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南側客房。

    唐安夏正在品嚐江蓉送來的糕點,芳嫣瞅著門口看守的四名太監,再看向波瀾不驚的唐安夏,真真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她。

    “正王妃,您不擔心嗎?皇後對我們原本就麵和心不合,若是側王妃咬死不認賬,錦貴妃再咄咄逼人,到時候我們恐怕難逃責任。奴婢跟隨在您的身邊,經曆了風風雨雨,如今倒是懂了個道理。

    有時候真相是什麽並不重要,哪怕是沒有做過的事,也極有可能成為別人握在手中的把柄,栽贓陷害喊冤入獄的人,不計其數。那些真正的兇手往往能逍遙自在,活得開心。這世間哪有什麽公平可尋啊!禍害活千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想都覺得可怕。

    奴婢真的希望您能平安無事,如今大皇子不在,他的玉佩已經不能成為咱們的護身符,殿下還離開了皇城,無法確保我們的安危。眼下唐家庇護大皇子,與皇後不和,將軍又一心忙於前朝之事,恐怕幫襯不上什麽忙,我們隻能靠自己了。”

    唐安夏神態怡然,捏起一塊桂花糕遞給芳嫣,語重心長道:“過來吃點東西,別站在那裏發愁了!你就算是愁的頭發都花白,該發生的事情也已經發生了,該得罪的人我們也得罪了,扣在我們腦袋上的罪名也成立了,過去的事情不管是好的壞的,被夢琪陷害的,還是有幸得救的,畢竟都是再也不能重來的過去。

    你我在這些事情中不斷的成長,倒是一件好事,有經曆,才能成長。下次再碰到像是夢琪這樣的女子,就會留個心眼兒,小心謹慎的交往,不會一開始就真心實意的對待,更不可能完全的信任。吃過虧栽個跟頭,就能懂得更多道理。”

    芳嫣走迴到桌旁,把桂花糕接過來,放入口中一邊吃著,一邊咽下去說道:“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如今的處境,我們隻能是靜觀其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也沒有其他法子。可是,奴婢就是做不到像您一樣看得開,像您一樣冷靜自若,像您一樣悠然悠哉的。”

    “所以你還需要鍛煉啊!”唐安夏笑語嫣然,眨巴眨巴明亮如漫天繁星的眸子,給芳嫣鼓氣,“你啊,尚且年輕,還需要曆練。我呢,經曆了唐家的勾心鬥角,又卷入儲秀宮的風波中,幸運的是嫁入了文親王府,偏偏沒有得到安生的日子,而是一次次的陷入波雲詭譎中。

    於是,我就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不管到哪裏,都避免不了鬥爭。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我想要贏,要在鬥爭中活下來,就必須有我的心機和手段,哪怕會傷害別人,為了保全我自己和我的家人,也會狠下心來,我隻能盡量避免不小心傷及無辜。

    這世上的人,表麵上看著都是人,其實誰不是半人半鬼啊,肚子裏藏了多少的秘密,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吞下了多少的苦水,貪圖了多少的錢財富貴,又害過多少人,有誰真的知道呢?人生苦短,我們自己能好好活著,就已經是一種恩賜了。”

    “難得正王妃看得通透,奴婢無論是生是死,都會陪在您的身邊,與您同甘同苦,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芳嫣信誓旦旦的說著,把手中的桂花糕吃完,又拿了一塊新的放入口中,她是真餓了。

    唐安夏倒了杯水遞給她:“我知道你忠心,你是我最親近的家人,比起唐家的姐妹還要親近些,我心裏記掛著你的好,來日我飛黃騰達了,自然會照顧好你們。”

    芳嫣用力地點點頭:“奴婢相信正王妃一定會得償所願。”

    主仆二人吃飽了喝足了,唐安夏躺在客房的床榻上眯了一會兒。芳嫣則是側臥在軟塌上,合著眼睛小憩片刻。

    臨近日落,芳嫣聽到有人在門外說話,緊接著就是一陣開鎖的聲音。

    她一骨碌從軟塌上爬起來,進屋叫醒唐安夏:“正王妃!快點起來!有人來了!”

