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就當作是遇到一個爛人、學到一次教訓。」兩張好像不夠,他又抽了三張給她,道:「我是不知道你和林書逸交往到什麽程度,不過既然都已經結束了,你就試著讓自己走出來吧……」


    她聽了,驟然止住了哭泣,手上抓著一團麵紙,不可置信地瞪著他瞧。


    他居然以為她是為了林書逸而哭?這個男人到底可以遲鈍到什麽境界?還是那根本隻是他裝傻的一種手段?


    「……你是認真的?」


    「啊?」他頓了下,不懂她的意思,「認真什麽?」


    「你以為我是為了林書逸?」


    「不是嗎?」


    「你這個男人到底——」她無語了,內心熊熊怒火燃起,她突然覺得自己真夠愚蠢,像是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唱給一頭水牛聽。


    「我要下車!」說完,她立刻解開安全帶。


    他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地拉住她,「等一下,你要去哪?」


    「迴家。」


    「你這樣怎麽能迴家?」


    「我不能搭計程車嗎?」她轉頭用力地瞪著他。


    「你就不怕遇到計程車之狼?」


    「對啦對啦,全世界就你最安全了,就算我脫光光坐在後麵你大概也沒興趣吧,對不對?對不對?」


    他楞住,眉心蹙起,「你到底在說什麽呀……」


    「為什麽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我要被你這樣的男人拋棄?」


    「我拋棄你?!」見鬼了。


    「對,你為什麽不要我?」


    「我什麽時候——」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何必和一個發酒瘋的人認真?搞不好她根本把他當成了別人。


    例如把他當成了林書逸之類……


    他鬆開了她的手,道:「算了,你乖乖坐好,我先送你迴家,其他的等你清醒再說。」


    「我不要。」


    「……」他突然好想打電話找救兵來,「不然這樣好了,我打電話給伊玫,讓她過來陪你,好嗎?」


    「不要。」


    「不然你在車上睡一下。」


    「不要。」


    「那你到底想怎樣?」他不小心又認真了。


    「親我一下,我就睡。」


    腦袋短路了兩秒,他即刻迴過神來,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麽?」


    「因為你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知道呀,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這麽難過啊,而且我還很高興的打電話給你,可是你卻兇巴巴的跑來找我。」


    天,他已經聽不懂她在說啥了。他抹抹臉,道:「算我求求你,你快點睡吧。」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討厭我?」她突然傾身向他靠了過去。


    「我不討厭你。」他本能退了一寸。


    「騙人。」她逼近。


    「沒騙你。」他又退後了些。密閉而狹窄的車內,濃濃的酒味混雜著淡淡的女人香,那令他有些難以招架。


    「那你為什麽一走出餐廳就把我的手甩掉?就算不小心抱到我也好像碰到細菌一樣把我推開?明明走在同一條路上,你不走我旁邊,偏要走在我後麵,就連現在也一樣,我一靠近你、你就縮得遠遠的……」


    仿佛像是說到了什麽傷心處,她哽咽了聲,又開始哭了起來。


    「嗚嗚嗚……我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沒有魅力了嗎?我不想當剩女啊……為什麽連你這麽平凡、普通、不浪漫又不體貼的男人都不要我?嗚嗚……」


    他嘴角一抽,這什麽跟什麽。


    「是是,真對不起,我就是這麽普通又平凡,而且不浪漫也不體貼。」隨後又抽了幾張麵紙給她,「既然我這麽糟糕,你何必這麽在意?」


    他果然永遠都搞不懂女人的心裏到底都在想什麽。


    「我也不想啊!」她拿起麵紙狠狠擤了鼻水,「可是我就是這麽想嘛!乂沒人願意來探望我的傷心難過!」


    「……蛤?」這真的是中文的文法嗎?


