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筱住到這裏後,還一次也沒親自動手做過飯,都是老太太做好,再叫她過去一起吃的。


    周筱倒也不會推辭,因為,自她住過來後,老太太家所有的吃喝全部都被周筱包了下來。


    她實在是不忍看到老太太與狗娃那又黑又瘦,明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所以,每次買迴的食物品種都很豐富。


    一段日子下來後,祖孫二人的氣色都有了明顯的改善。


    不過,周筱卻是日漸的消瘦與憔悴,對吃飯這一項一直表現的可有可無,好像就是三天不吃飯,也感覺不到餓一般。


    老太太可能也感覺到了周筱的不對勁,所以每次吃飯時,都是極力的招唿讓周筱多吃些。


    盡管如此,飯菜到了周筱的嘴裏,仍是如同嚼蠟一般,幾口過後,再咽就變得十分的艱難。


    狗娃還小,不懂這些,老太太看到周筱這個樣子,卻是擔心不已。


    無奈又根本不知要怎麽辦才好,隻得每日盡量的將飯食做得更加的用心一些。


    這種遠離塵囂的生活,使周筱可以將自己置身於那個小竹樓裏,盡情的宣泄和外溢滿身難奈的痛苦。


    她盡量的不去想那日從酒店內睜開眼時所見的肮髒和毀掉自己一生的一幕;


    她盡量不去想被曾經的好友,而且直到事發前自己還以誠相待的那麽信任的人的背叛;


    她盡量不去想以前與蕭家人相處和樂的各種場麵;


    她盡量不去想自己與蕭再丞曾經過往的點點滴滴;


    ……


    隻是,無論再如何的克製,卻怎麽也阻擋不住她對自己幾個孩子的刻骨思念。


    這種思念,折磨的她恨不得將頭直接撞到一個巨石上,瞬間令這這顆充漲的頭顱四分五裂,可能才覺得更好受些。


    思念完孩子,便思念自己的父母、哥哥。


    這樣的感覺,尤其是她感覺到胃部越來越不舒服的時候,愈加的強烈起來。


    但是,她卻刻意的去忽略這種胃部的不適,在周筱此時的心裏,這具軀體,本就已成了一副行屍走肉。


    生死對於她來說,已沒有多少的區別。


    後來無意間發現這個村裏有很多的孩子,父母因為進城務工而成為了留守兒童。


    這些孩子小小的年紀,在父母不在家的情況下,就要像個大人一般,砍柴、做飯、喂豬……操持起整個的家務。


    村子裏沒有學校,孩子們如果要讀書的話,要步行走上十幾裏的山路,到另一個稍大些的村子去上學。


    加之貧困的原因,全村也隻有那麽一兩個的孩子在讀書。


    為了打發這對於周筱來說,幾乎處於似停滯狀態中的日子,更為了安撫自己思念孩子們的痛苦,周筱讓狗娃把這些孩子組織起來,每天上午和下午各給他們上兩個小時的課。


    孩子們初時對於這個漂亮的似仙女一般的姐姐是生疏和不敢靠近。


    直到見狗娃拉著周筱的手,歡快的一蹦一跳的樣子,又見周筱拿出了各色的糖果來招待他們,這才逐漸放下了拘謹,圍了上來。


    周筱給每個孩子買來了書本文具,令這些本就對讀書無限向往的孩子更加的與周筱親近起來。


    到了要過年的時候,有許多孩子的父母都從外地趕迴來過年。


    從自己孩子的口中得知了周筱為自家孩子所做的一切後,這些純樸的人們心中萬分的感激。


    貧困的他們實在是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送給周筱,以表達自己的謝意,便將自家種的一些青菜、醃製的一些小菜,還有吊了很多年的老臘肉等給周筱送了過來。


    周筱幾番推辭,但當見到那些送東西的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後,終於明白了些什麽。


    於是便立即一臉歡喜的樣子接下來。


    見到那些人因著自己高興的收下他們的東西,而滿臉欣慰又開心的樣子,內心酸澀不已。


    卻也將自己之前買好的準備送給每個孩子的糖果和點心拿了出來。


    在這些人走時,每個人都讓他們帶上一份迴去。


    這些人手裏拿著周筱送的要比他們所帶來的東西值錢了許多倍的禮物,滿臉的羞愧與羞澀。


    不過再一看周筱那滿臉的真誠,便又高興起來,手裏拎著東西,開心不已的迴家去了。


    於是,一時間,小院兒內堆起了一大堆各色樣的東西。


    這一大堆的東西,周筱和狗娃兩個人,都運到了老太太的那個小竹樓裏。


    千禧年的春節,周筱和老太太、狗娃三個人圍坐在一起。


    老太太做了一桌對於她和狗娃來說,前所未有的最為豐盛的一頓年夜飯。


    “竹子呀……奶奶問了你幾次你也不說,你究竟是哪裏人,你父母呢?


