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嘴裏說出這兩個字來,程傾城與孔湛亦是突然的怔在了那裏。孔湛亦是連忙將手裏的醫藥打開,他拿出了檢查時需要的各種器械來,他想要試圖上前,誰知那腳剛向著牀踏出一步,那牀上的人卻是立馬彈跳了起來。她的眸光中滿是警戒感,身子不斷向後靠著,似乎是在尋找那一份僅有的安全感。


    “閣下!您別怕,我給您檢查看看,您別怕。”孔湛一邊說著誘哄的話語,一邊邁步上前。


    林薇薇懵懵懂懂的看著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她亦是向後退了好幾步,那腳已經到了牀沿那,再後退一步便會跌落在下去。


    “我要阿南,我要阿南。你們都不是阿南,把我的阿南還給我。”說著,林薇薇便是直接蹲下了身來,她喃喃自語的抱著自己的膝蓋,眸光不斷在屋內逡巡而過,眼神中滿是不確定與害怕感。


    此時,孔湛趁著這個空檔,便是向前走了好幾步。哪知那看上去神智不清醒的人,卻是突然間從牀上再次站起了身來,然後身體便是向後倒去。


    眼見人要跌下牀去,程傾城立馬跑上前去,將要跌落的人圈在了懷裏。隻是剛一接觸她的身體,她便是不斷的反抗起來,手一下又一下的砸向了程傾城的臉,嘴裏唿喊著,“把我的阿南還給我,把阿南還給我。”


    一時間,程傾城眸光亦是一寒,他緊緊的鉗製住了林薇薇柔弱的肩膀來,他琉璃色的瞳眸迎上她蒼白的麵容,亦是看見了她臉上的恐懼,那胸腔裏滿是鬱結堵在了心口,他看著她,卻是突然間的憤恨道,“薇薇!你聽著,你是南裴庭的女兒,你是他最恨的人的女兒,你跟他不可能在一起,永遠不可能!所以!忘了他,不要再記得,忘了,我們忘了他,好不好?”


    突然間,那原本不斷掙紮的人,在聽見這些話後,那眼神卻是一下子的空洞,眼中卻是慢慢流下了淚來。


    她就緊緊的盯著程傾城的麵容,不再說話,不再掙紮,變得乖巧,卻亦是異常的毫無生機。


    她呆愣著,似乎進入了她自己的思維裏,排除了周遭的一切。


    孔湛看著這一幕,他知曉兩年前那一次的治療失敗了,她的病還是複發了。


    猶記得兩年前,她的身體本來就已經不好,卻是在某一日她亦是突然的暈倒,然後醒來的時候卻是忘記了所有的人,忘得幹幹淨淨的,每天昏昏沉沉的樣子,嘴裏不斷呢喃著,“*、戒指、煙火。”不斷重複著,哭哭笑笑的樣子,那模樣看上去是自閉症的再次發作,但是似乎好像又不是。


    倒更像是瘋了一般,完全沒有了精神支柱,亦自動排除周遭的一切。


    眼下的情形跟兩年前的很相似,但是卻有所不同,兩年前她除了記得“*、戒指、煙火”外便是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剛剛卻是聽到她嘴裏聽到了兩個字,“阿南。”


    那似乎是一個人名。


    似乎是程傾城的話起了作用,林薇薇不再鬧騰,而是靜靜的呆愣在那。隨即,程傾城便將她抱上了牀,幫她躺好在牀上,亦是溫柔的幫她掩好了被褥。


    “薇薇乖!好好睡一覺,我們睡醒了就好了。”程傾城手撫過了林薇薇光滑的額頭,輕聲說道。


    那牀上的人兒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又好像是聽見了,但是一直沒有閉上眼睛,僅是空洞的看著上方。


    程傾城從牀旁退開,然後走到孔湛的身旁,示意他出去說話。


    孔湛看了眼那牀上的人,隨即便是微微點點了頭。


    兩人一起輕聲的走出了房間,一走出房間便見周柏年焦慮不安的站在了房門口,臉上滿是擔憂。


    周柏年見兩人出來,便是立刻關懷的詢問道,“程先生,孔國醫!閣下沒事吧?”


