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不到我們的差距有多大?」他苦笑了下,細數道來,「你喜歡逛百貨公司,我喜歡待在書店;你喜歡精致的甜食,我卻不懂那些東西;你沒事喜歡出門和朋友聚聚,我卻寧可把時間留下來學點新東西。」


    一聽,她青天霹靂。她以為對方是為了親近她而探詢她的喜好,沒料到真相竟是暗暗在心裏給她打分數,然後判她出場,這要她情何以堪?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服氣道:「可是交往不就是這樣嗎?妥協彼此的匹異、然後互相配合各自的——」


    「那是以彼此已經有了好感為前提。」他打斷了她的話,道:「如果一切都是從零開始,就像是相親一樣……難道你聽過有人會故意挑雙不合腳的鞋子,卻硬要穿到合腳為止?」


    「如果我夠喜歡那雙鞋的話,我會忍耐。」她逞強,迴了個違心的答案。


    「是呀,如果你「夠喜歡」的話。」說完,他頓了幾秒,道:「但你其實沒那麽喜歡我吧?」


    她被堵死了,胸口像是被顆巨石給壓著。


    搞什麽?這男人……說話一定要這麽銳利嗎?好嘛,她承認自己的確是沒那麽喜歡他,但是凡事總有個開頭,感情不就該慢慢培養的嗎……唔,好吧,雖然她從來沒有培養過這種東西。


    突然,男人因為她那羞惱又困窘的表情而發笑。


    「……笑什麽?」她盡可能地不去瞪他。


    「沒什麽。」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尾牙的那一晚,她的落魄、她的悲傷,以及她的眼淚。


    「你是笑我把交往想得太簡單,對不對?」


    是取笑嗎?不,不是的,他並沒有取笑她的意思,反而是一種接近「你又何苦如此」的愛憐……


    「今天就先這樣子吧。」他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徑自披上外套,一副準備走人的模樣,「那麽,祝你好運,希望你可以達成你想要的改變。」


    祝她好運?


    祝什麽好運呀!她不可置信地皺了眉頭,這跟被發好人卡有什麽不一樣?而且還是被一個如此樸素的男人給……


    沈曼曦太震驚了,震驚到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感傷還是生氣。


    丁柏鑫僅是盯著她一會兒,沒再說什麽,起身買單離開了。她則呆坐在原位上,一碗麵隻吃了一半,卻已經再也沒有胃口。


    ……所以她被甩了嗎?


    迴想當初,伊玫向她提議跟這個男人試試看的時候,她確實假想過許許多多不同的情境,像是「萬一初次約會就看對方不順眼」啦、「覺得對方講話無聊沉悶」啦、「交往三個月之後開始厭惡對方的呆板」啦……


    可她絕對沒想過三分鍾前的這一種。


    她自負地以為,是男人就一定會接受她,而且是抱著榮幸的心情;她高傲地認定,決定權一定是握在她的手上,她隻要煩惱要不要接受就行了。


    不過,任憑她擁有比別人更漂亮的臉蛋,地球終究不是繞著她轉。


    那個男人就像是個沒有使用手冊的全新儀器。


    為什麽?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哪一步?為什麽他連一點點、一渣渣的心動也沒有?就算隻是看上她的臉也好啊!


    慢著,等一下,她反省個什麽勁呀?她沈曼曦是什麽等級的人物?他不要是他的損失吧?哼!


    像是重新為自己灌入了士氣,她再次抬頭挺胸、微揚下巴,拿出香奈兒皮夾優雅地走向結帳櫃台,這過程中,餐廳裏凡是男人多半總會迴頭多看她一眼。


    瞧?這就是她所擁有的魅力,她自己明白,也引以為傲……嗯,好吧,至少大部分的時候是引以為傲的。


    於是她暗暗埋怨起伊玟,莫名給她牽了這條荒謬離譜的紅線——以「一雙不合腳的鞋子」為由,她被殘酷地擺迴架子上了,他甚至連試穿都不願意。


    想到這兒,她終於不免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抽了張鈔票,擺到結帳櫃台上。


    她擠出禮貌性的微笑,道:「六桌,一碗鍋燒烏龍麵。」


    光頭老板對她笑得油膩膩的,將鈔票推了迴去,道:「小姐,剛才那位穿藍衣服的先生很貼心啦,已經一起算過錢了,他沒跟你說喔?」


    她的微笑僵凝在臉上,須臾,她迴過神來,皮笑肉不笑地收迴了自己的錢。


    她想,貼心個鬼?!都說了那種不留情麵的話了,何必讓她再欠一碗麵?他以為一碗麵就能讓他重新當個紳士嗎?


