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無法理解,大概於他們我很是矯情。


    可我的痛苦是真實的。


    所有的爆發大概都有積累,然後一下子炸掉。量變引起質變,這是科學原理。


    我覺得小時候李總在傷害我,隻是因為她是最初推了我一下的人。


    她沒有傷害我。


    她就是輕輕推了我一下。


    她不知道我站在懸崖邊上。


    她沒去了解,我也沒去說過。


    怨誰呢?把自己放到懸崖邊去站著的人,是我自己。


    戴令德當初告訴我,能離開那個懸崖的,也隻有我自己。


    戴令德給我當過一段時間心理醫生,我們就是那麽認識的,他是我的醫生裏第一個沒有被我用詭辯和概念繞暈,而堅持把我從溝裏帶出來的,學術水平很是過關。


    可惜並不是德才兼備。


    他人品不行。


    死麵癱醒了。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先說話:“要不要煎蛋?”


    我搖搖頭:“又沒做愛。”


    他那麽笑了一下,就是在勾引我,他說:“小沈,煎蛋又不是嫖資。”


    我撇嘴:“我以為我們是地位平等的偷情,你卻拿煎蛋買我,我好傷心。”


    我也給他笑一笑。


    我坐起來一點,扯了個抱枕一靠,說:“哥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我都沒和別人講過。”


    他說好。


    “我大學的時候,有段時間想不開,吃飯喝水走路都難受,然後難受了我就換女朋友,身邊人沒斷過,”我故意這樣說,看看他吃不吃醋。他表情很穩,我覺得沒意思,開始跳情節,“然後我自殺,沒有成功,我爸媽搞不明白,但是也知道我病了,我就一邊繼續自殺,一邊看醫生。”


    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我當年可能也沒那麽想死,搞來搞去,我現在身上都沒留疤。


    很不敬業。


    “那些醫生都不行,拿大道理哄我,被我懟迴去了,”我扯扯他頭發,“我覺得我特聰明,還挺驕傲的。”


    其實我傻。


    後來來了個行的。


    戴令德,留學歸來文質彬彬,話語習慣中不中洋不洋,自我介紹都用cleavant。一句中文裏一半是讓人聽不懂的外語單詞就算了,中文語序也不整理,簡直是個行走的翻譯腔。


    翻譯腔是什麽?


    語病!


    這孫子比我都矯情。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真的把我帶出來了。大概是他在變態的路上走得太遠太遠,於是很輕鬆就能把我從路口拎出去。


    他不僅把我帶出來了,還把我帶進去了。


    另一條人生歧路。


    我筆直筆直的性向拐了個彎。


    我想看死麵癱吃醋,於是繼續故意渲染:“我之前沒和男人好過,克裏夫連哄帶騙地弄我,說要教我情欲。我女友比他男友都多,他還要教我,我一開始覺得很可笑。”


    然後就栽了。


    “他寫情書酸得很,用比喻都是‘你的吻如同砂海裏纏綿又倏爾退散的風聲的喘息’。還喜歡演,是個戲精。趣味倒是很高雅,我用手在他背後畫個圈,他就引用名著‘誰教你畫風,畫空間,畫感情的?’”


    聽這些死麵癱顯然不太開心,我有些小得意,滿足了,就移開話題。


    說實話,那個時期我想的還不是很開,但是我覺得,有這個人陪著,我可以再慢慢想清楚。


    大約可以叫小沈的粉色時期。


    我其實不明白他最後那麽做的目的,但我最後想開了還真的是因為這個人的做法。


    他不一定愛我,但一定愛玩弄我的思維和情緒。可能就是有人喜歡這樣折磨人,讓人不開心,他們就開心。


    他一點一點加壓,如溫水煮青蛙,我還不自知。


    “克裏夫寫情書那個調調,寫遺書也酸得很,他在遺書中言明覺得我性格壓抑,又不想離開我,於是想要以死殉情。我當時死法試過許多,都覺得配不上他,沒有新意,於是一時腦抽,把杜政騙出去,到他家偷了把槍,就往克裏夫信裏自殺的地方去了。”


    我不太會用槍。


    我看到戴令德躺在那裏,心中隻有死誌,但是一時半會兒擺弄不好槍,倒是被反應賊快的杜政找上來了。


    “我就在那裏哭,杜政那小子沒見過我這樣,直接懵了,”我戳戳死麵癱,“你猜然後怎麽了?”


