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話陸鳴殊也從宋時然嘴裏聽過,此時他卻來不及感慨,而是緊抓著顧潯的手問他:“我救過你?什麽時候,我不……”


    “你肯定不記得了,你對我的那份調查資料裏估計也不會有記錄,”顧潯說,“不過沒關係,這不重要。”


    從剛才開始,顧潯已經說過好幾聲沒關係,可怎麽會沒關係呢,是這一樁一件的所有事情、是一個又一個的巧合,才促成了他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怎麽就沒關係呢……


    而且明明是顧潯救了他,怎麽現在反過來他成了救人的那一個?


    陸鳴殊滿心疑惑,固執地追尋一個答案。他已經錯過一個真相太多年,不想再錯過另一個。


    “所以是什麽時候,阿潯,告訴我,是什麽時候……”


    顧潯凝視著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陸總,我想抽支煙,你能鬆一鬆手嗎?”然後他突然問。


    陸鳴殊垂下眼睛,盯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露出很明顯的遲疑。片刻後,還是放開了手。


    “謝謝。”顧潯起身走到客廳,拿了擱在茶幾上的煙和打火機,順便把煙灰缸也一塊捎了過來。


    陸鳴殊的視線一刻不離地定在他身上,心裏的防備還是重,好像隻要顧潯表現出一丁點想要離開的意思,他就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


    顧潯用打火機把煙點著,連著吸了好幾口,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心底的那點煩躁不安這才略微有所緩解。


    其實從看見陸鳴殊的那一秒,他的煙癮就犯了,一直忍著,忍到現在終於還是沒忍住。


    陸鳴殊還在看著他,小聲地問:“也給我一根,可以嗎?”


    顧潯沒說話,把煙盒朝他遞了過去。陸鳴殊倉促地接過,把煙咬在嘴裏,眼睛朝顧潯這邊瞄了一眼、又一眼,看樣子大概是想向顧潯“借”火。


    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用了打火機。


    半支煙過後,陸鳴殊也慢慢冷靜下來,等著顧潯繼續說。


    “陸總,你的資料上是怎麽定義我和李躍國之間的事情的?”


    “上麵說姓李的……”陸鳴殊舍不得把那些肮髒的字眼放顧潯身上,他說不出口。


    但顧潯自己能,“說他對我下要,想潛規則我,然後被我一酒瓶敲暈了?”


    “還是說我想爬他的床,但價碼沒談攏,所以反目成仇了?”


    陸鳴殊用力吸了一口煙,默認了。


    顧潯點了下頭:“嗯。”他的那支煙已經積攢了很長的一段煙灰,他便很輕地把煙灰彈進煙灰缸裏。


    他手好看,手指修長,也很有力量,在每迴親熱時都能叫陸鳴殊癡迷瘋狂。


    而像現在這樣隻是簡單彈個煙灰的動作,也同樣賞心悅目,勾人心弦。


    陸鳴殊的心用力緊縮了下,就好像這兩根手指撣的不是煙灰,而是彈撥了他的心髒。


    “差不多就是這樣。”


    第101章


    那時候他剛入圈不久,有一天下午,他去拍了一款小零食的廣告,結束後刑姐來接他。


    “顧潯,你還記不記得李躍國,就是《霸道校草愛上我》那部劇那個姓李的副導演,說要讓你做他第一部 劇的男主角那個,記得嗎?”


    “嗯,記得。”


    “記得就好,那我其他就不多說了,”刑姐眉飛色舞地說,“李導下午跟我通過電話,他的片子打算開拍了,今晚想請你吃頓飯,聊一聊合作的事情,我現在帶你過去!”


    當時的顧潯尚不知道這個圈子有多肮髒險惡,也不識人心叵測,一心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接連遇到了好人。


    他跟著刑姐去某家高檔會所見了李躍國,意外的是導演這邊居然隻來了對方一個人。


    但顧潯也沒多想,三個人一起用了頓還算愉快的晚餐,他在刑姐的示意下給李躍國敬了煙酒,李躍國捏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鼓勵他。


    顧潯不太受得了這種親密,心裏有些難受。可導演的年紀比他大上兩輪,也沒再做更出格的事,他便單純地以為這不過是一個長輩對於他這個後輩的教導。


    而且李躍國要拍的故事很有意思,顧潯很喜歡。也就忍著心裏的那點不適陪對方聊劇本。


    酒過三巡後,刑姐接了個電話,“那什麽,顧潯啊,我一會兒還有事,得先走了,”她叮囑顧潯,“你好好陪李導吃飯,之後務必把李導安全送迴去,知道嗎?”


