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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局已定,鶴山道人一口氣鬆懈下來,撐了沒多久就溘然長逝,再也沒有醒來。 ..論資質,鶴山道人驚采絕豔,堪稱三千年未曾一見,論心性,鶴山道人剛毅果決,謀定而後動,絕非魯莽之徒,然而他壯誌未酬,便隕落於鎮妖塔內,未能成就洞天,證明這是條九死一生的絕路。


    薪盡火傳,師尊的一點執念種在紫陽道人心底,不是煉化鎮妖塔,成就洞天,而是跳出這方天地,飛升上界。為此他殫思竭慮,另辟蹊徑,不知花費了多少工夫,終於想到了一個大膽而荒謬的點子。


    成,挽狂瀾於既倒,敗,與這方天地一同**。


    十年之後,嶽朔領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迴到了流石峰。他知道她是誰,她也知道他是誰,二人懷著不同的心思,帶著無法開解的糾葛,登上了這座決定命運的山峰。那一日,夕陽西墜,赤霞漫天,阮青站在石梁岩上,仰頭望著山巔的鎮妖塔,久久佇立,若有所思。


    紫陽道人與她長談了一宿。


    惡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很多年,那是天地崩壞的先兆。早在他初入師門之時,嚴冬持續的日子就逐年延長,數十載過去,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愈來愈嚴酷,天寒地凍,民不聊生,如果繼續放任不管的話,不久的將來,整個世界將被冰雪籠罩,生機一點點滅絕。


    當年種下的禍根,如今麵臨的惡果,星河倒懸,九州陸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傾昆侖之力,也無法強迫她做什麽,何去何從,聽其自決。


    這一番話沒有什麽新意,該說的,嶽朔早就說過。阮青一言不發,不置可否,對紫陽道人來說,那是難熬的**,他不知道下一刻,眼前的女子會不會突然暴起,化作首窮天狐,將他撕成碎片。


    他沒有得到任何答複。


    從第二天起,流石峰多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那個美麗而優雅的身影,偶爾是獨自,多數有人陪,像輕風,像陽光,像幽靈,踏遍了流石峰的每一個角落,從紫蘿洞到溫湯穀,從聽雪廬到無涯觀,從二相殿到鎮妖塔,能去的,不能去的,誰都阻擋不了她的腳步,偌大的流石峰,隻有一處所在,始終將她拒之門外,玉海,內海。


    走過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事,能讓她駐足留意的並不多,嶽朔記得很清楚,那一日,在鎮妖塔下,煉妖池旁,她凝視著冰冷的石壁,無數兇悍的妖獸,半身在外,半身沒入石中,流露出或恐懼、或憤怒、或懊悔、或失落的神情,無聲地咆哮著,唿喚著,哀求著。


    那是追隨她而來的族人,魂魄從肉身剝離,鎮壓在塔下,無時不刻承受著煉魂的煎熬。


    那一池的碧水讓她心存忌憚,鎮妖塔並非死物,它有自己的意識,塔下成千上萬的魂魄,便是它力量的來源,強行摧毀鎮妖塔,也許能做到,但那無異於親手扼殺她的族人。


    一為之甚,豈可再乎!


    嶽朔陪著她在煉妖池邊站了整整三天三夜,離開時,聽到一聲低微的歎息


    。


    不知出於什麽考慮,阮青最終答應了紫陽道人的提議,對此嶽朔在欣慰之餘,感到困惑不解,他不明白,不過這無關緊要了,既然阮青已經做出了選擇,他要做的,就是無論去哪裏,他都會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同樣在欣慰之餘感到困惑不解的還有紫陽道人,嶽朔將天狐帶迴流石峰已屬意料,讓他覺得事態變得棘手,趨於失控,然而失控的事態竟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他該慶幸還是懷疑?天狐此舉,會不會醞釀著什麽陰謀?


    既然不能改變,那就坦然接受,何況,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就這樣,嶽朔和阮青留下了繈褓之中的女兒,投入了鎮妖塔。


    統禦群妖入侵此界,憑一己之力殺出通天陣,浪跡天涯數萬載,與嶽朔相識相知,嚐盡凡人的悲歡離合,決然舍棄肉身,將這個世界從崩潰的邊緣拉迴來——多麽曲折的傳奇,多麽美好的誤解!


    天狐的肉身留在了煉妖池中,魂魄鎮壓在塔下。


    紫陽道人食言了,他沒有釋放鎮妖塔下的妖族,不過食言也是迫不得已,他雖有此心,但九黎斷然拒絕了他。煉妖劍的劍靈,法相真人以劍絲為其塑體,鎮壓妖族數萬年,何等桀驁不馴,紫陽道人也奈何不了他,隻能報以苦笑。


    他光明磊落,並無絲毫芥蒂,為此親身進鎮妖塔,見阮青一麵,跟她了斷這段因緣。


    鎮妖塔下,已改天換地,阮青施展莫大神通,仿照巍巍昆侖,創造出一個介於虛妄與真實之間的小世界,為忠心耿耿追隨她的部屬消去煉魂之苦,度過漫長的時光。


    紫陽道人來到流石峰觀日崖,在小小的草廬中,見到了阮青。


    沒有憤怒,憤怒無濟於事,她也沒有接受紫陽道人的致歉,隻是凝視了他片刻,然後疲倦地閉上了雙眼,揮揮手讓他離去。


    事後迴想,紫陽道人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那一雙眼眸,深邃,幽遠,有無數星辰明滅,似乎看穿了他心底所有的隱秘。直到很多年後,阮靜長大成人,熬過了第一次血脈覺醒,將銘刻在心中的“天狐地藏功”原原本本念給他聽,紫陽道人才知道,當年在鎮妖塔下,阮青看他的那一眼,叫做“汲神”。


    “汲神”,畢生一次,唯有魂魄離體,才能施展的雞肋神通。


    對阮青來說,那一刻,他是完全透明的。她看穿了紫陽道人所有的心思,相較於他人的千頭萬緒,他竟出乎意料的單純,隻有兩件事,隻剩兩件事,他念茲在茲,須臾不忘。


    他要飛升上界,鶴山道人以身試法,堵死了一條路,他唯有另辟蹊徑,尋找合適的人選煉化山河元氣鎖,鎖住元氣,奪舍其肉身,作為飛升的寶筏。


    他打算以山河元氣鎖為代價,說動太一宗渡劫期大修士潘乘年,聯手對付東海碧梧島的妖鳳,力挽狂瀾,救下這方天地,完成鶴山道人的夙願。


    紫陽道人啞然失笑,笑得阮靜莫名其妙。不過,就算阮青知道了又如何?前一事,為自己考慮,後一事,為天地考慮,他心中風光霽月,坦蕩如故。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違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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