    唐安夏睜開朦朧的睡眼,掀開被子,急忙坐直了身體,把衣裳拽平整,芳嫣幫她整理好淩亂的發髻,扶著她往外走。

    正好迎上了進來的江蓉,她冷著張臭臉,似乎是剛挨了責罵,福身作揖道:“參見正王妃,皇後娘娘和錦貴妃醒了,傳您去迴話。”

    “好,我即刻隨你去。”

    唐安夏跟在江蓉的身後離開房間,一路上低聲打探道:“姑姑,我們王府的側王妃還在昏迷不醒嗎?”

    江蓉平淡的迴了句:“醒了,她第一個醒的。”

    “那夢琪沒有說什麽嗎?”唐安夏壓低了聲音,向前快走兩步追問著。

    江蓉翻了個白眼,對於這般打探極其反感,卻也實打實的告訴了唐安夏:“能說什麽?還不是往你頭上扣屎盆子,說你是兇手,她是無辜的受害者,說錦條是無辜的,都是你的錯。”

    唐安夏輕蔑地笑了下,望著眼前巍峨雄壯的閣樓,美不勝收。但閣樓之內,卻壓抑著無數的靈魂,多數都是黑暗的充滿了陰霾。偶爾有光亮,可能一瞬間就會被烏雲遮擋,那些原本美好善良的人,終究在歲月長河的洗禮中,逐漸被吞噬掉,變得麵目全非。

    三人進入了正殿,皇後坐於主位,錦貴妃和舒妃分別坐在兩側。皇後和錦貴妃的身上都披著一件厚厚的衣裳,整個人裹得像是個粽子似的。

    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夢琪,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身體時不時的發抖幾下。皇後仁慈,念及她中毒剛剛清醒,讓奴才拿了一個軟墊子,放在地上,命令夢琪跪在墊子上,隔涼隔冷。

    唐安夏恭敬地福了福身:“妾身參見皇後娘娘,參見錦貴妃娘娘,參見舒妃娘娘。”

    皇後冷聲道:“免禮。”

    複而,含有怨氣的瞪了一眼江蓉:“下次你再敢私自做主,怠慢了文親王府的正王妃,本宮拿你是問!”

    皇後的心中始終都記得,當初白衣老者的斷言,天機注定,文親王會成為幫襯二皇子的最大助力。

    然則,唐安夏是文親王心尖尖上的女子,自然不能得罪。

    江蓉急忙賠罪行禮:“是,是,老奴再也不敢禁足正王妃了!”

    唐安夏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江蓉的麵色不好,說話都代答不理的,原來是自個兒被禁足一事,惹惱了皇後,偏偏她不能問罪於舒妃,隻好把火氣撒到了自個兒的奴婢江蓉身上。

    夢琪跪在地上,開始無聲的抽泣,她揚起小臉,看著身旁身子挺拔的唐安夏,委屈道:“姐姐!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你在茶葉裏下毒,害得我身子根基受損,懷不上子嗣!你就這樣擔心我搶走你的正王妃寶座嗎?你就這麽害怕我給殿下生兒育女嗎?

    姐姐!我是文親王府的側王妃,也是殿下的妃嬪,我會對您對殿下敬愛有加,您為何要容不下我,不惜用下毒的手段毀了我的肚子!我好委屈!我好難過!我一直以為姐姐你是一個善良賢惠的女子,卻沒想到你如此的蛇蠍心腸!”

    唐安夏耐心地等待著夢琪把話說完,繼而,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臉上帶著幾分不屑和怒意:“妹妹真會說笑話,自從你入府,殿下沒有去過西殿一次,連你的麵都沒有見到過。我為何要記恨於你啊?這‘生兒育女’不知是從何而來,殿下從來都沒有碰過你,難道妹妹打算和別的男子生兒育女嗎?

    殿下隻是把你放在王府裏養著罷了,就好比是被皇上打入冷宮的妃嬪,妹妹大可以問問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她們會去費盡心思陷害一個冷宮的失寵妃嬪嗎?妹妹還不如失寵的呢,因為殿下根本就不會寵幸你啊!我整日圍在殿下身邊,還要打理王府的大小事宜,真是沒空去管你,更沒有那個精力和心思對付你,還請妹妹不要信口雌黃的亂說。”

    緊接著,唐安夏清冷的眸子直視著皇後和錦貴妃略帶詫異的目光,臉上洋溢著自信,嘴邊含著勢在必得的笑靨:“娘娘,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以去問文親王府的下人們,或者幹脆直接詢問殿下。他有沒有碰過側王妃,他有沒有進入了西殿半步,有沒有和側王妃說過一句話,整個文親王府的奴才婢女都能作證,這種事是捏造不得的。”

