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鯤搖頭擺尾遊向中極天,罡風愈發猛烈,申元邛遊刃有餘,從容分開罡風,當先開道,迦闌與大滌子聯手善後,數番出手搭救失足的金仙,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有些捉襟見肘。迦闌不得不知會申元邛放慢飛遁,遊天鯤從極天徐徐滑落,為眾人贏得喘息的時機。走走停停,進進退退,遊天鯤徘徊不前,始終沒有進展,鯤背的金仙耗得筋疲力盡,紛紛心生退意。


    魯陽生、河源道人、鄧慧子、柳無眠等一幹金仙原本是打打下手,結果沒幫上什麽忙,反成累贅,人是迦闌挑選的,何去何從,須得他來下決心。迦闌權衡利弊,沒有將彼輩棄之不顧,而是不惜耗費元氣,現出“金剛不壞之身”,將最孱弱的幾位金仙護住,背負起所有的累贅,不放棄任一人。此舉凝聚起人心,大滌子也不遺餘力伸出援手,盡量為迦闌分擔一二,同舟共濟,莫過於此。


    申元邛冷眼旁觀,感到一陣莫名的疏離,他們來自“偽庭”,同在趙壺座下共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天長日久,多少有些交情,迦闌雖然叛出“偽庭”,危急時刻伸手拉一把,重續舊誼並非難事。他收迴目光,專心致誌驅使遊天鯤朝中極天進發,逆水行舟,頂著罡風盤旋直上。


    四下裏一片黑暗,寒意如針錐,如暴雨,申元邛好整以暇,推動道法從容化解,沒有分心去顧及他人,有迦闌在,犯不著他來指手畫腳。隨著遊天鯤一步步迫近中極天,罡風與寒意糅雜在一起,有如實質,令他詫異的是,迦闌莫不吱聲,始終沒有開口叫停,直到遊天鯤撞破一層無形的屏障,眼前豁然開朗,星光重新闖入視野,亮得有些刺眼。


    比起下極天,中極天星宿列張,更密,也更近,罡風平息,星屑時聚時散,飄舞如帶,沐浴在璀璨的星光下,雖有些冷清,卻透出別樣的生機與希望。遊天鯤的喜悅感染到申元邛,終於闖過這一關,他如釋重負,迴頭望去,卻見迦闌緩緩站起身來,抖落一身的冰屑,神情不無凝重。鄧慧子、柳無眠二人雖得他庇護,終是沒能熬過來,燈枯油盡,死於非命,極天對他們這些金仙而言是嚴酷的考驗,前途多艱阻,不知到最後還能剩下幾人。


    他有些意興闌珊,將鄧、柳二人的屍身推落鯤背,墜入極天,塵歸塵土歸土,翻來滾去漸去漸遠,化作一粒微塵消失在視野之外。申元邛搖了搖,金仙的屍身是大補之物,就此虛擲未免浪費,不過迦闌既然做主,他也聽之任之,不去多管。遊天鯤舒展身軀遨遊於中極天,星光托起龐大的身軀,進退自如,毫不費力。大滌子收起原形,一一看過同道,魯陽生、河源道人等精神有些萎靡,終無大礙,他稍稍放下心來,暗自慶幸。


    偷得浮生半日閑,眾人或坐或臥,舒遣身心,不無好奇地打量著中極天,正貪看景致的當兒,虛空驟生異變,無數星屑從四方聚攏,攪成一個漩渦,滾滾向內塌陷,頃刻間湮滅殆盡,星光被吞噬一空。眾人麵麵相覷,不明就裏,迦闌不覺皺起眉頭,舉步來到申元邛身旁,忽覺腳下遊天鯤低低吼叫,騷動不安,頓時提起十二分警惕。


    星光消失之處,一個晦暗幽深的黑洞漸次成形,下一刻,暴戾的意誌憑空降臨,銀光跳動,一頭的兇獸撲將出來,獅身人麵,渾體怪眼,正是傳說中的極天異種星獸。那星獸對眾人視若無睹,卻死死盯住遊天鯤不放,驀地睜開千百怪眼,一通亂眨,星光縱橫交織,如大網般當頭罩下。


    遊天鯤如臨大敵,竟不聽使喚,撲動尾鰭一個翻滾,靈活地避開星光穿梭,鯤背上的金仙猝不及防,一個個如水滴般甩了出去,落入極天虛空。迦闌看出星獸是衝著遊天鯤而來,稍一猶豫,棄之而去,不願插手二者爭鬥。大滌子施展神通,現出螭龍原形,以身為筏,將眾人救起,躲到迦闌身後,靜觀其變。


    申元邛感受到它的憤怒和惶恐,心下了然,同為極天異種,遊天鯤與星獸相互捕食,勢不兩立,循氣息追蹤而至,不死不休。他沒有如迦闌一般避戰自保,而是穩穩立於遊天鯤之背,與之同仇敵愾,並肩禦敵,暗暗推動道法,蓄勢待發。


    那星獸垂涎欲滴,大大咧咧撲上前去,抬起右爪狠命拍下,申元邛搶先一步迎上前,一托一卸,看似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卻令如此龐然大物打了個踉蹌,露出腰腹要害。遊天鯤趁機一個扭身,甩動尾鰭拍個正著,力量大得異乎尋常,將星獸打飛出去,連帶怪眼都瞎了一大片。


    那星獸冷不丁吃了大虧,這才正眼打量申元邛這小小人兒,沒由來一陣心驚肉跳,單是遊天鯤也就罷了,它也不懼與之爭鬥,但多了這真仙從旁相助,一個不慎著了道,未必能全身而退。遊天鯤激起了兇性,怒吼一聲撲上前,張開血盆大口朝對方咬去,那星獸眼中露出兇悍之色,眉心開裂,凸起一顆血淋淋的肉瘤,豁然睜開,竟是一顆主眼。遊天鯤知曉厲害,急忙閃身躲避,那星獸趁機一扭頭,朝申元邛射出一道滅神光,主眼隨即幹癟枯槁,形同死物。


    極天之中有“真仙三厄”的說法,一為戾氣,一為星爆,一為滅神光,三厄中滅神光最為詭異,見者寥寥,據說此光倏忽而來,奄忽而逝,一旦掃中神念大損,便是真仙也敢力敵,避之唯恐不及。星獸主眼中射出的這道滅神光乃體內孕育,雖不能與“三厄”相提並論,終是其最強的手段,一旦撒出,須得重新修持千載,才能再煉出一顆主眼,若非申元邛給它威脅太大,斷不會如此輕易出手。


    滅神光來去無蹤,申元邛無從閃避,被照個正著,他身形為之一僵,臉色急劇灰敗,神念隨之一落千丈,頭疼欲裂,連神魂都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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