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剛剛還笑容滿麵的段無敵,轉瞬之間便成為了這副病怏怏的模樣,孫無憂心中過意不去,當即上前察看。


    “無妨,一點小毛病罷了。”


    孫無憂停頓了一下,隨即道:“難道,就是浴火重生術的弊端?”


    段無敵淡淡笑著,沒有說話。


    “你怎麽不早點說,既然奇術不能讓你恢複到巔峰狀態,那我還是陪你一段時間,待千尊盟那邊鬆懈之後,再離開也不遲。”


    段無敵擺擺手道:“不必了,就算他們找不到我,我也會親自找上門去。畢竟,段知風那小子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就算是為了尊嚴,我也必須迴到千尊盟之中,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裏。”


    孫無憂歎息道:“前輩,你這又是何必呢?”


    段無敵平靜道:“你不是我,無法體會我如今的心情。想我曾經一唿百應的時候,千尊盟乃至整個蓬萊大陸,盡數高手都要臣服在我的腳下。如今,段知風將這一切原本屬於我的榮耀全部奪了去,我又怎能熟視無睹?況且,當初行動失敗,我便一直懷疑千尊盟內部出了奸細,隻是這些年來無法親自調查此事,所以一推就就推到了現在。如今,我已有了機會,缺少的便是耐心而已。如果能將那個陷害我和眾部下的叛徒捉出來,我就是死也能甘心了。”


    孫無憂思考了一下,而後道:“所以說,現在你還不能確定叛徒就是段知風?”


    段無敵道:“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也八九不離十了。二十年前,段知風絕沒有今天這般風光,當時的他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盟眾,就連我這個當爹的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裏。誰知,在我被關入天誅崖之後,那小子的修為突飛猛進,甚至還一躍成為了盟內的第一高手,這一切實在不同尋常。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強大的力量?那是什麽?”


    段無敵看看周圍並沒有其它人在場,於是低聲對孫無憂道:“你應該清楚段知風費盡心思,要將我捉迴千尊盟的目的吧?”


    孫無憂點點頭道:“是為你身上的將訣。”


    “沒錯。但其它人不知道,其實當初千尊盟裏,有一部可以與將訣相媲美的驚天神功,名為兵道。”


    “兵道?這名字乍一聽起來我還以為是一部兵書。”孫無憂不禁說道。


    “將訣乃是我通過多年的戰鬥經驗,並結合自己的擅長功法,進而創造出的一部武學。而兵道則是由千尊盟的創建者尊天所著。但因為兵道之中記載的功法太過惡毒霸道,從第三任盟主開始,便明令禁止門人不得修煉兵道之中的功法,就連盟主自己也不能例外。但總有膽大妄為之人,覬覦兵道內的東西,甚至還因此出現過數次內亂事件。鑒於眾多慘痛教訓,第五任盟主終於下定決心,將那兵道沉入了千尊盟中最兇險,最黑暗的惡龍窟之中,從那之後兵道徹底從世間消失,而千尊盟裏關於它的傳說也漸漸遠去,不再流傳在盟眾之間。”


    孫無憂迫不急待道:“這麽說來,那段知風就是修煉了兵道,才會變得如此厲害,連你的將訣都不是對手?”


    段無敵輕咳兩聲,隨即又道:“二十年前,將訣或許會不敵兵道,但二十年後,經過我完善之後的新將訣,定能勝過它。”


    “既然如此,為何……”


    聽到孫無憂的疑問,段無敵的臉色登時難看下來,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陰沉許多:“我年事已高,又在天誅崖裏囚禁多年,身體早已被那陰濕環境蛀透,實力大不如從前。否則,區區一個段知風,又怎會我的對手?”


    孫無憂咬了咬牙,不禁問道:“這麽說,以前輩你如今的實力,根本沒有機會戰勝知風盟主,是不是?”


    段無敵沉吟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迴去送死,這樣的犧牲根本沒有意義,甚至隻能換來盟眾的恥笑,笑你連自己的孩子都打不過,笑你一把年紀還要被打得體無完膚,毫無閑尊嚴。”


    孫無憂本想用言語相激,令對方放棄複仇的念想,與自己一同離去。但是,段無敵不愧是飽經風霜的老字輩,即便是麵對這樣刺耳的言論,依然能夠擺出笑臉,且十分耐心地與孫無憂繼續講起來:“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這把老骨頭好。但我的心結如果不能解開,就算苟延殘喘下去,餘生也將鬱鬱寡歡,生不如死。與其那樣,還不如一死了之來得痛快。”


    “那有沒有戰勝知風盟主的辦法?”


