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葬鵬淵中傳出一陣陣猿啼狼嘯,為原本就已經異常淒冷的氣氛更添幾分寒意。而在那層層重巒疊障之下,一團不起眼的血霧暗中慢慢集結。


    “嘿嘿嘿,沒想到吧!同樣的招式我會使用兩次。你以為第一迴識破我的分身就能穩操勝券,卻不想最後時刻我又利用這一招騙過了你的雙眼,成功逃脫了出來。”


    “噗通”一聲,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掉在地上,順勢向前滾動了幾圈,仔細看去,那竟是一顆剛剛斷裂不久的人頭,臉上寫滿了詭異與邪惡,正是先前本應該死於莫非煙分身之手的月魔。


    原來,先前的啼血寶蓮隻是他的障眼法而已,而他的真正目的是從地下取道,悄悄自岩石之中走脫,神不知鬼不覺。正如他意料之中的一樣,莫非煙為了殺他,已將分身內的所有力量盡數耗光,所以現在就算知道他仍然活著,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動身前來追殺自己。趁著這段時間,他可以在葬鵬淵內大肆殺戮一番,以便遲早恢複實力。


    “可惡的家夥,若不是他執意相逼,我又怎會拋下那個孩子。不得不承認,那個小家夥的資質還是相當不錯的,剛好符合我的胃口。算了算了,區區一具身體而已,等恢複了氣血之後,我再尋他一副便可。哎,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他的身上為何會有這麽多不世奇寶,除了那可以讓我轉世重生的啼血寶蓮,這木匣之中的另一株奇花似乎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啊!”


    思量間,月魔張開嘴巴,一隻木匣緩緩自其口中吐露出來,正是先前孫無憂隨身攜帶的那隻。從丁府出來之前,老花鏡將此物交給孫無憂,之後便一直被後者帶在身上。直至月魔意外蘇醒,占據了孫無憂的身體,這才將木匣據為己有。看著那隻散發著古樸氣息的精製匣體,月魔淡淡一笑,隨即吐出一口黑氣,黑氣順勢變成一隻若有似無的手掌,順勢按在木匣的抽蓋之上。


    “有了這東西,說不定我的修為不僅可以恢複原樣,甚至有可能超越以往,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離開了這麽久,魔界理應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否則區區一個人類,為何能夠如此輕易地將我擊敗?嗯,是了,眼下的當務之際是迅速恢複實力,這樣我才能真正的卷土重來,讓魔界的眾生臣服於我月魔的腳下。”


    “好漂亮的匣子。”


    就在月魔為自己的美好未來無限遐想之際,一個陌生的聲音欣然從身後傳來。


    “嗯?哪裏來的不知死活的家夥,好,就拿你來打打牙祭,剛好我的肚子餓了!”


    話音一落,月魔的那隻人頭忽然飛入半空之中,隨即暴露在外在黑氣繼續幻化,進而為其構建成一具全新的虛弱身軀,將其頭顱頂在最上麵,左手則夾著那枚暗紅色的木匣。


    “遇上我算你倒黴,下輩子記得不要再走夜路!”


    “呲~”


    月魔自信可以一招致對方於死地,再一口將其全部吞入。可恍然間,一股強烈的無力感襲上腦海,黑影穿過,他的頭再次掉迴到地麵之上,原本用以支撐的虛幻身體居然消失無蹤了。


    “這……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我的幻身會突然失效?”


    身後的空地之上,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放在人群之中絕對找不出特點的一個普通人,就站在那裏,手中還拋著那支本屬於月魔的木匣。而這一切,月魔自己根本就沒有覺察到。


    “還好還好,終於趕上了。再遲來一些的話,說不定就要被你跑掉了。”


    月魔艱難地轉過頭來,看著那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影,聲音虛弱道:“你是誰,你怎麽故道我會在這裏?”


    “嘿嘿,我當然知道。”


    “你,你真的知道我是誰?”


    那人微笑著點頭道:“不知道你是誰,我又如何能夠在此出現呢?”


    月魔的臉上忽然升起一股驚恐的表情,這是他自誕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神情。


    “這不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裏。你是如何知曉的,你在騙人。”


    “嗬嗬,這有什麽好疑惑的,因為讓你複活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啊!”


    “是你!”


    月魔衝起的頭顱剛飛到一半,一隻手掌隨即變爪,直接穿進他的口中,並從另一側砰然探出。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


    “你……你……”


    “嗬嗬,讓你複活了一晚,你應該感恩戴德才對,怎敢與我倒戈相向?不懂感恩的家夥,不配繼續留在這個世上。你就乖乖迴到那個世界當中去吧!”


