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竟發現薑麒麟頭破血流,滿身塵土地趴在院子中央。


    從它身下的位置一直到屋簷下滴了一串的血跡,血跡之上印著許多雜亂無序,橫七豎八的腳印。其中一個完整的足印可以判斷闖薑淼小院的其中一人是個成年男性。


    見到薑淼終於出現,薑麒麟尾巴無力地搖了兩下,瘸著一條前腿跳到薑淼腳下,咬著她短到小腿長度的褲腳,嗚嗚噎噎,可見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薑淼僵著身子站定片刻,隨即蹲下身檢查它頭頂和腳上的受傷情況。


    頭頂看著是被重物砸破的,此刻毛發混著血肉看著血唿啦的,右腳爪子冒了血,腫成一大坨,多半是被人惡意踩的,但還好沒斷。


    感受到小主人的關心,薑麒麟像小孩樣的嗚咽聲停下,改用那雙濕漉漉的小狗眼巴巴望著她。


    薑淼腮幫子咬得邦緊,見狀心疼得不行,彎腰抱起薑麒麟進屋檢查其他地方。


    雞舍裏的薑小白完好無損,蹲在窩裏,小豆子眼睛望著某處,一動也不動。


    除了雞舍門口大地出奇的三泡雞屎,不像有人進去的樣子。


    薑小白逃過一劫。


    剩下的……薑淼直奔臥室,李蘭的那梳妝台已徹底一分為二,櫥櫃反倒在地,抽屜也被人扔在一旁,裏麵僅放的一個本子一隻筆消失不見。


    廚房相對就慘烈了,麵粉被人踩破了袋子,鋪了滿地,上麵除了足印還有薑麒麟的梅花印,可見小院守軍已經盡了全力了。


    薑淼拿了個幹淨的碗,蹲地上一點點捧起沒那麽髒的麵粉。


    收拾的時候她還在想,幸好麵粉所剩不多,不然可得心疼死了。


    果然買迴來什麽東西,都要吃進肚子裏才保險。


    可是什麽人,會不偷麵粉,反而踐踏浪費鋪一地呢?


    應該是衝她六十塊錢來的,把臥室床鋪翻過來也沒有找到,最後隻偷走了她的本子和筆!


    原本裹了火的一顆心漸漸冷靜下來,心裏也有了答案。


    禍害她家的人指定少不了葛癩子!但有沒有其他人,還拿不準。


    -


    天剛麻麻亮,葛家灣的銅鑼提前敲響起來。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但都老老實實地到廣場集合。


    經葛隊長拿著喇叭激情沸騰地跟社員們一番說明,雖然聽得費勁,但關鍵意思大家都懂了!


    公社領導要來它們大隊巡查!


    還要專門來葛家灣調研他們去年到今年的收成情況和幹部們的帶隊情況!


    眾人一片嘩然,興奮不已。


    有人問,“葛隊長,是不是我們今年能拿到先進啦?”


    葛有跟一大早就紅光滿麵,“今年的先進要等秋收那一茬的結果出來才能評選出來,但我們今年夏收的產量非常不錯,糧站質檢員還誇我們的穀子粒粒飽滿,質量好。”


    揮手讓眾人安靜了些,他才繼續道,“所以今天領導的巡查和調研非常重要,我們今年能不能拿到先進不僅靠秋收時大家的努力,也要看今天我們全體大隊的表現。”


    話音到這,和煦的麵龐忽然嚴厲起來,“這裏,我要尤其提一下,愛在大隊梧桐樹底下胡吹海喝的幾個社員,尤其是那幾個幹活磨洋工,聊天有精神的老婆子,務必迴家把你嘴巴縫起來!”


    “領導人說過,說話要有證據。若再被我發現胡搞八搞,散播不實的謠言,影響到巡查調研人員對我們大隊的評價,今年去公社接受批鬥教育的就有你們一家人,若還不夠,去住牛棚也可以!”


    藏在群眾裏的那幾個婆子剛想抬起脖子反駁,立馬就被旁邊的家裏人捂住嘴巴,摁著腦袋藏到人群底下。


    趕緊閉嘴吧,你!


    數你話最多!


    晚來的薑淼躲在大樹後麵將大會內容聽地仔細,低垂的眼眸深沉近墨,腦瓜子更是急速運行。


    雖然有些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挺可憐,但偶爾幸運也會出現。


    9點左右,薑淼院子外的大路兩邊齊齊站了好些大人小孩。一群人在路邊吵吵嚷嚷許久,沒一會兒就被葛隊長帶人轟走了。


    10點多,岔路口呈兩縱隊出現許多人,麵生的領導班子多數穿著幹部服,大隊部的幾個幹部則是白襯衣黑長褲,一行人自路口向上魚貫而入。


    為首的中年人戴著眼鏡,表情笑眯眯的,讓人看不出具體的情緒來,挨他走得很近的是一個沒有多餘表情的青年。


    中年人旁邊還有一個掛著笑的發言代表,一直跟大隊部的隊長和三個生產隊的小隊長講話,文書記文鬆濤則與幾個會計出納走在後麵,似乎商議著什麽。


    薑淼從籬笆處縮迴腦袋,視線落到自留地邊上一塊帶血的石頭上。


    那是葛癩子的作案工具,應該是打過薑麒麟後就隨手扔到了自留地。


    舉起石頭,薑淼就往自己額頭砸下去。


    嚇得一邊的薑麒麟嗷嗷直叫。


    小狗激烈的聲音瞬間引起一眾幹部的反應。


    隔壁生產隊下河灣的小隊長張材鋼率先叫起來,“葛有根,你這是做什麽?領導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怎麽讓狗亂叫擋道!有根呐,你光會種地可不行,村裏大大小小,各種牲口野狗也得治理啊。”


