先步出病房。


    嗬——她喜歡看他吃醋的模樣。


    樊禦妃迴到家、梳洗之後,換上輕便的襯衫、牛仔褲,把長鬈發紮成俐落的馬尾,點上唇蜜,照樣明豔動人。


    她開車到書店買了幾本食譜,在車上挑選幾道要做的菜色後,繞到超市選購需要的食材,把整個購物車全裝滿了。


    沒有概念的她,買了一個小家庭一星期分量的東西。


    最後,還是超市的工讀生自告奮勇的,幫她將三大袋的重物提上車。


    一迴家,樊禦妃又將食譜研讀一遞,便開始生平第一次嚐試下廚。


    為了不讓倪競擔心,她決定將自己的身體養好。


    她捧著食譜,按圖索驥的把所需材料準備好,一邊喃喃自語:“紅蘿卜切絲、薑片、蒜末……”


    紅蘿卜、老薑與蒜頭準備就緒,便要開始切絲、削片、剁末,


    “切絲……”她拿著紅蘿卜,完全不知從何下手。


    算了,先切薑片吧!


    她將紅蘿卜擱在一旁,朝老薑進攻。


    “切片……”她又有疑惑了。“這要怎麽切?”每塊薑部長得崎嶇不平耶!


    端詳老半天,她還是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先弄蒜末好了。”


    拿起菜刀,就往白白胖胖的蒜剁個粉碎,結果連蒜皮也一並遭殃。


    兩個鍾頭折騰下來,她一事無成,本來是最幹淨的空間,在她“不當”的使用下,變得不忍卒睹。


    把廚房搞成廢墟也就罷了,更糟的是,連一道成品也沒有,才令她氣餒。


    她拍拍額頭,沒轍的舉白旗投降。


    樊禦妃終於體認到,做菜也需要天分。


    難怪,絮悠能擄護子堯的心……


    她垮下雙肩,發現自己一無是處。


    談廚藝,她絕對比下上持有國際王廚執照的關絮悠:若論溫柔體貼,和未來大嫂的好脾氣、溫婉柔順的路品蘭相比,她顯得大而化之、不夠細心:也不及陶詠然堅強、桑琥珀勇敢……


    她歎息。


    她根本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麽了不起呀!


    但,為了符合眾人的期待,她學會武裝自己。


    沮喪歸沮喪,想做菜的念頭依舊強烈。


    並不是長得比一般人好看,就什麽都可以不必學;也非全然無需付出,就能無條件擁有幸福。


    縱使,她在物質上不虞匱乏,但她和天底下的女孩子一樣,向往美好的愛情,希望能覓得一段良緣。


    追求者從來沒間斷,但從那些男人身上,迪卻嗅下到愛情的氣味、沒有心動的感覺。


    除了顏子堯外,倪競是她生命中第二個讓她想淪陷、願意付出的男人。


    想抵達幸福的終點,勢必還得突破重重考驗與困難。


    至少,她得無贏過倪競的未婚妻-


    物競天擇科技公司的員工們,用過餐後迴到辦公室,圍在一起討論著今日報紙的頭條。


    “噢!天哪!原來那位大美女就是國際名模‘豔後’,真是大完美了。”


    一名男職員對著報紙上的照片流口水。


    “我還一直保存著她送我的便當盒,她的手藝真是太棒了!”他的好運氣,羨煞其他男同事。


    “我出一萬塊向你買。”


    “一萬一。”


    “那可是無價之寶。”


    他們還真以為那是樊禦妃的傑作。


    “倪董真是有辦法,能征服性感女神……”男人果然還是要有事業才行。


    他們啊!唉!隻能冀望下輩子投胎、重新做人比較快。


    他們的話,讓剛進來的文婉荷全聽見了。


    事實上,她這趟也是因為看了報紙才特地趕來的。


    職員們都清楚,她是董事長的弟媳,所以並不特別在意,仍繼續高談闊論、拚命讚美樊禦妃。


    文婉荷的心情更加惡劣。


    “阿競。”她走進倪競的辦公室,氣得連禮貌都忘了,柔美的瞼龐不再溫馴。


    倪競依舊注視著電腦螢幕,沒有抬頭看她,僅是不帶感情的問:“婉荷,你忘了敲門。”