    為什麽這麽一個漂亮又善良的好姑娘,一個人跑出來了呢?


    你出來你父母知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很擔心呀!


    你隻告訴奶奶說你叫竹子,連姓什麽奶奶都不知道。


    奶奶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總不開心的樣子,心疼你。”


    飯桌上,老太太又問出了她已經問過好幾次的問題。


    “奶奶,我留了信給家裏,他們不會擔心的。


    我也隻是想出來散散心,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迴去的!”


    周筱扯出一個微笑,輕輕的說道。


    “姐姐,你是要走嗎?


    你是要迴家去?


    姐姐,我不想讓你走,我舍不得你走!


    你不要走好不好?”


    本來正吃的十分開心的狗娃,聽到周筱的話後,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也不顧自己的小手兒上還沾著油,抓住周筱的手就大聲的喊了起來。


    那滿是不舍的目光裏,瞬間就湧上了水汽兒,一會兒,眼淚就流了下來。


    “狗娃,不許鬧姐姐,姐姐肯定是要迴家的,她年紀輕輕的,不可能就這樣一直留在這個山裏。


    再說,奶奶的父母得多想她啊!”


    老太太盡管眼中也是滿滿的不舍之意,但仍是訓斥自己的孫子道。


    “狗娃別哭,姐姐還不走呢!


    姐姐可能要在這裏住上很久、很久呢!


    不然,誰來教你們念書識字呀!對不對?”


    周筱撫著狗娃的小腦袋,柔聲的說道。


    “真的,姐姐真的不走嗎?”狗娃聽到這個,立即眼睛亮了起來,眼淚也立即的止住。


    “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好了,快吃飯吧!”周筱說著,又給狗娃夾了一大塊的雞肉。


    極力的壓抑著自己內心那翻騰的痛苦思念之情,直到看著狗娃放完鞭炮後,周筱才迴到自己的小竹樓內。


    胃又開始翻攪著疼痛起來,周筱不去理它,起碼這個疼痛可以分解一些自己的注意力,好使內心裏那種蝕骨的思念能來得稍稍輕上一些。


    ……


    自春節過後,四季如春的y省便開始進入了最好的季節,周筱在院子裏的那棵大榕樹下的一側,支起了一個搖椅。


    每次在給孩子們上完課後,便會躺在那個搖椅上,閉上眼睛,輕輕的搖來搖去,任思緒漫天的飛舞。


    狗娃便坐在旁邊一套小桌椅前,做周筱給他布置的功課。


    狗娃的腳邊,還趴著一隻小土狗,不時的晃一晃它的尾巴。


    隻是,胃部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的疼痛,令周筱的身子不禁一顫,放在胸前的那本書隨即掉落到地上。


    “姐姐……姐姐你怎麽了?姐姐……


    奶奶……奶奶快來呀!姐姐她……姐姐她……”


    見周筱的臉色蒼白,有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滾了下來,嚇壞了狗娃,立即彈跳起來,跑上前來拉住周筱的手,大聲喊叫起來。


    “我沒事……狗娃不用怕……”周筱用力的按壓著胃部,有些費力的從搖椅上坐了起來,聲音有些虛弱的安慰著狗娃。


    “可是……可是……姐姐的臉好白呀!”狗娃已經嚇紅了眼眶。


    “姐姐真的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周筱緩了緩,抺去了頭上的冷汗。


    “竹子是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你等著,奶奶去借輛牛車,送你去鎮上的醫院。”


    老太太聽到狗娃的尖叫,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看周筱的臉色,更加的緊張起來。


    “奶奶,我沒事的,隻是老毛病,吃點藥就好了,我屋裏有藥。


    狗娃,去幫姐姐把桌上的那瓶藥拿來。”


    周筱說道。


    狗娃聽了快速的跑進屋裏,將擺放在桌上的那瓶藥拿了出來。


    老太太不識字,狗娃在周筱的教導小,雖然認了些簡單的字,但畢竟時間還短,也是識字有限。


    所以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小藥瓶上所寫的,是一種有關針對癌症的特效止痛藥……


    隨著日子的推進,周筱已感覺到自己的症狀與前世越來越明顯的一致。


    所以,不用去做任何的檢查,周筱就已完全的能確定自己得了什麽病。


    直到夜裏突然咳了一口血出來,周筱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了!


    周筱並不為死亡的即將來臨而有任何一絲的恐懼,相反,卻覺得是一種無限的解脫。


    隻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哥哥,還有那三個可愛的孩子……


    周筱立即淚濕了眼底,近而,嚎啕的大哭起來。


    她是多麽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見一見這些親人啊!


    但是,心裏更清楚的,這隻是個奢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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