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迴到居所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半,餘瑤給他留了門,她早就睡下了,但翻來覆去沒睡著,“陳素真”的再度出現在她心中掀起軒然大波,腦海中像走馬燈般迴想起過去種種,無法自拔,她迫切想知道對方究竟發生了什麽。


    周吉帶著滿身風霜躺倒在她身旁,餘瑤湊上前,迫不及待問起陳素真的事,情緒的波瀾已經推向了最高峰,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除了確認對方已經成為“寄生種”,向周吉索取“天都茶”外,沒有更多的消息了。陳素真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隻是一具軀殼,她已經變成了“它”,餘瑤從周吉口中確認了這一點,心亂如麻,千言萬語說不出口,最後化作一聲幽幽歎息。


    過了良久,她才苦澀地問道:“它要‘天都茶’做什麽”


    “不知道,大概對它有好處。‘寄生種’內部也有激烈的爭鬥,想要站在高位不是件容易的事,它保留了一些陳素真的記憶,所以找上了我,暗示可以用情報換取‘天都茶’。”周吉早已打好了腹稿,半真半假透露了些內幕。


    餘瑤沒有起疑心,對人類而言,“寄生種”的情報非常重要,如果能保留這樣一條渠道,好處極其明顯。她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周吉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起來,說:“‘天都茶’稀湯寡水,還不足以十分打動它,我給它‘苦參茶’,它很快就會上癮的,不得不拿關鍵的情報跟我們換。”


    餘瑤對“我們”兩個字感觸很深,覺得周吉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她渾身滾燙,主動求歡。周吉享受著她的激情和身體,心中卻不無惡意地想,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打算,她會不會“大義滅親”出賣自己到時候又有幾個人會毫無保留地站在他這邊


    第二天夜晚周吉依約來到鹿橋站2號口,為了表示誠意,他特地挑了一截炮製好的生曬參,而不是泡好的“苦參茶”。“陳素真”按時出現,同樣為了表示誠意,率先拿出答應他的“法門”。沒有書籍,沒有獸皮,沒有玉簡,它右手虛虛握拳,似乎拿捏住什麽東西,又似乎空空如也,確認對方沒有改主意,“陳素真”讓周吉湊近來,把手中之物往他肚臍一按,一縷血氣穿過衣物鑽入體內,兜了幾圈後停留在小腹左側,就此蟄伏下來。


    “陳素真”告訴他,這一縷血氣中蘊含著“寄生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也就是他所說“修煉的法門”,可供他摸索三次,三次後煙消雲散,學不會隻能作罷。周吉投桃報李,遞給對方一截“苦參”,才說了幾句沏茶服用的方法,“陳素真”三心二意,把“苦參”湊到鼻下嗅了嗅,張嘴咬了一口,“喀嚓喀嚓”嚼碎了咽下肚去,苦得皺起眉頭,隨即眼前一亮,點頭道:“苦歸苦,藥力確實比‘天都茶’強多了!”


    周吉不再言語,“寄生種”不是人,既然對方不怕“吃苦”,又扛得住藥力的衝擊,直接嚼食確實效率更好,泡茶喝灌一肚子水,最後都變成尿,說不定藥力還有所損失……他點點頭說:“那好,先這樣,我們各自迴去消化一下,定個交換的價,迴頭再商量!”


    “陳素真”也要確認“苦參”對它到底有多少好處,欣然道:“可以,就這樣定了,三天後再碰個麵,多帶些‘苦參’來,省得來迴跑!”


    二人達成一致,相視一笑,雙雙朝站台走去,地鐵隧道朝南北延伸,分手之前周吉叫住“陳素真”,從自行車三腳架上解下一個古箏箱包,豎起來足足一人高,輕輕鬆鬆交到對方手裏,說:“找了架古箏送給你,還沒調過音,別嫌棄!”


    “陳素真”微微一怔,解開箱包,伸手撫摸著全新的古箏,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似乎記起了很多陳年舊事。它感歎了片刻,把古箏重新裝起,說:“費心了,我帶迴去試試,下次彈給你聽。”


    目送對方消失在黑暗中,周吉騎上自行車,沿著地鐵隧道往南而去,心中思忖著“陳素真”的一舉一動,它對“苦參”很滿意,需求也很迫切,看來“寄生種”內部的爭鬥已經激烈到一定程度,就算不是“刺刀見紅”,也差不多撕破臉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寄生種”也未能免俗,說不定更激烈更殘酷……


    迴到和平坊站,周吉停好自行車,趁著夜色來到運河旁,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脫去衣服盤坐在冰麵上,仰頭望了望月色,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吳剛桂花樹依稀可見。河上風很大,他一點都不覺得冷,血氣對身體的強化效果顯著,但是比起“寄生種”還差了很多,他力氣更大,跑得更快,跳得更遠,但無法像蜘蛛一樣倒懸在天花板上,也無法躲避近在咫尺的子彈。


    四下裏萬籟俱寂,唯有靜水流深,周吉摸了摸小腹,血氣盤踞的地方鼓起一個小疙瘩,微微跳動,像縮小很多倍的肉瘤。他不再猶豫,從藥瓶中倒出血晶,含入口中,血氣如脫韁的野馬湧入體內,衝刷著小腹內那一縷盤踞的血氣,下一刻散作無數暖流。他的唿吸戛然而止,心跳放緩,血液越流越慢,整個人陷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仿佛靈魂從現世抽離,留下一具毫無生機的肉身。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短短十來秒,靈魂倏然歸位,周吉呻吟一聲吐出血晶,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跳如擂鼓,耳畔嗡嗡作響,眼冒金星,一陣陣犯惡心。“陳素真”給他的“法門”效果顯著,他猜到來自手槍打火機的主人,那個鬢發稀疏、老態龍鍾的“寄生種”,它能遮掩自己的氣息,就連水雲錫罐都無法察覺。


    對“寄生種”來說,這是個“雞肋”的能力,它不被重視也理所當然,不過周吉並不嫌棄,就像“變種人”,再“雞肋”的能力,隻要用得好,也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然而這種“修煉的法門”似乎對他不大友好,持續的時間很短,對身體反噬也很強烈,歇了很長時間,他還有些隱隱不適,就像暈車一樣。


    他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暈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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