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嶺鎮一度被食屍藤妖摧毀,人煙輻輳的鎮子,變作烈焰翻騰的修羅場,無辜的男‘女’淪為血食,死傷慘不忍睹。(。


    大難過後,逃入山林的人們重新迴到了故土,親人死了,埋掉,咬著牙哀傷一陣,屋子燒了,重建,咬著牙辛苦一陣,不管發生什麽,日子總要過下去,對大多數人來說,能夠‘混’個溫飽已經不容易了,再深切的悲傷,連餓三天,也會暫時放到一邊。


    有資格長久地悲傷和懷念的,隻是少數人。


    很多年過去了,那一夜的慘痛留在記憶深處,一點一滴變淡薄,鐵嶺鎮恢複了舊觀,商隊往來,人丁漸增,連帶普度寺的香火都興盛起來。


    老人逝去,新生兒呱呱墜地,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就在每個人都自覺或不自覺地試圖遺忘時,噩夢再度降臨。食屍藤妖從地下鑽出,揮舞著藤條追逐血食,鐵嶺鎮淹沒在一片火海中,人們哭喊奔走,扶老攜幼,棲身之所土崩瓦解,化作一片廢墟。


    損失可謂慘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傷亡不大,食屍藤妖枉負其名,著力於破壞,而非殺戮。


    正當其肆虐逞威之時,一昆侖仙師恰好路過,驅劍除妖,藤妖棄下十多根藤條,倉皇逃竄。


    食屍藤妖的本體深藏於地下,除之不盡,後患無窮,仙師憐惜民生之多艱,告知藤妖必將再來,為避禍計,不如遷往虎子溝,那裏有仙師鎮守,藤妖避之不及,可得安寧。


    故土難移,人之常情,眾人心存僥幸,戀棧不去,仙師歎息再三,留下一張符籙,貼在鎮東一座殘破的牌坊上,告知如藤妖再來,避於此地可保平安,而後飄然遠去。[看本書請到


    果不其然,到第三天傍晚,食屍藤妖再次出現,將鐵嶺鎮徹底摧毀,揮舞著藤條一路追逐血食至牌坊,但見一道金光亮起,符籙燃為灰燼,藤妖被重創,尖叫一聲逃入地下。


    然後下一次,就沒有人伸出援手了。


    幸存之人惶恐不安,猶豫再三,於廢墟中檢點可用之物,紛紛離走,貧苦的拖兒帶‘女’,大多往虎子溝而去,富庶的大車小車散往各處,投親靠友,另謀出路。


    就這樣,虎子溝迎來了第一批移民。


    收留他們的,是仙都派外‘門’弟子曹近仁。


    曹近仁出身市井商賈,察言辨‘色’,八麵玲瓏,頗有統籌的才幹,他劃定地域,將眾人暫時安頓下來,組織人手拾柴生火,吃一些熱食,再選取青壯漢子,往山裏伐木砍樹,搭建屋棚,讓老弱‘婦’孺有個擋風遮雨的地。


    但凡動用勞力,他都支付一定的酬勞,哪怕是屋棚是為自己而建,也能收到若幹銅錢。


    魏十七立於山崖之上,望著山坳間忙忙碌碌的人群,從一開始的‘混’‘亂’,到之後的井井有條,就像覆水於地,匯入溝壑,他迴頭看了陳素真一眼,笑道:“你這個親戚,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放在仙都外‘門’,可惜了。”


    “師叔著他來這裏,也是用他所長。”當年的師弟,如今變成了師叔,陳素真良有感慨,平心而論,坐鎮接天嶺並非什麽優差,但瞧他的手筆,似乎‘欲’與仙都、平淵、玄通三派別一別苗頭,所謀非小。


    最關鍵的是,陸葳有意將仙都與他綁在一起,同進共退,得此強援,又何愁不能成事


    。


    “赤星外城,我想‘交’給你打點,以你為主,曹近仁為輔,大的主意你定,旁枝末節隻管放手,如人手不夠,劉木蓮和李蘭香二人,覺得誰合適隻管用。眼下,赤星城充其量隻是一個村鎮,假以時日,我要一座人煙輻輳的城池。”


    “是,師叔放心,我當竭盡所能。”陳素真自覺資質平平,自從凝成道胎後,這些年未能更進一步,劍修之途,已經走到了盡頭,與其在仙雲峰虛度年月,不如另謀出路,一展‘胸’中所長,魏十七若有野心,成就一番基業,她也能從中獲益。


    “至於東溟內城……”魏十七猶豫片刻,“你修為不夠,暫時不要‘插’手,以後再說。”


    東溟城雖是一座殘破的鬼城,但在魏十七的布局中,日後要成為招攬天下劍修玄修的仙域,陳素真有自知之明,“修為不夠”並非推脫之辭,在她看來,秦貞和餘瑤才有資格問鼎,此二人劍氣之強,連掌‘門’陸葳都不遑多讓。


    不過,她猜想,魏十七是不會把內城‘交’給她們打點的,無他,冷眼旁觀,她認為秦、餘二人沒有這個才幹。


    單憑修為,不足以成事。


    三天之後,來自鎮海關的商隊進駐虎子溝,帶來了米麵菜蔬,日常用品,平價賒欠,以解燃眉之急。眾人從最初的惶恐中安定下來,打獵的打獵,采‘藥’的采‘藥’,抓魚的抓魚,打鐵的打鐵,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自為生計忙活。


    大約半個月後,第二批人來到了虎子溝,其中赫然就有之前離開鐵嶺鎮的富戶,問了才知道,遭到食屍藤妖襲擊的,並不隻有鐵嶺鎮一處,方圓百裏,已成為藤妖的獵場。


    無家可歸,也隻能暫住於此,隨著人口的不斷湧入,赤星城以極快的速度擴張,逐漸有了幾分城池的模樣。


    民風淳樸路不拾遺隻是美好的想象,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偷搶拐騙,為富不仁,仗勢淩人,聚眾鬥毆,但凡城池該有的‘陰’暗麵,都一一浮現,曹近仁殫思竭慮,有些力不從心了。


    但他清楚,赤星城走上正軌的瓶頸在哪裏,急需解決的問題是什麽。


    沒等他向陳素真提出,知府許棠許大人一行已抵達虎子溝,鄭重其事地與他相接洽,不久之後,赤星城有了官府,有了衙‘門’,有了牢獄,有了官吏,有了衙役,有了幕僚,有了訟師,民眾迅速安穩下來,秩序得到了控製。在許棠的主持下,赤星城著手整治城區,規範市場,修築城牆,與此同時,商鋪、客棧、酒樓、當鋪、醫館、青樓、賭場漸次湧現,與外界的溝通也日益頻繁。


    許棠雖是官身,卻並不迂腐,他奉陳素真、曹近仁為上師,言聽計從,畢恭畢敬,恪守本分,絕不越雷池半步,陳、曹二人也投桃報李,輕易不‘插’手官府的事務。


    陳素真畢竟是仙都內‘門’弟子,骨子裏有幾分傲氣,反倒是曹近仁,長袖善舞,經常跟許棠打‘交’道。閑談中,許棠不經意提起,這赤星城知府一職,並非由京師趙天子任命,他從鎮海關來,是驃騎將軍許長生的親戚。


    曹近仁為之愕然。


    京師汴梁被攻破的消息傳到赤星城,已經是半年後的事了,趙氏王朝覆滅,驃騎將軍許長生登基,新朝國號許,改元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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