    皇後和錦貴妃相視一看,覺得唐安夏言之有理,複而,錦貴妃狐疑的盯著夢琪低垂著的小臉,挑了挑柳葉眉:“側王妃啊,你口口聲聲說是正王妃害了你,可有確鑿的證據?凡事要講究證據的,而且,正王妃不存在害你的動機和心思,倒是你,失寵多時,難免心中懷有怨懟,礙於文親王不會替你出氣,不會懲治正王妃,於是你就利用皇後娘娘的威嚴,打算借由皇後之手,除掉你的心腹大患。

    這招數本宮見多了,可惜你用得不夠高明,當初皇宮裏的妃嬪比你更善於栽贓陷害,差點讓本宮落難,說起來,本宮年紀已大,膝下無兒無女,沒想到還會被你牽連,害得終身不能有孕,這筆賬,本宮記下了,來日會讓你們慢慢償還。”

    夢琪趕忙一個勁兒的磕頭道歉:“娘娘贖罪!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茶葉是正王妃送的,妾身想都沒想就直接拿來了鳳儀宮,隻是希望借花獻佛,討好皇後娘娘。妾身不得文親王的喜歡,就喜歡能依附於皇後娘娘,哪怕得到皇後的照拂,在王府也會有立足之地!

    請娘娘們明察,可能是正王妃故意下毒,就是為了陷害妾身的同時,再害皇後娘娘呢!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滿口胡言亂語!”唐安夏怒斥一聲,倒是嚇了皇後和錦貴妃一跳,她們不曾想過唐安夏也有氣勢洶洶的一麵。

    夢琪也著實被驚得閉上嘴巴,她的印象裏,唐安夏一向是聰明機敏,善良賢淑,連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不曾有過霸氣側漏的時候。

    唐安夏微微蹲下身子,細長的指尖挑起了夢琪的下巴,瞅著她錯愕的眸瞳,清亮的眸子裏閃爍著‘早已把你看穿’的幽深。

    “夢琪啊,你當初在儲秀宮殺死了佩珊,嫁禍於我。隨後又派人去東殿暗殺我,沒有得逞。如今又想要借由著皇後娘娘的手除掉我,招招險惡,次次致命。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不清楚,被蒙在鼓裏嗎?”

    夢琪的瞳孔再次放大,她猛地甩開了唐安夏的手指,咬住慘白的唇瓣,矢口否認道:“妹妹聽不懂姐姐的話!空口白牙,姐姐不要再冤枉妹妹了,非要以死謝罪,逼死了妹妹,你才罷休嗎!?”

    唐安夏直起身體,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一直奇怪,我和你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你為何要多次的陷害於我。無奈之下,就派人去調查你,這一查,才知道其中的真相。原來你自幼就喜歡殿下,年幼之時多次來到攝政王府,遠遠地看著殿下,愛慕著殿下。

    而後,得知我和殿下走得近,就對我心生怨恨。你對殿下愛得深沉,愛了那麽多年,你不甘心不放手,哪怕要殺死我,也要得到殿下的愛。殊不知,殿下根本不知道你這個人的存在,真是可憐可悲。”

    “你胡說!殿下和我說過好多次的話!那時候我去王府,陪著殿下練劍,還送給殿下錦帕擦汗,你不過是唐家的庶女,上不了台麵!拿什麽和我比?殿下和我相識的更早,更門當戶對!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得到殿下的愛!?”

    夢琪幾近崩潰,別的事情她都能忍讓,都能退縮,唯有殿下的愛情,這份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情結,夢琪是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質疑,更不能讓任何人玷汙。

    唐安夏斜睨了她一眼,朝著皇後作揖道:“娘娘,您看我們二人的說辭,側王妃害我才是真心的,我對於側王妃一向是同情憐憫,並無惡意。”

    “你!?”夢琪忽然意識到,唐安夏設了一個圈套!

    皇後深思熟慮著:“確實如此,好在是本宮膝下有二皇子,年紀已大,不能有孕就罷了,錦貴妃也已然放下了皇嗣的期待,可憐了側王妃害人害己,終究是害了自個兒啊!”

    “娘娘,妾身真的沒有陷害正王妃,妾身冤枉啊!”夢琪嘴裏大聲喊冤,不停地磕頭抱屈。

    這時候,太監梁忠帶人匆匆而來,隻見來人的手中,捧著一枚圓形的鐵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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