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這許多妖丹做什麽?七鰓鰻吞服蚩尤妖丹,能多長出一個腦袋,省下數百年修煉,但這畢生隻有一次機會,多服亦無用,姓韓的法相是條大蛇,難道他也打算學七鰓鰻的樣,弄條雙頭蛇出來?一刹那,田三白想到了很多,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對方真正想要的並非妖丹,而是妖丹中蘊藏的一縷精魂!


    “田妖王還在猶豫什麽?”沈金珠見他低頭沉思,久久不決,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定淵鼓事關重大,她內心焦急,臉上卻不敢流露絲毫異狀。


    田三白恍若驚醒,從懷中掏出一隻半新不舊的儲物袋,小心翼翼拋給魏十七,道:“都在這裏了!”


    魏十七掂了掂分量,催動妖元,心神往儲物袋中一沉,這貌不起眼一袋妖丹,大大小小竟有數萬,每一顆都經過精心挑選,無一不是神魂沛然的精品。他心中大喜,收起妖丹,將定淵鼓拋還給田三白,後者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手忙腳亂接住這宗北海至寶,心中疑慮重重。


    魏十七道:“一是一,二是二,妖丹隻交換定淵鼓,銀貨兩訖,不及其他。”


    沈金珠明白他的意思,她擔心夜長夢多,忙問道:“不知韓長老還看中了什麽?”


    “沈妖王是爽利人,我也不客氣,問妖王討要一座水府棲身。”


    沈金珠略一沉吟,當著眾多海妖的麵慨然應允,道:“好,金珠手頭恰好有一座無主的水府,隨時恭候韓長老大駕光臨,我北海五族,當奉長老為上賓。”


    魏十七滿意地點點頭,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意外收獲,得沈金珠一諾,即便靜昀真人殺上門來,他也多了一條退路。


    胡不歸明白他的心思,微微哂笑,那沈金珠不明就裏,渾不知埋下了滅頂禍根,李靜昀的性子何等古怪,一旦殺入北海,必定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知會有多少海妖慘死在她的劍下,不過北海五族海妖擋不住她,再往淵海深處去,就很難說了,魏十七打的主意,恐怕正在於此。


    海妖是存是亡與他無幹,他也不去說破,咳嗽一聲,道:“好,談妥了兩位,輪到老夫了。眼下四位妖王俱在,誰人出頭做主?”


    田三白與沈金珠對視一眼,心知胡不歸開出的條款定不好受,但事到如今,再不好受也得硬著頭皮接下來,否則的話,又有幾人能生離此地?田三白把頭一低,表示自己沒有臉麵再出頭了,沈金珠歎息道:“但憑胡帥吩咐,金珠無敢不從。”


    胡不歸嗬嗬笑道:“沈妖王言重了,老夫隻是想請諸位妖王開辟一方海域,與我大瀛洲兒郎切磋曆練,死生有命,無須介懷,除了這方海域,兩不相擾,如何?”


    沈金珠隱隱覺得不妥,一時半刻又想不透其中的關鍵,胡不歸嘴上說得客客氣氣,實則不容迴絕,無奈之下,她隻得答應下來。


    談妥了條件,海妖潮水般撤出雪原,返迴淵海休養生息。這一戰,海河馬、七鰓鰻、四足海蛇三族死傷眾多,但相較於生還的幸運兒,卻不過九牛一毛,胡不歸望著緩緩蠕動的海妖大軍,不禁搖搖頭,淵海深處不乏強者,他亦不敢十分拿捏,見好就收才是上策,今後有機會的話,再徐徐圖之吧。


    唐橐和魏十七迴到城頭,目送海妖離去,亢瓏兒心急如焚,不等唐橐發落,搶上半步,雙膝一軟,跪倒在魏十七跟前,連連叩首。


    唐橐笑了起來,“他奶奶的,白狐狸,你這是幹什麽?要改投靠山了?”


    亢瓏兒伏地不起,肩膀微微顫動,一言不發。魏十七心中一動,伸手摸摸她的頭頂,隱隱察覺到一絲渴望與親切。


    胡不歸淡淡道:“此女性情剛烈,非是良配,韓長老若看得中,暫且不妨收下她。不過荒北城的大陣有賴雪狐驅動,日後韓長老離開北地,務必留下此女。”


    魏十七收迴手,道了句:“便依胡帥之言。”


    胡不歸朝他望了一眼,眸子閃過一道道神光,魏十七隻覺周身一緊,魂眼開合,精魂騷動不安,唯有黑龍巋然不動,一副懶洋洋老神在在的模樣。過了許久,胡不歸收迴目光,低聲道:“好,了不起,難怪……”


    他修成七星真身,雙眸魂眼中攝有一龍一鳳,左眼黃龍,右眼青鸞,傾力而為,卻撼不動對方後頸那一道精魂,他猜想,那一道精魂,定是黑龍、妖鳳、天狐、天狼四者之一。那一瞬間,他不可避免動了心,但權衡利弊,旋即打消了貪念。能從靜昀真人的斬神劍下逃脫,不找個荒山野地潛形匿蹤,施施然現身於荒北城,定有所恃,貿貿然出手,隻怕留不下他,與其豎一個了不得對手,不如留給李靜昀添些堵。


    魏十七恍若不察,眼梢頻頻留意亢瓏兒,貌似心癢難忍,實則心如明鏡,若非黑龍精魂深藏不露,今日今時,隻怕不得善休!胡不歸深不可測,一旦動手,能否在破曉真身崩潰前全身而退,委實沒什麽把握。


    不過,麵對這大瀛洲屈指可數的強者,至少他有了一戰之力。


    來時山唿海嘯,去時波瀾不驚,數個時辰後,海妖盡數退迴淵海,雪原上遺下了一堆堆屍體,那是留給荒北城的戰利品,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唐橐,隻等他一聲令下,瓜分好處。


    胡不歸捶了捶後腰,舒展一下筋骨,道:“年月不饒人,老了,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這一路趕得,真夠嗆……”


    唐橐湊上前道:“胡帥,城頭風大,不如到屬下的洞府略事歇息,喝點小酒活活血?”


    胡不歸頗有些心動,道:“好,你私藏的美酒,定要嚐嚐!那個……韓長老,同去,同去!”


    魏十七笑著舉步上前,亢瓏兒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唐橐朝金三鼎申不豁使了個眼色,二位副城主會意,勒令一幹妖奴出城打掃戰場,但有所獲,都少不了城主的一份。金三鼎心細,見陸崖親自引著一幫管家執事出城去,擔心有失,暗中讓申不豁照應一二。他多慮了,韓長老的手段何等厲害,哪個不長眼的白癡,敢在這當兒得罪雪狼族?事實上,就連神風駝和金剛猿兩大豪族,都對陸崖表現出相當的善意,客氣得近乎於諂媚。


    陸崖第一次感受到豪族族長的權勢,他深知這一切拜誰人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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