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我跟你說,柏鑫那個人沒你想的複雜,你心裏有什麽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開口問他,不要自己胡思亂想,懂嗎?」


    「知道了啦。」她既無奈又不情願地點了頭。


    這時,有其他人進來茶水間了。


    「那有什麽後續再跟我說嘍?」伊玟驟然下了個結尾。


    「ok.」


    話題結束,伊玫端著熱茶走迴人事部,沈曼曦則茫茫然地抱著自己的保溫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迴自己的部門。


    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沈曼曦翻翻行事曆,文書與報表類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了,一整天也都沒有什麽拜訪廠商的行程,她懨懨地闔上了記事本,盯著電腦螢幕發楞。


    丁柏鑫的臉蛋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就像強光直射過後所留下來的殘影,無論睜眼閉眼它就是在那兒。


    真是奇妙,比起她過去所經曆過的戀愛,她對他的感覺簡直微不足道,甚至連「欣賞」兩個字都沾不上邊,然而她卻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人低頭吃火鍋的模樣。


    那絲微妙的感受讓她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夢,有點像是明明跟對方不熟,在夢裏卻成了彼此的生死至交那般。


    想想,她來這家公司也已經三、四年了,丁柏鑫對她而言,就隻是一個跟她沒什麽交集、實力深不可測的技術主管。當然,她從沒想過要以私下的立場去接近對方、了解對方。


    她和他像是平行線,可是這兩條平行線卻在昨日產生了短暫而匆促的交集,接著,不著痕跡,他們各自迴到彼此的正軌上,再次成了兩條平行線……


    「難道你還想繼續待在這個流沙陣裏?」


    她不禁想起了伊玫說過的話。


    不,她不想。伊玫說得沒錯,她該清醒了,她必須正視那些血腥又殘酷的過往,她天生就是喜歡風趣浪漫又帥氣多金的男人,可是那樣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愛?


    她早已預見未來那些多如牛毛的情敵。、


    可她不知哪來的自信,偏偏相信自己可以贏得最後的勝利,讓男人心甘情願娶她為妻、一輩子隻寵愛她一個人……


    嘖,她太傻了,真是活該被騙被耍被玩弄。


    瞧瞧最後她贏得了什麽?男人的通訊錄裏永遠都會有一串長長的花名錄,而她贏得的,就隻是其中一個位置。


    一開始,她會心痛,她會難過。


    可是有人會告訴她,「難過什麽?人家也送你很多名牌包了啊,算一算也好幾十萬,你算賺到了耶!唉,下一個會更好啦。」


    是嗎?人的感情可以這樣以物質來交換?因為收了男人的禮物,所以當男人相中了新的獵物時,她就隻能摸摸鼻子識相滾蛋?


    幾年前她或許還能樂在其中,享受被那些富家子弟追求的虛榮,那些男人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掌心裏的公主,女人見了她都得羨慕三分。


    幸好,人不會永遠天真愚蠢,現在的她已經不認為那些男人是王子了,而她也不是什麽見鬼的公主,她隻是那些男人身上的配件,一種可以拿出去在男人之間炫耀的裝飾品。


    女人的顏值,可以增添男人的價值。


    她厭倦了那樣的愛情,哦……不,那根本不叫作愛情。女人一廂情願相信那是愛情,男人卻將之視為兩不相欠的交易。


    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她深唿吸了口氣,像是從惡夢裏醒來。


    她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名單上有一個新加入的對象——「柏鑫」,這好友id是伊玫給她的。


    前幾天,她主動加了那個男人好友,對方也允許了好友認可,可是彼此從來沒在通訊軟體上說過任何一個字,連最簡單的一聲「嗨」都沒有過。


    她懷疑,自己真的有辦法與那樣冷漠被動的男人交往嗎?就算不被悶死也會被凍死吧……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站在人生的岔路上,往左,是個通往名為丁柏鑫的男人,那條路上白霧茫茫,什麽也看不清,搞不好下一步就是斷崖,她可能會因此摔得粉身碎骨。但往右呢?則是她早已走慣的道路,先是璀璨高雅的玫瑰小徑,而後她會驚覺那其實是通往受到詛咒的荊棘森林。


    那麽,她該往哪裏去?