    他們的包廂就在二樓靠近電梯的地方,顧潯跟出去把人送到電梯口:“知道的,您放心。”


    等他再迴去包廂時,剛剛喝空了的杯子又被倒滿了,李躍國笑眯眯地朝他說:“來,小顧啊,再陪我喝幾杯,喝完我們幹正事。”


    顧潯以為的正事當然是談合同、讀劇本,所以他想都沒想就把那杯酒喝了。“謝謝李導。”


    但那杯酒下肚沒多久,他就意識到了不對,身體越來越熱、腦袋越來越暈,四肢變得綿軟無力,渾身的血液卻沸騰起來。


    而李躍國突然靠過來,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去抓他的手,往自己的那處放:“小顧啊,你跟我吧,我會對你好的,以後我所有的劇,都讓你做男主角,跟我吧……”


    到了這時候,傻子也猜到李躍國是想幹什麽了,顧潯當時連戀愛都沒有談過,更何況是被個年紀能做他爸的老男人.擾,簡直恨不得把人摁地上揍。


    可他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拳頭揮出去後很容易就被李躍國擋下了,後者卻緊緊抱住他,親他的臉和脖子、強硬.地把他的手摁在自己那個地方。


    滾燙、醜陋、令人作嘔。


    顧潯臉色煞白,控製不住地幹嘔起來。紅著眼睛質問李躍國:“你酒裏、酒裏有什麽?”


    “當然是能讓我們倆都快樂的東西,小顧啊,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會把你捧得更高……”


    “滾開!”他想給刑姐打電話,想報.警,手機卻被李躍國奪走,對方像貓戲耍老鼠一樣嘲笑他,“小顧啊,你想找誰?刑春梅嗎?還是警.察?”


    鼻息間噴灑的酒臭味讓顧潯胃裏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止住的幹嘔又嚴重起來。


    李躍國摁著他的手指解開屏幕,調出刑姐的聯係方式,用一種顧潯極其厭惡的、沙啞緩慢的語調說:


    “別怕,你要找她,那我給你打過去,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聽話,讓我舒服…… ”


    電話很快被接通,刑姐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過來,語氣顯得有些意外:“喂、顧潯啊,怎麽現在給我打電話,李導呢?”


    “小刑啊,是我,李躍國。是這樣的,小顧對我有點意見,說要找你,所以……”他單手製住顧潯,明明開了免提模式,卻仍舊把手機貼在顧潯耳邊,“要不你給勸勸?”


    “喲,李導啊……”刑姐諂媚地笑笑,“好好,我一定勸他,李導您別生氣,我這就勸他……”


    顧潯的心一點點涼下去,他知道今天自己大約是求救無門了,但還是抱著微末的僥幸,: “刑、刑姐,我……我……”


    刑姐沒讓他把話說完,不耐煩道:“顧潯啊,你怎麽迴事,不是讓你好好照顧李導麽,我跟你說啊,你別犯蠢,聽導演的,以後少不了你好處的……”


    之後電話就被李躍國掛斷,顧潯閉了閉眼睛,已經不再期待有人會來救他。


    “小顧啊,你還不知道自己經紀人是什麽樣的人吧?我可以告訴你,她手底下的藝人,就沒有哪個是不被送過人的。”


    “她根本沒有把你們當人,你們這些啊,不過是她手底下的物件,今天送這個床上,後天送那個床上。”


    “但是你不一樣,你運氣好,碰上了我,隻要你跟著我,我是不會虧待你的,也不會讓別人碰你,你隻要、伺候我一個……”