    “阿競,你真的在跟樊禦妃交往?”文婉荷劈頭就導人正題。


    倪競不置可否。“你管太多了。”淡漠的口吻,有著不耐煩。


    “阿競,你一直都清楚我對你……”


    “閉嘴!”他怒斥,冰藍色的眸子有火苗跳動。“別忘了你是阿謙的妻子。”


    “我根本不愛他……”文婉荷情急地衝口而出,跛著腳栘至他身邊,投入他的懷抱。


    倪競的表情陰鷙,一把拽開她。“別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頓了一下,接續道:“就因為認定你是阿謙的妻子,我才讓你繼續留下來,你最好認清這點。”


    聞言,文婉荷的淚奪眶而出。


    教她怎麽能甘心!


    她愛了他那麽多年,甚至不惜和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結婚,他怎麽能那麽殘忍的判她死刑……


    都是樊禦妃那隻狐狸精的關係,是她勾引阿競的……


    對!阿競隻是一時被她的外表迷惑,隻要她沒有那張罪惡的皮相,阿競就會迴心轉意……


    文婉荷的思考一向偏激,嫉妒、憤怒焚毀了她殘存的理智。


    “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會當作剛才什麽事部沒發生。”倪競睨著她,已經恢複一貫的冶然與鎮定。


    文婉荷雙手緊握成拳,擠出一記歉疚的笑容。“我失態了,對不起。”


    態度變換之快,比川劇變臉還厲害。


    文婉荷才走不久,樊禦妃後腳就跟著踏進來。


    “競。”她熱情的打招唿,笑容洋溢。“吃過飯了嗎?”


    但願她不會來得太遲。


    “還沒。”倪競不由自主的披她的笑感染,緊繃的神情緩和不少。


    “那太好了。”樊禦妃鬆了一口氣,這才把“成果”擺上桌。


    倪競挑眉,看看麵前被包裹住的“不明物體”,又看看她春風得意的臉龐。


    “這是什麽?”


    他沒發覺自己說話的語調及心態轉變,和以往有些殊異。


    “打開看看。”她神秘兮兮地,下願透露。


    倪競在她期盼的眼神下,拆開包裝-映入眼簾的,是漆工精細的三層日式便當盒。


    他一層層打開來看,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勾引著他空蕩的胃,一陣翻攪。


    “你做的?”一抬眼,瞥見她纏滿ok繃的指尖,答案不言而喻。


    樊禦妃頷首。“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做了幾樣普通的家常小菜。”


    這幾道普通家常小菜,差點害得她的手廢掉了。


    後來,她硬著頭皮去向關絮悠求救,與其說她做的,還不如說她是在一旁打雜的“學徒”來得更為恰當。


    但即使如此,她至少也學會了怎樣切片、刨絲、剁末——


    她也一直到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刨絲器”的神奇用具。


    從頭到尾,她都非常認真的學習,甚至,還拜關絮悠為師,決定每星期抽出兩天的時間去“上課”。


    盡管參與的部分下多,但當她看到一道道完成的菜肴,飄散誘人的香氣時,有說下出的快樂與成就感。


    就連一碗平凡無奇的白飯,吃起來都格外香甜。


    倪競拾起筷子,挾了一塊粉蒸芋頭排骨塞進嘴裏-他下冀望會有多美味。


    咀嚼後,他徹底推翻剛才的偏見。


    滿口荷葉及芋頭的清香,俘虜了他挑剔的味蕾。


    “還好嗎?”樊禦妃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評語。


    他咽下排骨,頓了頓,存心吊她胃口。


    “不好吃嗎?”她美麗的臉孔,明顯有著失望。


    “我有那麽說嗎?”他咧嘴一笑,以實際行動告知她。


    樊禦圮籲了一口氣,看著他孩子般的吃柏,覺得奸滿足。


    但一直有件事懸宕在心坎上——她的幸福,卻是另一個女人——他未婚妻的個聿。


    麵對感情,她就是無法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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