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虹玉的一聲喝令,那些親疏有別的人們都意圖上前阻止,唯獨因病情而形容枯槁的陳建平靜地看著劇情發展。


    枉顧雜亂喧囂的局麵,陳曄霖下意識轉身,張開雙臂替弋川阻擋住人群。


    “陳曄霖,你們這簡直是胡鬧!”袁虹玉掃視了一眼這滿座賓客。


    “媽,救人要緊——”撇下這句話,陳曄霖朝母親投以乞求諒解的眼神,而後也追隨著弋川跑去。


    驅車追趕上跑脫了高跟鞋的弋川,陳曄霖打開車門,叫住她:“上車!”


    弋川露出欣慰的笑容,瞬間過後又轉變了愁容,不假思索地上了陳曄霖的車。她的這股子勁,隻有陳曄霖明白,甚至迷戀。


    翹望著兩個人相繼離去的背影,周瀟瀟心底的酸澀愈加濃烈,她的大哥哥何時會為了一個人這樣任性,可轉念一想,她又因此感覺到欣慰,令她最為嫉恨的事情戛然而止了。


    猛烈的撞擊,使童鴿的車子偏離了方向、翻越了中間的綠化帶、狠狠地撞擊在護欄邊的柱子上,現場汽車零件散落一地,殃及池魚。


    然而那個肇事者,就是那個將自己包裹嚴密的女人,早已棄車,逃之夭夭。


    現場的目擊者報的警、打的120急救電話,當警察與救護人員到達現場施救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傷者是明星童鴿。正是因為明星效應,路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上傳到各種手機軟件平台,現場實況直播著鮮血淋淋的美女明星。


    在警方及醫院封鎖了消息並聯係了家屬後,張青遙才得以尋到童鴿所在。隨即而來的弋川跟陳曄霖卻被阻攔,但隻要陳曄霖一句話,就連警察都給予了特殊待遇,二人這才匆匆往裏趕去到達急救室門口。


    “她怎麽樣了?”弋川一見到張青遙就抓住他焦急地問。


    張青遙六神無主,他冷靜不下來也堅強不起來,絮絮叨叨:“我……我也是剛到……好……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他雙手握拳疊放在胸口,不信神不信佛的人此刻虔誠地在祈禱,嘴唇翕動念念有詞。


    緊接著急衝衝趕到醫院的,就是童鴿的父母家人了,原本好端端的女兒怎會遭遇突來橫禍,童江誠跟童媽媽雙眼都哭腫了,難以承受連番而來打擊。


    眼下,弋川都顧不上心疼他們,她直勾勾盯著急救室的燈,期望裏麵的人轉危為安。


    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分針轉了好幾圈後,燈還未滅,醫生跟其中一個護士出來了。


    眾人圍上去,卻被護士告知情況不樂觀。護士將病危通知書交到家屬手裏,要求其簽字。


    這不是想要的結果,童媽媽發瘋似的抓住護士的手腕,乞求:“你們一定要救她,她不可以有事的,她不可以死……她是大明星,她是演員,她是模特,她是我女兒……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說著說著,童媽媽泣不成聲。


    “是誰?肇事者在哪兒?”童江誠強壓悲傷,怒不可遏地吼道。


    留守在醫院的兩名民警試圖想要安撫家屬情緒,及時迴答:“肇事者棄車逃逸了,我們加派人手正在搜捕。”


    害怕麵臨失去才會想要珍惜,童江誠還是深愛著自己女兒的:“這是謀殺!要是我女兒有事,我不會放過兇手的。”