    死麵癱說:“不知道。”


    “你猜一下。”


    死麵癱實在,就猜:“你哭暈了。”


    我咳嗽兩聲,繼續講故事:“小沈沒有哭暈,但是杜政被我哭暈了。”


    哭暈的杜政習慣性地踹了一腳戴令德的屍體。


    杜政叫我:“君葉。”


    我淚眼婆娑看他。


    杜政問:“你就為這玩意兒哭得死去活來還偷我槍?”


    我說了一堆死者為大的廢話和哲學概念,說杜政沒有良心。


    杜政說:“這小子他媽喘著氣兒呢!”


    “然後克裏夫蹦起來說了一堆術語,還衝我笑,他可能還提到了類似鳳凰浴火或者涅之類的宗教學概念,說實話,我沒怎麽聽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和杜政解釋,這是一種實驗性的新療法。”


    杜政大概和我一樣隻聽懂了一點點,所以至今他代指戴令德都是“那個邪教玩意兒”。


    我摸摸死麵癱的臉,死麵癱就親親我的手指。


    “我覺得克裏夫不是想給我治病,他很可能就是想搞我玩,或者太喜歡玩弄人心,那個人自己本身就有很深的問題,是我當局者迷。不過我當時還沒有發覺。杜政倒是發覺了,我不會用槍,但是杜政會,他直接給克裏夫膝蓋上來了兩槍,叫了個人把他帶走了。”


    不過這之後我覺得我病真的好了。


    開玩笑。


    我一直覺得我沒有生病,隻是因為對於世界過度敏感所以感到痛苦。


    我又過早明白這種痛苦將纏綿我一生,如堅貞的愛侶,如跗骨之蛆。


    不過這之後我真的不想死了。


    戴令德那種變態都能堅持活著給我寄恐嚇信,我有什麽理由不堅強下去?


    說到這裏,死麵癱問我:“恐嚇信?”


    其實還有錄像帶。


    這個我沒說,還是怪不好意思的,畢竟那玩意兒還是我要求錄的。


    最後我自己沒看,很可能辣了杜政的眼,兄弟受苦了。


    戴令德的恐嚇信其實也不算恐嚇信。


    就是分析我性格的報告,大概率說我以後喜歡人還是會喜歡變態,因為我自身的傷痛和性格加成,我會不自主地被帶著傷痕的人吸引,即使我和一個所謂“平常人”生活,我也會因為內心深處有些東西無法滿足而過不下去。


    他說他會一直影響我的生活,他說我們的‘愛’將會永恆。


    我告訴死麵癱:“克裏夫寫,‘沈,你是畸形的,所以你的另一半注定隻有同樣畸形才能配合你。’”


    死麵癱問:“你有迴信嗎?”


    “有。”


    我其實是驚恐了一段時間的,因為我覺得我沒這個人變態,玩不過他。但是那段時間有杜政陪我,杜政執行力強又果斷,直言要找人崩了那小子一了百了。


    我就不怕了。


    我戳戳死麵癱,問:“你不問我寫了什麽嗎?你這樣子我很沒有講故事的興致了。”


    他說:“我有點心疼。”


    我就自己公布答案:“我迴他,‘我找變態也要找個更好看的’。然後他再沒迴信,我也不知道是被我的邏輯打退了,還是杜政真的給他一槍眼子崩了。我不想讓這個人再出現到我的生活裏,就沒問。之後我就出國了,小方他們那時候都還在留學,我過去就和他們混一混,專業課不好好上,倒是選修的哲學文化之類的課成績都不錯。”


    之後畢業了,我就迴來了。


    我可能是失去了鬥誌,天天混吃等死,但這樣至少好過主動找死,也算是一迴事情。家裏不再施壓,對我的培養方案也變成了好好找個對象就行。


    我就開始追米寶。


    我爸媽很同意,米寶和我青梅竹馬知根知底,肯定不是個神經病。


    可她是我妹。


    不過所幸我也沒多喜歡她,她也沒多喜歡我。


    我喜歡上死麵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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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嶽《別子才司令》,原詩“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這章有點狗血,但是不虐了。


    第52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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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的自然屬性限製了我們獲得快感的方式,人類的社會屬性限製了我們性伴侶的數量。做一個被普世承認的“對”的人已經足夠艱難,那麽如果有選擇,為什麽要委屈自己?


    這也許是我愛上死麵癱的原因之一。


    別說我不知道愛是什麽。


    沒人知道愛是什麽。


    古人因為對未知的恐懼創造了神靈,以解釋一些人類無法認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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