    “周叔,我們去客廳說話,先讓她休息一會。”程傾城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道。


    周柏年點頭。


    三人一起來到了套房的客廳內,程傾城與孔湛先後落了座,而周柏年則是站在了他們的身前,三人的臉上皆是不怎麽好看。


    “周叔,我最近幾天一直忙,是你陪在薇薇的身邊,她這幾天有什麽異樣沒有?”程傾城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道。


    聞言,周柏年開始迴憶,“閣下這幾天並沒有什麽異樣,隻是偶爾會忘記東西放哪了,還有就是今天早上的時候,閣下突然問我,是不是老閣下最近幾天會來a城,閣下說是我對她說的這件事情,但是我記得清楚我並沒有說過。”


    “除了這個,還有沒有發生別的什麽事情?”程傾城再次問道。


    此時,周柏年微微捏緊了兩側的手,頓了頓後才道,“沒有別的事情,都跟以前一樣。程先生,孔先生!閣下怎麽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周叔!這次的情況可能比兩年前還要棘手。”孔湛深深唿出了一口氣來。


    “兩年前?”周柏年亦是一下子想起來,“閣下的病不是治好了嗎,那一次的治療不是有效果嘛!難道……”


    孔湛亦是一下子的頭疼起來,他開始按壓鼻骨,“兩年前那一次的治療看來是失敗了,閣下她並沒有康複。反而,可能就因為兩年前的治療,她的病情更加嚴重了。”


    “孔國醫,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周柏年一下子覺得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閣下的病症比較複雜,她在十五歲的時候得過自閉症,再加上她有遺傳性的精神疾病。兩年前,我查閱了所有的書籍,最後查到的辦法就是用催眠來治療,看上去那次催眠成功了,但是那次催眠可能亦是成為了另外一種誘因。人的大腦太複雜,可能比整個太陽係還要複雜的多,我真的也是有點無能為力。”孔湛略微無力的說道。


    周柏年似乎聽明白了孔湛的話,隨即便是提議道,“那就再催眠一次,再催眠一次閣下就會好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孔湛迴道,“周叔!閣下的身體狀況很差,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負荷不了深度催眠後的副作用。況且,我也不保證,進行深度催眠後,閣下的病症就會痊愈。如果她再複發怎麽辦?”


    “那意思就是閣下的病治不好了,她一輩子都會這樣,一會好,一會不好。”周柏年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可能情況會更糟,最後她可能會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記得任何人,想不起來任何事情,除非……”孔湛這麽說著,卻是一下子的頓住,那種辦法很危險,況且又有誰願意來當那也試驗品……


    程傾城原本一直靜靜的坐在孔湛的身邊,他聽見了他的話,他的眸光中閃過了一絲光亮,“繼續說,除非什麽。”


    “除非有一個意誌十分堅定的人願意先被深度催眠,進行反複實驗,來確保催眠最後的效果。”孔湛雖然這麽說著,但是世上怎麽會有這個人呢,催眠本來對身體就有傷害,不要說進行反複實驗。


    程傾城亦是問道,“那需要多久,實驗需要多久?”


    孔湛眸光一沉,隨後迴道,“不知道,可能需要幾年,更長點或者是十年,都有可能!深度催眠存在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對不同的對像,不同的階段,不同的反應,製定不同的治療方案。但如果沒有仔細分析患者的具體情況,就會容易出現一些問題,可能就是因為微小的一小步,或者某個細節,沒有注意到,就會導致前功盡棄。”


    程傾城與周柏年都不是學醫的,但是僅僅聽了孔湛的闡述,他們就已經知道這裏麵有多複雜。


    反複的實驗幾年,或者是十年!


    她又哪裏等得起這麽長時間?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對閣下的病症其實也是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她不像是純粹的自閉症,也不像是完全的精神疾病,似乎更像是兩者融合了起來,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塗,有時候記得所有的事情,又會一下子全部忘記。”孔湛再次說道,語氣滿是沉重。


    隨即,他又是想到了什麽,他側了頭去,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程傾城,“傾城,剛才閣下一直叫的名字是誰,阿南是誰?是不是夏亦南?”


    程傾城眸光瞬間一縮,他不想去承認這個事實,但是事實卻是如此的殘酷,在她神智完全不清醒的狀態下,她還是記得他……


    她還是記得!


    “是!”程傾城似是壓抑般的迴道。


    此時,孔湛卻好像是一下子的頓悟起來,“閣下之前那麽逼迫自己去忘記這個人,她看上去似乎也是做到了,但是她其實從未忘記過,僅是將那段記憶塵封了起來,所以在她發病的時候,她會忘記一切,但是她卻忘不掉她潛意識裏銘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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