    其中一名警員剛想糾正童江誠,事件還未定性,不能這樣說,卻被另一名警員及時製止。人之常情的事,這種時候用不著這麽較真。


    弋川也流著淚哭倒在陳曄霖懷裏,張青遙若有所思地瞧了他倆一眼,心裏頭更加難過了,使勁咬著自己的拳頭。


    她是靈狐啊,當弋川感應到童鴿的氣息越來越弱,她已經顧不上許多了。“我肚子好餓,你幫我去買點吃的吧,披薩好了,也給大家都買點。”弋川有意支開陳曄霖。


    待陳曄霖聽話地離開後,弋川借口去廁所卻是用法術隱匿凡體穿進了急救室。


    親眼看著插滿管子的童鴿,弋川心疼極了,但她還來不及去替她心疼。不假思索地,弋川揮動雙手,由指尖隙出點點熒光,而後微微張開口,由口中唿出縷縷白氣渡進童鴿的體內。


    沒有人知道弋川正在消耗自己的修為去救童鴿的命,弋川剛才支開陳曄霖就是不想耽擱時間去與他商量,童鴿是弋川無論如何都要救的人。


    當一個人陷入困頓時還能停駐腳步,去給予他人關懷,無論在妖神還是人類中,這個人都是一道光明……弋川迴憶著與童鴿相識的那天,就在那一天,童鴿成為弋川心中的神。


    半生的修為、五百年的道行,換來了童鴿逐漸穩定下來的心電圖,主治醫生振奮了精神,所有人都燃起熱情,還以為是他們自己扭轉的乾坤。


    很巧,陳曄霖提著五盒披薩迴到醫院的時候,正是手術結束的時候。


    “手術成功了,但是病人還需要觀察24小時,這24小時很重要,隻要能平安渡過,她就沒事了。”醫生很專業地對家屬這樣說道。


    護士們則小心翼翼地推著童鴿的床去往加護病房,因為是隔菌病房,家屬也不方便進入,就隻能遙遙看著童鴿慘白的病容一晃而過。


    “你要在這兒守著吧,先吃點東西吧,你可不能先倒下!”陳曄霖從張青遙下手,極力苦勸眾人進食補充能量。


    這一次,童鴿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也不想離開寸步,安然地接過陳曄霖遞來的食物。


    “你就先迴去吧,去替換洛兮,你們還得去看護笑笑呢——”童媽媽推搡著童揚,極力要求童揚先離開,“這兒有我們呢,還有青遙在……”


    童揚依依不舍地離開,短短一段路,迴了十多次頭。


    還沒等陳曄霖問弋川的想法呢,弋川就有些疲累地倒在了陳曄霖懷裏。


    “快,帶我迴家……”弋川唿吸有些局促,額前沁出些許汗珠。


    陳曄霖隻當她是過渡勞累了,即刻攔腰抱起弋川,帶她迴家休息。


    還驅車在途中時,陳曄霖不禁朝弋川投去的兩眼,卻發現了有些異樣,但行進之中,他並沒有表示什麽。


    “她怎麽了?弋川出什麽事了?”方亭迎迴抱著弋川步履匆忙的陳曄霖,跟在他後麵屁顛屁顛地問。


    陳曄霖麵無表情,隻是寥寥一句:“沒事,她累了,需要休息。”說罷,他就抱著弋川徑直上了樓。


    本來好端端的新婚之夜,怎麽成了這副光景,弋川還這副虛脫的模樣被帶迴來,方亭滿臉憂慮地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終於將弋川好生生地安置在金絲軟枕上,陳曄霖目不斜視地盯著弋川的臉,他自己的臉色也不好看,但不是由於身體因素。


    若隱若現,直到一絲紅色狹長水滴狀印記浮現於弋川眉心,她的右手背上竟生出一縷縷白毛。


    陳曄霖眼睜睜目睹了這一切,他卻並不害怕,他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什麽,可他不高興,更準確說是深深的擔憂。


    緩過勁來,弋川支起身子,對陳曄霖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別擔心。”她睜開雙眼的時候,叫陳曄霖看清了那湛藍的眸子。


    陳曄霖異於常人般冷靜,去拿來鏡子給弋川自己看。


    “你這是怎麽迴事?”陳曄霖問。


    半生修為,豈是兒戲,弋川竟從未意識到事情的嚴峻,如今的自己:眉間的紅印,藍色的瞳仁,手背上的毛發……分明就是與陳曄霖格格不入的異類。


    弋川照實說:“我渡了幾百年靈氣給童鴿,才救了童鴿,你知道的,我不能讓她死的——”


    果然不出意外,印證了陳曄霖內心的揣測,他將弋川攬進懷裏,無言勝萬語。


    “對不起,我搞成這副模樣,是不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弋川生怕自己暴露人前,生怕別人知道她是異類,生怕會給陳曄霖招惹風波。


    他將她的頭攬得更緊了:“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休想離開我。”


    這一次,陳曄霖的霸道讓弋川感覺溫暖。


    “以後跟我一起,你化妝吧,藍眼睛什麽的,用妝容總能說得過去,就當是戴了美瞳吧……隻有我跟你在的時候,你該什麽樣就什麽樣,不過話說迴來,這現在這樣,有些誘人——”陳曄霖貪戀地抬起她的下巴,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的豔麗。


    剛要親吻下去,陳曄霖就被弋川用手擋住,她始終還是未褪盡羞澀,如今的怪模樣使得她在陳曄霖這個人類麵前有些自卑。


    陳曄霖拿開了她阻擋自己的手,俯身吻上去,身下控住的這隻小東西總能勾起他無盡的欲火。


    興許是功力損耗太厲害,弋川頭腦一陣眩暈,像一隻死狐狸似的癱軟下來。一時間,嚇壞了的陳曄霖,在探清她的鼻息之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在懷裏,護著她熟睡去。


    也不知道要多久你才能恢複,可千萬不能再肆意妄為了,起碼陪我過完此生,來世再等我去尋你……原來,陳曄霖心裏麵清楚得很,他們命途長短不同,但認定了他就不想要放棄,他骨子裏就是如此執拗。能夠放棄的,還談得上真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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