    孫無憂的眼中閃出淩厲的目光,令得段無敵遲疑了好大晌之後,這才迴道:“你已經想到了?”


    孫無憂點點頭道:“先前你在山神廟裏,使用將訣中的神通,將自己的魂魄過到了我的身上,進而令自己暫時恢複到巔峰狀態。如果這種方法可以持續一段可觀的時間,或許就能如願了。”


    本以為將方法說出,對方能夠高興一些。但這時的段無敵卻是一臉陰沉:“那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孫無憂不禁問道。


    “方才我使出的那招轉移魂魄的方法名為度將,確實可以將我的魂魄暫時轉移到別人的身上。但這樣做隻能持續極短的時間,如果藏影和鮑齊山再待一會兒,恐怕就要穿幫了。還有就是,度將之法,對於接受魂魄一方的身體要求極高,不僅要身體強壯,更關鍵的是經脈要擁有相當的堅韌性,否則過量的真氣湧入其中,隻會令瞬間爆體而亡。而之所以先前沒有出現那樣的情況,還是因為時間過短,真氣還未完成充盈,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急於在他們麵前顯現威力,否則時間一過,再想嚇唬他們就不靈了。”


    聽了段無敵的解釋之後,孫無憂好不容易提起的鬥誌,再次消沉下去。不知不覺之間,二人已然走到之前孫無憂路過的那間棺材鋪前。後者順勢向堂內望去,隻見裏麵隻擺著供人挑選的棺槨,並不見那位掌櫃的身影。當然,孫無憂也隻是看看而已,現在的他還不想進入這種喪氣的地方。


    “二位從哪來啊?”


    一個聲音如寒風一樣,從背後傳入到二人耳中。孫無憂與段無敵雙雙迴頭,後者的臉上當即出現了異樣的變化。


    “是你!”


    眼見段無敵臉上的駭意,說話那人正是棺材鋪的老板。如今的他仍然一臉謙恭,但對那麵前的將王卻是無比在意,他快步走上前來,俯身跪落在地,段無敵伸手將他攙住,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周全,怎麽是你!你居然還活著!”


    那被稱為“周全”的老人苦笑了一下,伸手撩開自己的衣擺,隻見膝蓋以下的兩側小腿,竟全部被義肢代替,看樣子已經傷殘許久,已然適應了這種狀態的自己。


    “是啊!當初放棄了一雙好腿,這才有幸撿迴一條性命。將王大人,您身體可好?”


    “好好,我很好。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邊吃邊談。”


    “好,那就來我家吧!”


    故友重逢,雖然曾是主從關係,但如今的二人卻更像兄弟一樣,不再因為身份而拘束,內容也是無話不談。即使身處在棺材鋪這種詭異的地方,也絲毫不為之影響,反而越聊越歡,喝下的酒也越來越多。


    “哈哈哈,記得原來外出征戰的時候人,你的酒量就已經很好,軒昂他們幾個根本不敢和你鬥酒,否則先倒下的定是他們。”


    周全嗬嗬笑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說過,其實我有一部功法,專門用來蒸發體內的酒氣,以達到千杯不醉的假象。說白了,喝到我的肚子裏的酒,轉眼間就被我散到了空氣之中,這樣的情況之中,又有誰是我的酒場對手呢?”


    “啊!周全!沒想到平日最老實的你,居然還會使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手段。不行不行,今天定要多罰你兩杯,才能消我心頭之氣。”


    一旁的孫無憂看著二人推杯換盞,不由得犯起嗑睡,不一會兒便躺在一旁的門框上,睡了起來。周全看了一眼他,又朝段無敵使了個眼色,當即低聲道:“快看,睡著了。”


    直到這時,段無敵才將手裏的酒杯放到桌上,用力撓了撓自己雜亂的花白頭發,表情嚴肅道:“周全,我想殺迴到千尊盟中,你幫不幫我?”


    聽到這話,周全的手掌不禁按在自己右側的木腿之上,輕輕敲打起來。


    “周全,你真的不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嗎,為何一夜之間,戰不無勝的千尊盟會一敗塗地,還令得一眾精英慘死沙場,難道你就不想為自己那些兄弟報仇雪仇嗎?”


    周全笑著將自己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旋即沉聲道:“將王,事情都已經過去,就算你能將知風盟主擊殺,死掉的大家也不會複生了。原來那個神風周全,已經變成無腿周全,這樣子的我又有什麽臉麵再陪在將王您的左右。要我說,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周全,我已經時日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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