    想著想著,她點開了那個名為「柏鑫」的對話視窗,然後輸入了簡單的幾個文字之後,按下「送出」鍵。


    「下次還可以一起吃火鍋嗎?」


    坦白說,她還滿喜歡見他為了吃火鍋而摘下眼鏡的模樣,總覺得那樣的丁柏鑫似乎不是每個人都看得見的。


    可是等呀等,等了老半天,訊息左側卻遲遲沒有出現「已讀」的字眼。從天亮等到天黑,終於在下班前的五分鍾,她的手機叮咚了聲,傳來了訊息通知提示。


    「好。」


    男人很瀟灑,就隻迴了一個字。


    她有些錯愕,本來還期待至少該要有點其他的什麽吧?像是問問她覺得上次那家好不好吃、或是問問她有沒有其他的想法等等,但是,很抱歉,沒有後續。男人就是扔個「好」字過來,仿佛接下來的發展都跟他沒有關係。


    她盯著手機怔楞了幾分鍾,決定再丟個什麽訊息過去。


    「那約什麽時候比較好?」


    「你決定。」


    她開始有些不滿他的態度了,他簡直就像是班上那種交了錢就完全不理園遊會在搞啥的同學。


    「不然就待會兒下班好了。」


    要我決定是吧?她冷哼了聲,又迴了這麽一句。


    不一會兒,訊息迴傳。


    「我要加班。」


    「你幾點下班?我等你。」


    最後的訊息顯示了「已讀」,卻遲遲等不到對方的迴應。


    一開始,她隻是幹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耐心地等著,心想他大概是被同事拖住了吧,直到部門裏的同仁開始一個個地離開了辦公室。


    「疑?曼曦你今天要留下來加班啊?這兩天有什麽東西要趕嗎?」最後一個離開的女同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唔……沒有啦,我、我在等朋友來接。」


    「哦,原來是這樣呀……」對方聽了,擠出了個曖昧的微笑,「男朋友要來接啊?」


    她尷尬地傻笑,沒有迴答。


    接著,兩個女人互相bye了聲,行銷部的辦公室裏就隻剩沈曼曦一個人了,她仍是盯著對話視窗,眼睜睜看著「已讀」兩個字像是在嘲笑她般地晾在那兒。


    三十分鍾的等待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風度與耐性。


    「真是夠了。」


    這絕對是一場欲擒故縱的遊戲。


    低咒一聲,沈曼曦不再傻傻枯等,她挾帶怒火係上圍巾、披上大衣,拎了包包忿而離開了公司。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受夠了這種熱臉貼人冷屁股的感覺。


    那並非是欲擒故縱的技倆。


    丁柏鑫沒想那麽多,也沒腦袋計劃那種事。事實上,當他看見「我等你」三個字的時候,他擰著眉頭,很認真的思考自己究竟幾點才能離開公司。他手邊有技術困難得處理,擔心她會白白等上兩、三個小時。


    正當他打算要她先迴家的時候,同事走了過來。


    「柏鑫,有空嗎?」


    他嚇了一跳,迴頭望了眼,是兩名同部門的屬下。他輕咳了兩聲,將手機擱下,道:「有,怎麽了?」


    「剛發現如果照產品經理的建議去做的話,會產生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有點複雜,要不要進會議室討論一下?」


    「好,什麽時候?」


    「現在方便嗎?」


    「可以。」


    一聲應允,他毫不遲疑地進了會議室,這一待就是兩個小時,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忘了曾經被他擺在一旁的手機對話。


    他迴到原本的工作畫麵上,極具效率地潛入程式碼的世界裏,渾然忘我。


    直到晚間十點半,bug終於解決,大夥兒解脫般地伸伸懶腰、關機收拾,在互道了「晚安」、「明天見」之後,陸續迴家去了。


    十二樓的辦公室裏隻剩下他一人,他必須等到新的版本備分上傳之後才能離開。他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盯著蜜幕畫麵上的備分進度百分比,有幾度他幾乎就要閉上眼睛打盹了。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被遺忘……到底是什麽事呢?


    他閉目養神,思緒悠悠蕩蕩,像是有數百萬個未經排序的字母在他的腦袋裏穿梭來去。要記得的瑣事太多,要完成的工作項目也不少,在一日的精神緊繃之後,他的腦袋其實已經接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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