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圍滿了百姓,以往這條路人們都是避之不及,今天怕都是聽說宮裏來了人,過來看熱鬧的。


    候公公也是才趕到,隻見林挽朝從院兒裏出來,恭敬的福身。


    “民女參見侯總管。”


    候公公仍舊嚴肅,可眼裏卻不似方才冰冷,甚至還帶了幾分慈祥的笑意。


    這笑落在李絮絮眼裏格外諷刺。


    同樣是父母死了幹淨,怎麽就對林挽朝這麽好?


    候公公道:“可等久了?”


    “並未,侯總管隨我進廳吧,已有熱茶備好。”


    林挽朝笑的溫婉端莊,絲毫不顯怯弱。


    候公公很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比剛才遇到的晦氣玩意懂事。”


    李絮絮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忍不住上前去打探,卻忘了自己是跟著薛行淵來的,等想起時,薛行淵已經迴頭看見了她。


    一時之間,兩人四目相對,各自心懷鬼胎,無比尷尬。


    “絮絮,你怎麽會在這?”


    李絮絮扯出僵硬的微笑:“我想吃青團,忘了叮囑你,這才跟來了……倒是你,這裏不是黃雀樓啊?”


    薛行淵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淡漠道:“這邊有家酒肆東西賣的挺不錯的,我過來替你買些。”


    李絮絮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笑的乖巧:“我信你。”


    而府門口的候公公卻擺了擺手:“喝茶就不必了,我這剛從薛將軍府上出來,還要著急趕迴去複命。”


    林挽朝微微瞥眉,麵露疑惑,自己離宮前已經將宅子的方位告知了候公公,他怎又會去到將軍府。


    對上候公公的不言而喻的笑意,林挽朝心下頓時明了。


    候公公是在替她出頭,故意跑去將軍府醃臢薛行淵的。


    林挽朝也不說破,隻是微微福身,道謝。


    候公公收迴笑,神情肅穆,退了一步道:“林氏之女林挽朝,接旨!”


    林挽朝恭敬跪下,周圍百姓也皆是跪地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行淵一側目,看見李絮絮還站著,急忙將她拉了下來。


    李絮絮膝蓋磕在地磚上,猛的一痛,險些沒跪住。


    “陛下聖旨,在場之人皆要跪安!”


    李絮絮的眼淚都疼了出來,小聲爭執:“給林挽朝的旨意,我憑什麽跪?”


    薛行淵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在漠北沒規矩的地方,李絮絮這樣的確可愛至極,可如今這是在京都,遍地都是規矩。李絮絮這般事事莽撞執拗,隻覺得有些苦惱。


    “絮絮,你且先跪下,迴去了我會同你解釋。”


    薛行淵說完,便看向了不遠處的林挽朝。


    她雖然輕紗覆麵,可一舉一動都透著嫻靜大方,半分規矩都不曾遺漏。


    這樣的女子,難怪將府中照料的安穩無恙。


    不過絮絮冰雪聰明,她定是學的更快,將軍府未來會被她管善的更好。


    比林挽朝這樣善妒的婦人管理的還要好。


    候公公高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廷尉林守業,舉家為國盡忠,朕深感悲痛,追封予忠勇伯爵位,其子追封予驃騎將軍。因其府邸被毀,特題字賜之新宅,再立林府,欽此!”


    林挽朝眼睫輕顫,有些訝異,大抵是沒想到陛下不僅賜了匾額,還追封了父親。


    陛下說什麽深感悲痛,都是鬼話,要是想追封早就追封了。


    可是為了什麽呢?


    總不能是因為滿意自己安安分分與薛行淵合離,心情好,才隨手賞的?


    不過,這忠勇伯爵位,可保林府一世安寧。


    伯爵子女,可入朝為官。


    做了官,就能拿到權。


    這就夠了。


    “臣女女林挽朝,接旨,謝主隆恩!”


    李絮絮聽不懂這些,可她知道,剛剛跪下接旨的時候,林挽朝自稱民女,賜這塊匾之後,她便是臣女。


    母親說,大慶隻有至尊之位的子女才可這樣自稱。


    林挽朝不是已經變成棄婦了,林家滅亡,她爹都死了三年,人亡官消,她怎麽會又變迴大臣千金?


    難道是這追封的伯爵位,死了的人也可身任?


    薛行淵也皺起了眉,可卻不是因為這伯爵之女的身份。


    而是……林挽朝進宮麵聖,陛下下旨賜匾,說明合離的事情,聖上已然知曉。


    林挽朝是下定決心要合離的。


    這一刻,薛行淵才確定這件事。


    他原以為林挽朝隻不過是傷心太過,大鬧罷了,薛行淵連合離書都沒簽字畫押就撕了,料想著她反正還會迴來。


    可如今陛下知道了,還立了林府,林挽朝就再也不是他薛家的人了。


    這匾額林挽朝自己也可以刻一塊,可陛下親賜,昭告天下,便是告訴滿京都的人——她雖仍是孤女,卻不是無門無戶,而是皇室追封的伯爵之女。


    林挽朝今後,不用靠他,也能過得好。


    想到這裏,薛行淵忽然覺得心口一重的,像是什麽落了空,再也不受掌控。


    李絮絮不知何時抬眸看他,瞧見他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哀傷,心底莫名一慌。


    看來,林挽朝如今的地位,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兩個人各有打算,卻心照不宣。


    一迴府,趙嬤嬤就來請薛行淵和李絮絮到前廳。


    趙嬤嬤是薛老夫人房裏的人,這會子母親召見,想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還未到,便瞧見薛玉蕘帶著薛行文在前廳門口玩,李絮絮隻見過老夫人,但聽說過薛行淵的弟弟妹妹。


    她早有準備,從身後拿出剛剛買的點心,走了過去。


    薛行文先看到她,拿著沙包怔在原地,似是見到生人疑惑,眼裏帶著點怕生的懼意。


    “你就是阿文吧?”李絮絮笑著,把點心遞給他:“我給你買了好吃的!”


    薛玉蕘急忙過來,把弟弟護在身後,一臉警惕,“不用你的點心,我們都吃過了。”


    薛行文小聲問:“玉蕘,她是誰呀?”


    薛玉蕘挑著眉,冷笑了笑:“她呀,就是大哥那個未過門的妻子,咱們的新嫂子。”


    一聽這,薛行文便嘟起了嘴,大喊大叫:“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逼走了我的阿梨嫂子!


    他說著伸出胖乎乎的爪子要推搡李絮絮。


    薛行文驚到了李絮絮,她直接拍開薛行文的胖手,帶著幾分嫌棄,心裏也生了驚詫。


    照理說,薛行文也有十四歲了,心性不應如此喜怒無常,瞧著不像是正常人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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