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神劍遙遙斬向識海,直取神魂,天帝趙壺冷哼一聲,抬起右手穩穩按落,掌心黑氣繚繞,化解對方隔空一擊,目光投向迦闌消失之處,時空漩渦尚未平複,他一眼望穿過去未來,推動幽冥道法,丹田內又一枚符印消失無蹤,施展出一道“溯源歸一”的神通。這一道神通威力奇大,天庭為之動蕩不寧,外圍諸殿逐一湮滅,時空漩渦逆向流轉,張開一條黝黑的通道,星光黯淡,照亮迦闌與申元邛的身影。


    趙壺眼中兩團幽冥之氣緩緩轉動,將二人一步步拖迴天庭,迦闌察覺危機降臨,暗暗掐動法訣,周寰殿外冉冉飄起一粒芥子,細如微塵,輕若鴻毛,無意中卷入神通。溯源歸一,芥子化為烏有,內中所藏一座巍峨大山落於現世,方圓百裏,岩岩萬仞,一角壓在周寰殿上,震得天庭劇烈搖晃,眾多金仙為之色變,頓作流雲散,避之唯恐不及。


    趙壺猝不及防,神通為山嶽打斷,如此龐然大物忽現於眼前,阻隔百裏之地,白白浪費了一枚寶貴的符印,叫他如何甘心!趙壺身影一晃,瞬息繞過大山,卻已慢了一步,眼睜睜望著時空漩渦迅速縮至針眼大小,通道再度合攏,迦闌與申元邛雙雙失去了蹤影。然而就算追上又如何?剩下兩枚符印不足以逆轉時空,他也隻能望而興歎。


    納須彌於芥子,這是迦闌留下的後手,也是指引他來到周寰殿的錨定之物,一粒小小的芥子落在石階縫隙中,微不可察,氣息更是絲毫不漏,誰會知曉其中藏有一座萬仞大山!天帝趙壺暗暗歎息,迴身仰望此山,抬手按住山腳下一塊白石,道法一轉,便將其收入袖中。周寰殿被壓於山下,幸而還剩最後幾道禁製護持,不至徹底崩塌,隻壞了殿外一些石階欄杆,花花草草。


    趙壺舉目掃了眾人一眼,彼輩驚魂未定,狼狽不堪,金仙的屍身軟噠噠攤在地上,像一具具幹癟的皮囊,佛修一脈修持“金剛不壞之身”,不假外物,向內求諸於己,如此狠毒,定是那申元邛所為。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他目光轉幽冷,迦闌與申元邛已遁往下界,若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除非他親自出手,否則的話奈何不得二人。然而既為天帝,須得坐鎮祖龍殿,不可遠離,幽冥道法乃天庭根基所在,全靠他一人維係,稍有閃失,好不容易撐起的基業,將毀於一旦。


    趙壺寬慰了幾句,命左相伊龍子收拾殘局,如此慘敗,死傷累累,天帝卻並無怪罪之意,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各自迴轉洞府吞服靈藥,休養生息。這一仗確實打得窩囊,迦闌也就罷了,那申元邛下手如此狠毒,僥幸保全性命,沒有淪為對方口中食,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至於以眾淩寡,臉麵無光,誰都沒有放在心上。


    眾人各自散去,趙壺留下左相伊龍子,望著了無生氣的周寰殿,猶豫道:“天庭乃吾儕主場,尚不能留下二人,如今逃往下界,如龍歸海,又能奈之何?”


    伊龍子眉頭緊蹙,低頭思忖許久,天帝不得遠離祖龍殿,迦闌與申元邛也不會再踏入天庭,就算他們傾巢而出,也不過是送上門的菜,縱把下界打得天地崩壞,於敵無傷,於己無補。一時間也想不出法子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問起右相大滌子,有道是“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待他與大滌子商議一二,是否能擬個萬全之策。


    趙壺不置可否,喚上伊龍子一同迴轉祖龍殿,大滌子掙紮著出殿相迎,他猶是螭龍妖身,未能迴複人形,氣色灰敗,似乎身受重傷。伊龍子大吃一驚,仔細打量了幾眼,一股寒意打心底騰起,大滌子體內幽冥之氣一落千丈,大不如前,圓象何德何能,竟將他重創至此?他越發覺得形勢棘手,下界強敵咄咄逼人,天庭金仙雖眾,卻勝算不大。


    三人入殿坐定,大滌子說起雲嵐殿一戰的前前後後,伊龍子心下了然,此乃“道爭”,圓象背後之人乃是申元邛,大滌子輸得一敗塗地,無力再戰,隻能潰退祖龍殿。可惜了!當圓象踏入雲嵐殿,墮入夢中不能自拔,大滌子若就此撒手,先一步迴歸“四象縛靈陣”,坐鎮白虎位,或許局勢不至如此糟糕。隻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料到圓象竟拿出刀來,一刀斬下蘊含道法,殺了大滌子一個措手不及。


    趙壺探出一根手指點在大滌子眉心,幽冥之氣在其體內轉了數圈,察知肉身無礙,拳力盡落在髒腑。他沉吟良久,幽冥之氣化作無數遊絲,平心靜氣,將五髒六腑小心翼翼挪迴原位,一一固定,傷勢頓時好轉了小半。大滌子長舒一口氣,勉強收起妖身化作人形,朝天帝拜了三拜,有了些許精神,破而後立,敗而後成,經此一番挫折,他對幽冥道法的體悟又深了一層,也算是因禍得福。


    青溪子業已隕落,趙壺身邊的心腹隻剩伊龍子、大滌子二人,天庭遭此橫禍,如何收拾慘敗,安撫人心,剿滅大敵,須得好生計議。伊龍子一路思忖,對前二事打好了腹稿,大滌子從旁查漏補缺,一二三四,甚合趙壺的心意,無用他操心,然而在最後一事卻卡了殼,左相右相麵麵相覷,誰都拿不出個主意來。


    趙壺隻得暫且擱置此事,命伊龍子、大滌子退下,分頭行事,從長計議。片刻後大滌子在殿外求見,趙壺並未感到詫異,命蘭亭將他請入祖龍殿,問起為何去而複返,大滌子道:“臣左思右想,不可養虎貽患,申元邛此子須得盡快鏟除,拖下去後患無窮。”


    趙壺淡淡道:“如何將他鏟除?”


    大滌子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臣請陛下親率天庭上下,降臨下界討伐大敵,畢其功於一役,除此之外盡可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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