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平靜的,又潛藏著讓人骨寒的瘋魔。


    李絮絮猛地怔住,大抵是沒想到,裴舟白會這麽說。


    “你以為我隻有這些嗎?”李絮絮不慌不忙的將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傾,用很輕的聲音說道:“長樂公主在臨死前幾天,交給我一樣東西,那上麵,是關於十二年前如嬪的身死秘密。公主告訴我,如果有一日東宮權勢不穩,就讓我將此事公之於眾。”


    裴舟白眼睛都不曾抬起,又為自己續了一杯茶。


    他料到了,皇後一向是滿打滿算。


    她要是死,就要拉著所有人陪她一起死。


    李絮絮歎了口氣,沙啞的聲音努力裝出輕柔,“本來還不想把這個秘密拿出來的,我也是可憐太子殿下,做了這麽多年的棋子,一朝逆轉,成了真正的儲君,也是不易。”


    “是嗎?”裴舟白涼薄的笑了笑:“那我還真是感謝你。”


    李絮絮心中閃過錯愕,但還是強裝鎮定的問道:“殿下不怕自己的儲君之位動蕩?”


    裴舟白說:“你不怕我在這裏殺了你滅口?”


    李絮絮冷笑:“你以為我會這麽傻?我早就和裴慕淵約定好,隻要我今日沒有迴去,他就將此事呈到朝堂之上!”


    裴舟白胸膛輕輕顫動,他笑著露出頗為意外的神色:“那你還真聰明,我都拿你沒辦法了。”


    李絮絮覺得他這笑容滲到了骨子裏,不想再看,別過臉繼續道:“林挽朝一向都是滿口仁義道德,太子殿下不怕事情敗露,她將矛頭對準你?”


    裴舟白微微仰頭,用看狗一樣的眼神看著李絮絮,說:“所以,你去啊,能死在她手裏,也是不枉此生。”


    李絮絮錯愕又費解的皺起眉,她是聽錯了嗎?


    林挽朝是什麽時候勾搭上了太子?


    為什麽是個男人都能被她蠱惑?


    果然,長樂說的沒錯,這個太子就是個昏庸無能的草包!


    李絮絮嘲諷般的冷笑一笑,她就不信,林挽朝知道一切會真的不恨他!


    這個朝堂的人知道他不過是換了太子的狸貓,還會不會效忠於他!


    李絮絮憤憤起身,正要離開,裴舟白喚住她。


    李絮絮詫異的迴頭,隻聽見裴舟白問:“我沒記錯的話,李姑娘如今年滿十九?”


    李絮絮不解的反問:“是,太子殿下想說什麽?”


    “十九歲,李姑娘就已經滄桑醜陋到如此地步,”裴舟白將麵具推向她:“這麵具,本宮送你,還是遮一遮為好。”


    李絮絮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臉,上麵有許多在薛府被囚禁時留下的疤痕還沒消幹淨。


    這本就是李絮絮最恨的痛處,裴舟白卻毫不留情的撕開她的傷口。


    她氣憤的聳動著肩膀,胸口劇烈起伏,卻硬是壓了下來。


    “太子殿下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


    看著李絮絮離開,蠱森從二樓的床邊離開,問裴舟白:“屬下替你殺了她?”


    裴舟白輕輕放心下手裏的杯子。


    “不必。”


    “殿下不怕……”


    “這樣一個蠢貨,殺了她多沒意思?不如讓她親眼看著,看著手裏的秘密,變成捅向自己的刀子……”


    須臾,他笑了:“那才叫有意思。”


    *


    迴瑞王府的一路,李絮絮都魂不守舍。


    不僅是因為太子的反應出乎意料,還因為薛行淵臨走時說的那句話。


    他說,等他迴來,要給瑞王府送上一份大禮。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絮絮察覺到不祥的預感,隻覺得如今自己是如履薄冰,腹背受敵從來沒這麽惶恐過。


    他可以在林挽朝手裏活下來,也可以在薛行淵的手下活下來,可她絕不可能在權勢的碾壓下活下來。


    當初,整個李家就是因為林守業的參奏,才被皇權隨意覆滅。


    李絮絮覺得自己要謀好後路,可她一個人……


    對,還有裴慕淵!


    他一定不會等死,瑞王府一定有辦法!


    李絮絮當即前往裴慕淵的寢殿,準備找她商量對策。


    她看見裴慕淵的屋子大白日也緊閉著房門,也沒多想,便推門而入。


    卻在看見屋內光景的一瞬間,李絮絮便尖叫出聲。


    地上散落著衣物,裴慕淵正伏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那女人的臉藏在裴慕淵的身下,瞧見來者是李絮絮,一張漂亮的臉上露出鄙夷。


    是長樂身邊那個侍女。


    “裴慕淵,現在是青天白日,你到底有沒有廉恥?”


    裴慕淵聞言抬頭,坐了起來,目光嫌惡道:“李絮絮,你管的也太多了。”


    李絮絮咬了咬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衝動。


    如今東宮倒台,如果不是自己手裏還拿著太子的秘密,瑞王府早就要了自己的命。


    李絮絮垂下眼,不想再去看這一片旖旎,隻是冷冷說:“我懷疑,很快就有人對瑞王府下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裴慕淵神色一凝,問:“你不是說有和太子做交易的把柄嗎?”


    “是有,可是誰知道那個太子……”李絮絮不知該怎麽說,道:“這條路不算萬全,我們還是要盡快離開京都,就讓瑞王請辭,討個偏遠的封地……”


    “絕不可能!”裴慕淵不甘心,冷聲嗬斥道:“我和父王在京都周旋運營這麽多年,聖山親封的嫡親皇族,怎麽可能說走就走?”


    “那你就要等死嗎?”


    裴慕淵隨手將衣服套在身上,陷入了一瞬間的懷疑。


    “就算我想走,父王也一定不會走。”


    “殿下,走一個,活一個,你明白嗎?”


    “李絮絮,”裴慕淵冷眉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你想讓我棄了父王帶著你逃命?你拿我們瑞王府的人當什麽了?我告訴你,瑞王府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皇城,絕不可能苟延殘喘的逃命,也——包括你。”


    李絮絮死死的攥著拳頭,沒想到這個淫魔會如此執拗。


    執拗就算了,還想拉著她一起死!


    好,你們不逃,我自己想辦法離開。


    李絮絮轉身走了,她才不要被瑞王府連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天救了它那麽多次,一定是庇佑她,她不能就這麽死了!


    裴慕淵長歎一口氣,早在皇後權勢覆滅的那天,他們就料想到會有這一日。


    他自嘲般的笑笑,轉身又摟住了一身香汗的青黛。


    卻在一轉身的瞬間,沒看見青黛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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