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節目結束,秧歌隊伍重新集合預備往下一個地點去,外圍的人群齊齊跟在後麵。


    “還去看嗎?”陳美瞥見薑淼神情不屬的樣子,問道。


    薑淼腦袋低垂,咬了咬唇,“你去吧,我想迴家一趟。”


    陳美本想關心幾句,但看她兩手交握抵在腹部隻當她是想迴家方便,“行,那你快去快迴,我們一會在舅舅家見。”


    告別陳美,薑淼迅速跑迴家,顧不得倒熱水,端著盆舀了一瓢缸裏的涼水,擦著肥皂用力的搓揉,想把心頭那股惡心的感覺搓下去,洗幹淨。


    直至兩隻手凍得快沒什麽知覺,手心手背快洗禿嚕皮,她才停手。


    今晚,葛家的客人不少,光是站在門口都能聽見裏麵鼎沸的聲音。


    薑淼徘徊在門口,下午發生的事情讓她直覺感到不好,盡管下午沒有看清是誰,但她心裏隱隱有答案,而這個答案或許今晚就能徹底揭開。


    在各種忐忑中,陳美的叫喊聲先一步響起。


    “淼淼,快進來,舅媽差我來喊你呢,正好你到了。”


    薑淼被陳美牽著走進堂屋,跟葛家一群眼熟的不眼熟的親戚一致笑著點點頭,來到了小孩桌。


    小孩桌吃飯可不管什麽禮儀,飯菜剛一上桌,大家都跟餓死鬼複活,揮舞筷子爭搶著夾菜,年齡稍大點的小孩應對這種場景早已有了自己一套章法,可以說,整一桌子的飯菜大多進他們嘴裏了。


    薑淼沒什麽狀態,碗裏的土豆雞肉蘿卜饃饃都是陳美捎帶夾的。


    她推了推薑淼,“怎麽迴事,你的實力呢?”


    薑淼進屋之前腦袋就有些脹痛了,她按了按鼻梁,擠出一絲笑,“我不太餓。”


    “傻子,真傻,你是不是迴家上完茅房餓了又吃東西了?笨蛋淼淼,做客怎麽能飽著肚子來!你放心,我幫你吃迴來。”陳美挽起袖子,欲跟這桌小孩一爭高下。


    飯後,薑淼想早點離開,但不知陳美吃飯途中從哪兒偷喝了一杯酒,下桌的時候醉醺醺地拽著她的袖子不放手。


    就這樣扔下陳美不管她也做不到,幹脆牽著她四處找劉慧安,走到廚房窗邊時隱約聽到有些耳熟的聲音:“她還小……睡就行……明天……”


    薑淼猶豫地停下腳步,兩隻耳朵沒來得及豎起來,陳美先一步咋咋唿唿喊起來,指名道姓地罵飯桌上她沒搶過的那幾個小崽子。


    廚房裏的低語聲沒了。


    劉慧安推開門,見到兩人時神情差點沒維持住,她慶幸現在已經是晚上,外麵一片漆黑,僅廚房灶台上燃著半截蠟燭,光線微弱照不到她的臉。


    “哎喲喲,我在廚房熬紅糖薑茶呢,就聽見小酒鬼的聲音,這妮子上哪兒喝的酒啊?”她上前幾步接過陳美攬入懷。


    “我也不知道,吃完飯她就這樣了。”


    “……是建業給花花遞了一杯酒,花花喝了半杯,後半杯被一群小孩接過去了,可能誤打誤撞被陳美妹妹給喝了。”


    黑夜中的薑淼聽見劉慧安身後那人響起的聲音時,雙眸一點點越睜越大。


    梁永安怎麽在廚房。


    “來,薑丫頭,幫我扶一把,我帶陳美去房間休息。”劉慧安轉頭對梁永安又說道,“那碗雞湯辛苦永安你幫我給他們端過去了,記得提醒那群男人一句,少喝點酒。”


    梁永安應了一聲,轉身迴到廚房,身影被昏暗的燈光映照得巨大。


    劉慧安又喊了薑淼一聲。


    薑淼迴過神,搭手。


    兩人扶著陳美走進前院對麵一排木屋中靠邊透著燭光那個,裏屋不大,但打掃得很幹淨,洗臉架、椅子、暖壺、水盆、帕子、杯子一應俱全,薑淼起身時還瞄到床底有尿壺的存在。


    看起來是專門為客人準備的房間。


    薑淼掃了一眼,收迴了視線,又聽見劉慧安說要去盛碗紅糖薑茶給陳美醒醒酒,還喊著她也喝一碗,驅驅寒。


    薑淼端著紅糖薑茶遊移不定,餘光裏瞥見劉慧安給陳美灌了一碗,喝下去,她才幾口幹了手裏的紅糖薑茶。


    “表嬸,那我就先迴去了。”薑淼放下碗,起身欲走。


    劉慧安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笑著說:“不著急,天這麽黑,你在陳美這屋子裏坐一會,我去喊你建設大哥送你迴家。”


    她夜視能力好得很,但劉慧安說話態度頭一迴這麽強硬,薑淼先答應下來。


    屋子的房門打開又快速被掩上,隻有一小股寒風攛掇著細雪落進屋子裏。


    原來已經下雪了,怪不得在屋子裏都這麽冷。


    薑淼走到床邊,替陳美撚緊杯子,不透一絲縫。


    她睡得一張臉紅撲撲的,偶爾囈語幾下,很是乖巧。


    薑淼坐在椅子上,借著燭光欣賞窗外洋洋灑灑的小雪,耳邊或輕或重的唿吸聲,漸漸的,她感覺眼皮沉重起來。


    眼皮一點點落下,快要合上之際。


    薑淼恍若驚醒一般猛地睜開眼。


    她怎麽突然那麽困!


    時間過去多久了?


    算了,不等建設大哥了,她自己迴去也行。


    思及此,薑淼起身抬腳,差點原地撲下去。


    心髒陡然抽緊。她身上竟然一點力氣都沒了……


    想到被表嬸哄著喝下的那碗紅糖薑茶,她猶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心冷得徹骨,連唿吸都痛。


    表嬸?怎麽會是表嬸呢?


    她們雖不是親人,但這些年的熟稔親密是實實在在的啊。甚至對她來說算是半個親人啊。


    為什麽要這樣子?她做錯了什麽?


    思緒翻轉間,想起在廚房外麵聽到的斷斷續續的低語也串了起來。


    表嬸跟梁永安合謀算計她?


    她的直覺是對的,她早該想到的,從端午後在林子裏偷聽到梁永安和葛建業的對話時,她就該想到的。


    他的目標不是葛花花,不是陳嵐,一直都是她。


    冰冷的兩隻兩手攀上手臂,指甲緊扣同樣冰涼的皮膚,指關節在暗處一點點泛白,指甲摳肉的位置一點點竄出血珠來。


    瞳仁急劇驟縮,金瞳一閃,身體的血液流速增快,她能感受到消失的力氣在一點點迴到身體。


    有了力氣,她重新從地麵爬起,拉門想出去。


    緊閉的房門紋絲未動。


    薑淼苦笑,表嬸連門都鎖上了,竟要逼她至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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