    心裏愈想就愈是不甘,轉瞬之間,點點星火已經燃遍山頭。


    該死的,改天一定要約伊玫出來狠狠念她一頓,瞧她出了什麽餿主意,這下可好了,要她以後該抱著什麽心情走進技術部?


    唉,想到就頭疼。


    真是千不該萬不該答應吃這窩邊草,更何況她連根草都還沒吃到,倒是先嚐到了苦頭。


    沈曼曦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被丁柏鑫傷了感情,但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有哪個部分被那家夥的毒舌給毒壞了。


    上班的時候,她心不在焉;下班了之後,她失魂落魄,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幾乎封閉了所有的社交活動,舉凡吃飯的、跑趴的、看電影的、喝酒聊天的……她提不起勁,全都推掉了。


    連她那少根筋的室友都看不下去了。


    唐璦琳從浴室裏出來,正哼著歌走過客廳想去冰箱拿罐啤酒時,驀地被沙發上那團像是怨靈的東西給嚇了一大跳。


    她咒了聲,忍不住怒罵,「喂,你夠了哦!到底想怎樣啦?」


    已經一個禮拜了!這女人已經連續一個禮拜都活得像是行屍走肉,化妝超馬虎、衣服隨便穿、泡麵吃完了不丟、垃圾滿了也不倒。


    「嗯?」沈曼曦懶洋洋地輕睞了對方一眼,隨即將視線移迴無聊的節目上,冷冷道:「我哪有想怎樣?你擋到我的電視了。」


    「我擋到你的電視?你說我擋到你的電視?」


    媽呀,真是活見鬼,這女人從前幾乎不看電視的,整天隻會吵著要出門去找樂子,「哇靠,沈曼曦,我沒想到那個什麽副總來頭的男人……居然可以讓你受到這麽大的打擊?」


    「……副總?」沈曼曦皺眉想了想,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那個副總啊。」


    其實她自己也有些意外,沒料到在完全沒有新歡的情況下,她竟能如此迅速淡忘情傷,是因為已經有了更痛的一道傷痕嗎?


    哦不不不……也許不能稱它是更痛的傷痕,她甚至沒有任何的痛感,隻是覺得心煩意亂罷了。


    對,隻是心煩意亂……


    「璦琳,我問你哦。」


    「什麽?」


    「你有想過要改變嗎?」


    「改變啊?我想想……」唐璦琳以食指指尖點了點下巴,歪著頭道:「有很多耶,你問的是哪一種改變?」


    「像是生活形態啦、穿著品味啦、休閑興趣什麽的。」


    「哦,有啊有啊!當然有。」唐璦琳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仿佛未來的路上一片璀燦,「我有超多事情想改變,所以我才會努力跑趴,看看能不能釣到誰家的公子,從此之後過著貴婦一樣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頂級貨。」


    「……」沈曼曦突然覺得自己問錯人了,「算了,你當我沒說。」


    「欸?為什麽?我有說錯嗎?」


    「沒事沒事,你沒說錯什麽,隻是我要去洗澡了,晚安。」她馬馬虎虎地結束了,連電視也忘了關,匆匆起身躲迴自己的臥房裏。


    事實上,她最初的室友並不是唐璦琳,而是伊玫。


    大概是兩三年前的夏天,她和伊玫同時進了現在的公司,因為當時兩個人都是公司裏的新人,自然而然便產生了革命情感,最後甚至決定合租下一間兩房一廳的老公寓。


    房東是個不缺錢的退休老太太,人很好,尤其心疼那些獨立在外打拚的年輕女孩,兩、三年下來租金也沒漲過,所以她們也一直沒有打算要搬離。


    直到去年初,伊玫結婚搬去了夫家,她不得已隻好再找一個室友進來分擔租金,這一找便找來了唐璦琳。


    她和唐璦琳在大學的時候就相識了,因為外貌水準相仿,穿著打扮也同樣講究,於是不知不覺漸漸愈走愈近,當時還被學校的男生稱作是商學院的雙校花。


    唐璦琳這個人並不是不好,隻是太過世故、太過物質化,她總嚷著女人若是長得漂亮就要懂得拿來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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