    “不!”


    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隻手中突然爆發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怖威力,直接將那月魔僅存的頭顱化為烏有,衝起的光芒漸漸散去,同樣也是月魔生命的終結。


    “時間不早,我也該去他那裏看看去了。”


    孫無憂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裏,他看了一些曾經經曆,還有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麵。他看到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兄弟,看到了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方華,看到了視己如子的方柔夫婦,還有那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無數朋友。


    然而,他還在夢裏看到了自己的家。


    夢中的家不在孤老峰,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但處處又彌漫著安靜詳和氣氛的鄉村。他按著自己的身體記憶走在路上,並上前撕開一扇房門,屋裏坐著的正是他的娘親柳如音。


    沒有以往的嚴厲,沒有曾經的冷漠,更沒有打罵與幽怨,他的娘親成為了和別人家一樣的慈母良妻,一見他進來便招唿他洗手吃飯。


    繼續往裏看去,靠近內側的一條板凳上還坐著一人。他穿著樸素,葛衫短褲,看著是一個勞力的模樣。他與前者一樣,都在看著自己,有說有笑。悄然間,孫無憂的視線倏地模糊,伸手一摸,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居然哭了。


    “無憂,你還愣著做什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快點吃飯,你娘不打你,我可不慣著你啊!都說棍棒之下出孝子,我對這話雖不能完全認同,但仔細想想還是有些道理的。如音,你說呢?”


    “你敢?你要敢打咱兒子,我這個當娘的第一個就不讓你。無憂,你先洗把臉,出去玩了一天累了吧!嗯,肯定是心裏有火,所以吃不下飯。沒關係,娘把菜給你放鍋裏熱著,什麽時候想吃再拿出來。”


    “哎,你這就不好了吧?我這個作夫君的一筷子還沒動,怎麽就不讓吃了?咋的,你的眼裏就隻有寶貝兒子,沒有仙侶夫君?想當初你我也是……”


    “你給我閉嘴!想吃就吃,不吃就給我滾迴去睡覺,明兒一早還有一地的農活要幹,明天你起不來看我不把你從床上踹下去!”


    見二位越吵聲音越大,孫無憂趕緊上前順勢坐在“男人”的對麵,滿臉笑容道“別發火,我吃就是。”


    聽到這裏,“娘親”笑著將飯碗遞了過來,又往裏麵夾了好幾筷子的菜,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青菜,但聞上去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


    “多吃點,說不定還能長個子。”


    “男子”笑道:“這小子比我長得都高了,還要繼續長個,難道你要讓他上樹吃葉子嗎?”


    “就你話多,我吃好了。一會兒兒子吃完,你記得洗碗,我先去休息了。”


    說完,“娘親”起身離座,轉身之際不忘在孫無憂的頭頂輕撫了一下,而後委身沒入到門簾之中,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別看了,再不吃飯都涼了。”


    孫無憂重新將視線轉過來,看著麵前這個陌生卻又透著莫名熟悉感的男人,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


    “你吃你的,不用說話。”


    說著,那男子也夾起一些菜,輕輕放到他的碗裏。


    “沒想到二十年之後首次相見,居然會是在這裏。月魔的事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孫無憂混身一震,依稀間記起自己先前於危難之間,被一股詭異魔炁襲入,並被其完全吞噬的記憶。但即便迴憶是驚悚的,但此刻的他卻是異常淡定,隻因為麵前的男子給予了他充分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正是父愛。


    “其實讓月魔複活是我的主意,可我沒想讓他傷害你。可是這家夥性情乖張,冷酷頑劣,不好控製,這才讓他有機可乘。不過你放心,現在危機解除了,你可以安心迴去了。”


    孫無憂將碗裏飯菜全部扒到嘴裏,眼淚已經打滿了他的臉頰,並順著嘴角,合著飯菜,一起被吞入嘴中。


    “那我們一家人,不家團聚的日子嗎?”


    “有,當然有!”


    陰暗潮濕的山洞之中,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從昏睡之中轉醒過來。伸手一摸,他的手上都是冰冷的淚水,而這對她而言早已習以為常。


    “你在嗎?”


    話音傳出沒多久,一個男子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幾顆野果。


    “這裏我看過了,除了幾隻路過的雜兵之外,再無其它威脅。我想咱們可以安心休整一會兒了。怎麽,你又哭了?”


    女子伸手拭去嘴角的淚痕,輕輕搖了搖頭。


    “今年年底,應該就是最後期限了吧!到時你們一家三口應該就能在現實當中團聚了。”


    女子抬頭望了一眼那滿臉惆悵的男人,而後低頭暗自道:“無憂,最近你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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