    算了,他已經束手無策,無語問蒼天了。


    他沒料到,自己那些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出於尊重的舉止,到了她的眼裏竟然全都被她解讀為「他討厭她」?這教他情何以堪。


    半晌,他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總之,那不是討厭你,你別想太多。」


    「不是討厭我?」她擦了擦眼淚,漸漸止住抽泣,「不然是什麽?」


    「我現在說了你也不記得,等你清醒了我再告訴你,行嗎?」


    「是哦……」她略顯失望,又改口問:「那你為什麽不想親我?」


    他被問啞了。為何不想親吻她?凡是性向正常的男人大概都很難抗拒她那樣的請求吧?他不是絕對正直的聖人,卻也不想當下流無恥的小人。


    正因為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又怎麽能趁機占她便宜?


    最後,他說:「不是不想,是時機不對。」


    「那什麽樣的時機才叫對?」


    「等你不是這種醉到連自己住哪都不知道的時候……」是呀,她早已醉得一塌糊塗,「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我怎麽親得下去?」


    「你是丁柏龕啊。」


    「……」原來你記得呀?


    「丁柏鑫,」她笑盈盈地唿喚了他的名,像是在哼著什麽美麗的樂曲,「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


    喚到他耳根都泛熱了。


    「好了,不用說那麽多次。」他難為情地製止了她。


    「那你可以親我了嗎?」


    「不行。」


    「那我親你好不好?」


    「什……」


    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挨進他的懷中、揪著他的衣領,一個濕暖的吻就這麽牢牢印上了他的唇。


    太突然、太震撼、太驚人,他被嚇得魂都飛到外太空了。


    懷裏的女人卻自顧自地吻得陶醉、吻得投入,她甚至頑皮地探入軟綿綿的舌尖來邀他迴吻。


    理智要他拒絕,他的身體卻臣服於她的柔情裏。


    自製力很快就敗陣下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本能給了溫柔的迴應。他反守為攻,在她的唇上輕啄、在她的嘴裏需索,他嚐到了一絲淡淡的酒味,也嚐到了出乎意料外的清甜芳美。


    他本以為她的味道會是濃黯與世故的,豈料嚐來卻完全不是那樣的氣息。


    酒精的催化粉碎了女人的矜持,撂倒了男人的理智。她幾乎都要爬到他身上了,渾濁而沉重的促息聲在密閉的車內迴蕩,既曖昧又煽情。


    這樣發展下去似乎不太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起了生理反應,近乎是驚醒地將女人自他身上「剝」了下來。


    他喘道:「不行,這樣太超過了……」


    「嗯?什麽?」即使意識模糊不清,她仍知道要貪戀著他身上的氣味,舍不得離開他的體溫。


    「沒事,你先睡一下。」


    「怎麽了嗎?」剛才氣氛不是還很好?她眨眨眼睛,困惑不解,「啊,在車上不舒服吧?不然我們下車,到我的房間去,我的床很大、很舒服。」


    「……別說了。」他禁不起那樣的言語挑逗。


    「那不然你為什麽要停下來?我接吻的技巧不好嗎?」


    「不是,都不是,總之你快睡。」


    「可是我不想睡,我想要你。」


    這女人,喝醉之後根本變成了致命的糖果。他靜了靜,決定換個方法來對付她,道:「好好好,什麽都依你,等你睡醒了我們再繼續,行不行?」


    「真的?」她一展如盛開牡丹般的粲笑。


    「嗯,真的。」他答得心虛。


    「好,那我乖乖睡嘍?」


    「快睡吧你。」


    他的苦笑則顯得欣慰,仿佛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之後又折騰了好一陣子,她終於在瘋言瘋言中慢慢睡去。他凝視著她安詳的睡顏——她睡得很安穩,可他自己卻像是一團還在悶燒的炭火。


    他輕籲了口氣,脫下身上的外套替她蓋上,然後走下車外,抬頭看了夜空。


    在台北市的夜裏其實很難看見星星,不過,他不在意,反正自己也不是為了看星星才下車,他隻是想吹點涼風,讓頭腦冷靜……也讓身體冷卻。


    唇上的觸感猶在,他的思緒因她的吻而紊亂。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像是企圖支撐起被緊緊壓迫的胸腔。他想,自己是惹上麻煩了吧?今夜過後,這女人會若無其事忘了這個吻,可他卻會牢牢記在心上,每見她一麵,便粗暴提醒他一迴,如此令人醉心的記憶又該叫他如何遺忘?如何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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