    李躍國附在他耳邊,每一個字都叫顧潯惡心。


    他死死閉著眼睛,忍受著李躍國唿吸間難聞的味道,也忍受著對方的親吻觸碰,李躍國以為他已經認命聽話了,更加肆無忌憚。


    隻有顧潯自己心裏知道,他不是放棄反抗了,而是在積聚體力。藥.性.讓他使不上力氣,隻能尋求機會,在李躍國不注意的時候給予一擊。


    後來機會也終於到了,李躍國因為他的順從越發的放鬆警惕,低著頭要去扯顧潯的衣服,而顧潯就是趁著這個時機,抓起桌上的一個紅酒瓶,用盡全身力氣砸在了李躍國的後腦勺上。


    李躍國翻了個身倒在地上,兩眼翻白,渾身抽搐,大片的血從後腦溢出來,然後歪著頭暈了過去。


    身上越來越熱,眼前黑一陣白一陣,擊打李躍國的那一下抽空了顧潯渾身所有的力氣,他隨著李躍國一並摔在了地上,心跳快得不正常,兩手心都是汗。


    我是不是殺.了人。


    這個念頭隻在顧潯腦海裏短暫地閃過一瞬,之後便被更強烈的願望所替代他要從這裏逃出去,哪怕付出的代價是從此失去自由。


    “可我當時身體不受控製、頭腦也越來越不清醒,想要順利從會所離開是很難的。”


    顧潯點了第二支煙,他本來視線始終垂著,這時候卻霍地抬了起來,直視著陸鳴殊的眼睛。


    陸鳴殊心髒劇顫。


    很久之後,大約是幾十秒,又或者是一兩分鍾,他聲色沉緩地說:“但是我運氣好,出了包廂後遇見了一個人。”


    “他救了我。”


    第102章


    “救你的那個人……是我嗎?”聯想到剛才顧潯說的自己救過他,陸鳴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但他還是小聲確認,“所以救你的那個人是我嗎?”


    顧潯沉默著不說話,半晌後他又用力閉了下眼睛,然後說:“是你。”


    那個救我的人,就是你。


    從包廂到電梯口隻是一小段路程,顧潯卻走了很久很久,他衣衫不整、形容狼狽,手機被李躍摔碎了打不出電話,他隻能咬著牙、憑著最後那點理智,艱難地逃離那個地方。


    “喲,這兒好像逃出了個寶貝。”而就在他終於快到電梯口的時候,旁邊某間包廂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懷裏摟著個娃娃臉的小男生,語氣輕.佻地看著他。


    小男生虛握著拳頭在男人胸前輕輕地捶打了幾下,嗓音甜膩地嗔怪道:“討厭啦秦少,有我一個寶貝還不夠麽……”


    “夠是夠了,但寶貝不嫌多嘛!”被稱為秦少的男人鬆開懷裏的男生,饒有興致地走向顧潯。


    顧潯此時麵色朝.紅,白色的襯衫已經被汗水徹底浸濕,粘粘乎乎地貼在身上。


    他五官明明是偏鋒利的,這時候卻無端地引人生出渴念,隻想叫人更狠地欺負他、弄髒他,想看他這張倔強隱忍的臉上露出渴求和恐懼。


    那人.舔.了.舔.唇,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


    看著麵前的人一步步逼近,顧潯緊咬著腮幫子,卻再也挪不動一步。電梯就在他百米開外,危險卻離他越來越近。


    他已經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高級會所裏魚龍混雜,他運氣太差,才出狼窩,就又落進了虎口。


    但他不可能認命,甚至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秦少,你已經有寶貝了,倒不如把這個讓給我吧。”另一道聲音自門口響起。


    顧潯這時候已經快要支撐不住,男人的聲音落進他耳朵裏,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很不真切。


    他費勁地睜開眼,這才發現之前的那個男人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


    說話的應該是站在最前麵的那個長頭發的年輕男人,戴著細框金絲眼鏡,要笑不笑地倚在門邊。


    剛才還對顧潯誌在必得的男人瞬時改換了臉色,朝著長發男人殷勤地說:


    “那是當然,既然陸少喜歡,人當然就是您的,就是路邊的小野貓容易撓人,陸少可要當心……”


    再之後那些人說了什麽顧潯已經完全不知道了,他很快因為藥性.發作而暈了過去。


    最後的畫麵是長發男人走過來蹲在他腳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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