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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等到夜色如水,李少嶼等人才步出靜室,一個個臉色凝重,夾雜著哀傷和不甘。他們的神情暗示著什麽,奚鵠子一定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很可能跟赤霞穀論劍有關,魏十七心中轉著念頭,上前行禮見過諸位師叔。


    “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李少嶼沒有看到自己的徒弟,心中有些不悅。


    “諸位師兄相約去穀中遊玩,尚未迴來。”


    衛蓉娘知道他跟趙宗軒等人不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呢,一直候在這裏嗎?”


    “弟子沒有走遠,隻在附近的桃林轉了轉,先迴來了。”他抬頭看了一眼衛蓉娘,“師叔,弟子有要事向您稟報。”


    李少嶼充耳不聞,招唿三師弟鄧元通、四師弟劉柏子,一同去找找那些出遊不歸的弟子。


    衛蓉娘眼望著窗外,幽幽歎了口氣,道:“說吧,有什麽事,不能當著你師叔的麵說。”


    “是,剛才弟子在桃林中遇到了阮靜……”


    衛蓉娘隻聽了個開頭,就駭然色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快步來到奚鵠子清修的靜室前,強忍住衝動,曲指敲了三下。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奚鵠子見到二人,微一錯愕,舉步出了靜室,在廳堂中坐下。


    魏十七把阮靜的提議原原本本稟告掌門,隻是客觀的敘述,既沒有遺漏細節,也沒有夾雜自己的想法。奚鵠子聽得很仔細,一言不發,衛蓉娘臉上變幻不定,目光變得遊移。


    想了片刻,奚鵠子問徒弟:“你怎麽看?”


    衛蓉娘咬著牙道:“師父,這次赤霞穀論劍,仙都派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奚鵠子搖搖頭,“形勢不容樂觀,即使韓赤鬆沒有三陽劍,我們的贏麵也不到三成,現在希望更渺茫了。”


    衛蓉娘躊躇不決,有些話,她沒有對魏十七明說,剛才在靜室之中,奚鵠子已經把仙都掌門之位傳給鄧元通,並決定破釜沉舟,在鬥劍時自毀飛劍,與韓赤鬆同歸於盡,確保仙都派不至於落入外人之手。隻是如今多出三陽劍的變數,師父的一番打算,恐怕要付之東流了。


    奚鵠子望著魏十七,心潮起伏,萬萬沒想到,最後的關鍵竟落在他身上。他轉過無數念頭,緩緩道:“你可知道阮靜的出身來曆?”


    魏十七搖搖頭,靜候掌門解說。


    “昆侖嫡係弟子按修煉劍訣不同,服色分青、朱、白、玄四種,她穿什麽顏色?”


    “青色。”


    “那就是了,昆侖派最厲害的四種劍訣,青冥浩蕩,無堅不摧,紅蓮業火,破盡萬法,燭陰吹息,光照幽冥,混沌如一,先天地生,她是昆侖掌門唯一的徒弟,修煉青冥劍訣,年紀雖小,輩分卻極高。她看重你,不管出於什麽目的,都是你的機緣。”


    衛蓉娘終於下定了決心,斷然道:“且不論是不是他的機緣,十七一人,重不過仙都派的傳承。”


    “是啊,重不過仙都的傳承……那就死馬當活馬醫,賭一把了!”奚鵠子歎了口氣,溫言道,“魏十七,今日我做主,你不要多心,也不要有怨言,赤霞穀論劍結束後,你就不再是仙都的弟子。”


    魏十七沉默片刻,忽然雙膝跪地,向掌門磕了三個頭,道:“願為師門分憂。”


    衛蓉娘鬆了口氣,神情極其複雜,記起尚在鷹嘴岩閉生死關的大師兄,覺得對不住他。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了鄧元通,唯一的徒弟又被強行奪去,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失望之極。


    門庭外忽然響起一片喧嘩聲,夾雜著李少嶼憤怒的嗬斥,奚鵠子皺起眉頭,多事之秋,又添了什麽亂子。他起身上前,隻見趙宗軒眼圈鐵青,半邊臉腫得像豬頭,一條右臂掛在胸前,顯然是被人打折了。


    “出了什麽事?”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麵麵相覷。李少嶼瞪了徒弟一眼,道:“宗軒,你來說!”


    趙宗軒滿臉羞愧,扭扭捏捏講了事情的經過。原委其實並不複雜,他們師兄弟三人與平淵派的弟子發生了口角,火氣騰上來,拔劍相向,結果被對方占了上風,狠狠揍了他們一頓,嘲笑一通,還好沒有鬧出人命來。


    李少嶼反複盤問,趙宗軒見實在瞞不過去,隻好吐露實情,是平淵派主動挑釁,話說得很難聽,毀及衛師叔的清譽,他們這才憤而出手的。


    衛蓉娘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既羞又惱。


    拜入仙都之前,衛蓉娘是一戶姓霍人家的童養媳,圓房三天後,被荀冶看中,問她願不願意斬斷塵緣,一心向道。衛蓉娘的丈夫得了癆病,骨瘦如柴,她滿心不情願,得此良機,自然無有不肯。荀冶本打算多出一些銀子給她贖身,但夫家堅決不同意,說衛蓉娘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荀冶懶得跟這些村夫村婦糾纏,用丹藥治好了她丈夫的癆病,將衛蓉娘強行帶走。


    他本以為,衛蓉娘與夫家從此兩清,互不虧欠,誰知她丈夫也是個癡情種子,不等身體痊愈,便一路追趕上來,不小心跌入河中淹死,婆婆死了兒子,也投繯自盡,霍家上下,就因為荀冶的出現,一下子家破人亡。


    但這件事又能說是誰的錯呢?


    塵世間的恩怨,本該止於塵世,不巧的是,霍家有一個堂房侄兒霍勉拜在平淵派門下,得知此事後,孤身一人來到仙雲峰討個公道,李少嶼對新入門的衛蓉娘頗有好感,不分青紅皂白,出手把他趕了出去。


    後來衛蓉娘成為奚鵠子的第五個徒弟,而霍勉也另有機緣,得以拜秦子介為師,成為昆侖嫡係五行宗的弟子,隨著修為日高,權勢日重,他開始扶持平淵派,打擊仙都派,以報當日之仇。


    這次趙宗軒一行人栽在平淵派弟子手下,多半是霍勉在背後指使。


    奚鵠子搖搖頭,揮手讓他們散去,打落牙齒和血吞,這個氣,隻能忍下來了,總不見得去平淵派討個說法,何況真見了他們掌門,也論不出個是非曲直。


    衛蓉娘鬱鬱寡歡,心道:“如果這一次師父不敵玄通派掌門韓赤鬆,會不會是五行宗的霍勉執掌仙都派呢?”想到這種可能,她不由打了個寒戰,心底拔涼拔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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