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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頭把三顆妖丹吞入腹中,就像吞入了一團火,竅穴如同幹涸已久的土地,孜孜不倦地汲取著艮土之氣,元氣再次充盈起來,迫不及待地湧向第十一處竅穴,這一次,魏十七不再阻攔,而是放棄一切控製,以旁觀者的身份,細心體察體內元氣的變化。


    他的第一感覺是,元氣擁有了生命,它們比魏十七更清楚經絡和竅穴的極限在哪裏,無需試探,一步到位,永遠距離極限隻差分毫,絕不突破。痛楚可以忍受,但是危險不能,魏十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錯覺,在他的身體裏,藏著另一個意識,正從沉睡中慢慢蘇醒,當它醒來,自己會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東西。


    活著是一場豪賭,押上所有的籌碼,才能贏得最多。


    十一重樓,七天,十二重樓,三天,從大椎到腰陽關,每一處竅穴中都蘊藏了一滴顫顫巍巍的元液,滴溜溜直轉。


    功告圓滿,十二滴元液連為一體,掀起強烈的元氣潮汐,循環一周天數,若不是經絡竅穴得到反複強化,單是元氣潮汐就足以把他的身體撐爆。


    潮汐漸漸平息,魏十七終於鬆了口氣,然而在他沒有任何提防的時刻,元液齊齊離開竅穴,爭先恐後投入丹田,像十二粒珠子,彼此撞擊融合,合而為一,表麵凹凸不平,緩緩向內塌陷,最終凝固為一粒小小的妖丹,色作淡黃,細不可察。


    魏十七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像山崩,像洪流,口中嚐到了苦澀的滋味,竟然是妖丹,不是道胎!


    血液失去控製,在體內急速流動,一團團血霧撲入妖丹,消失無蹤,魏十七臉色慘白,他清楚地察覺到,妖丹中正醞釀著某種危險的東西。


    那是一縷巴蛇的殘魂,沉睡在血脈中,借助妖丹蘇醒過來。


    身死道消,魂魄不滅,隻要找到適合的肉身,還有重生的機會。雙首兇猿把魂魄藏在骨骸內,三眼靈貓把魂魄藏在妖丹內,龍澤巴蛇把魂魄藏在血脈中,奪舍,轉世,借屍還魂,有太多太多的手段,足以把他的意識從軀殼中剝離,占據他的肉身。


    失去了這具身體,還算是活著嗎?


    人力有時窮盡,這由不得他選擇。


    殘魂從沉睡中蘇醒,仿佛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刹那間,無數破碎淩亂的畫麵湧入腦海,巴蛇,洞天,激戰,洞天,背叛,洞天,洞天,洞天,洞天……他看得最多的畫麵,竟是一方日月經天江河匝地的洞天,納天地萬物於芥子的洞天!


    殘魂甫一蘇醒,即從妖丹中撲出,搖頭擺尾撲向他頭顱,與此同時,魏十七左手一陣刺骨的劇痛,蓬萊袋如臨大敵,發出無聲的咆哮,沿著手臂躥入他胸腹中,截住巴蛇的殘魂,肆無忌憚地將其吞噬。


    人麵鳩,冰蠶,青鐵蜂王,雙首兇猿……蓬萊袋吞食了無數妖物的魂魄,區區一縷巴蛇的殘魂,根本無從逃避。魏十七心如明鏡,蓬萊袋是阮靜為他留下的後手,巴蛇血脈的蘇醒,殘魂奪舍重生,這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中!


    屈指算來,她已經救了他兩次。


    魏十七又煉化了數粒妖丹,艮土之氣在竅穴中凝成元液,被丹田中的妖丹吸取,那小家夥得到元液的滋養,個頭漲大了一圈,陷入沉寂之中,沉沉睡去。體內似乎多了什麽渾然天成的東西,就像心肝脾胃腎一樣,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魏十七本能地體會到妖丹的重要性,卻不知道該怎麽用——像人麵鳩一樣噴出妖丹砸人嗎?他想起梅山七聖中的牛精,動不動噴牛寶,那實在太違和了。


    逃過了一劫,暫時就這樣吧,欠了阮靜一個莫大的人情,以後有機會再還。魏十七有強烈的預感,十年之後的赤霞穀論劍,他必須去,再見阮靜一麵,問清楚一些事。


    冥冥之中有一條未知的線,把他們的命運連在一起。


    魏十七從劍囊中取出鐵棒,隨手揮動幾下,覺得分量又重了不少,這些日子鐵棒吸取了烏金礦中的鐵精之氣,質地大幅提升,頗有脫胎換骨之效。他一時興起,試著演練了一遍“瘋魔棍法”,不知不覺將元氣注入鐵棒,烏芒中夾雜著黃光,木石一掃而碎,如蒸汽般緩緩騰起,化作齏粉。


    “十二重樓”不僅意味著元氣充裕,無枯竭之虞,艮土之氣被壓縮為元液後,貫通竅穴的元氣潮汐增強了數倍,瘋魔棍法的威力再上層樓,此時再與三眼靈貓交手,魏十七又多了幾分底氣。


    但他仍對那些詭異的妖術神通心存忌憚。


    耍了小半個時辰,魏十七收起鐵棒,環顧四周一片狼藉,隱約有當初戚都和棲落大戰後的幾分模樣,他滿意地笑了笑,動身去找師妹。


    遠遠望見秦貞盤膝坐在山岩下,青狼守護在不遠處,耳朵微微顫動,傾聽著風中最低微的聲音。


    他停住了腳步,心情複雜。


    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小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唿一吸之間,氣息染上一抹淡紅。她在凝結道胎。


    同樣孤注一擲的,不僅僅是他一人,為了能夠並肩走在他身旁,秦貞賭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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