    一直走在縣書記旁的發言代表,公社王主任環顧四周,生怕有野狗不懂事地衝上來,這一衝可就把他業績衝沒了呀。


    “狗在哪兒?我怎麽一直沒瞧見。”


    大隊長目光如炬地射中葛有根。


    葛有根自是知道的,薑淼家就在旁邊不遠處,她家正好養了條小黑狗,但不至於叫得這麽慘啊。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葛有根滿腦門的汗,隻能硬著頭皮解釋,“應該是社員家養的狗。”


    張材鋼驚疑道,“叫得這麽淒慘,還是家養的狗?不會是要被殺了下鍋吧?”


    大隊長炯炯目光落到張材鋼身上,笑著跟王主任和言書記說,“狗打架而已,我們大隊社員養狗主要是看家,沒允許他們隨便吃。”


    縣書記揮揮手,對此沒說啥,開口讓葛隊長趕緊帶著他們去社員上工的地方。


    王主任附和道,“是是是,葛家灣今年夏收在我們公社的產量是最多的,質量也是上乘,看來咱每月的農業培訓,旨在幫助建立規章製度,科學種田,還是蠻有效果的嘛。有根你快帶咱言書記去看看秋種的情況。”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路口,來到了一片片綠意悠悠的梯田。


    到了地方,一直跟在領導班子後麵,身上掛著相機和本子的一男一女開始四處巡視,這裏田間地頭溝邊拍一下雜草清除情況,那裏檢查水田水稻的長勢情況,見到言書記正埋頭看水田,趕緊舉起相機哢哢幾下。


    從沒見過這玩意兒的一個老農民正挑著兩擔農家肥,隻聽哢哢兩聲,還以為哪的樹椏枝斷了,一迴頭被黑乎乎的四方塊嚇一跳,跟著兩擔肥料一起栽進了水田裏。


    言書記喝止了拍照的青年,上前幾步作勢要拉農民一把。


    身後的幹部班子們一窩蜂地跟上。


    老農民被言書記抓住手,拉扯了上來,眼見自己身上的淤泥都沾上了領導幹淨齊整的衣服上,老農萬分過意不去,佝僂著腰想擦擦,伸出老樹皮一般還裹了泥的手又趕忙縮迴來。


    言書記握住他往迴縮的手,和藹地笑著,嘴裏念著不礙事不礙事。


    老農更緊張哩,長到這快入土的年歲,他還從沒跟比大隊長還高的官講過話哩。


    頓時,曬得紅裏透亮的額上,肩背,汗水如清泉般地往下淌,平日裏穩得像一座雕塑的身子也顫巍巍的,看得人害怕他再次栽進田裏。


    言書記讓葛隊長帶著老農到樹下坐會,休息一下。


    葛有根溫順上前,“老丁,走,我們去那頭歇歇,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挑肥這活讓你兒子來嗎?”


    老丁今年剛滿八十,身子骨不如當年,秋收的時候非要跟重勞力一樣拿滿工分,結果中暑了兩次,人躺在床上還惦記隊裏的活計,非要撐著下床。


    葛有根當著老丁的麵,大罵他那啃老的倆兒子,放話出去以後老丁的工分和糧食由他監管發放,兩個家庭得不到一點,這樣兩個憊懶的兒子才硬著頭皮幹,各自有媳婦有子女的,逼一把,不還是能拿不錯的工分嗎。


    在他看來,全是老丁養壞的。


    但人已經老啦,就想著安安穩穩,看著兩個兒子家庭幸福,順順利利地直到入土那一天。


    幹了一輩子的農民,不讓他幹了,他才不得勁不舒服哩!


    老丁露出僅剩幾顆牙的牙床,嘿嘿笑笑,含糊地說,“大丁在地裏咧,小丁媳婦懷孕了,他送媳婦去縣醫院檢查了。


    言書記等到叫老丁的農民狀態穩定下來,才走上前去,輕言細語地與老丁交談。


    問起他這挑的什麽肥,是要去施什麽地。


    老丁說起栽進田裏的肥料,有些心痛,又聽言書記說剛剛那個青年已經替他把肥料弄上來了,一會兒就送迴來。


    老丁這才樂起來,直誇言書記是個好領導。


    親近幾句,老丁的心防徹底打開,跟言書記說起自己負責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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