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迴】

    苦幹三年兩顆核彈製成功

    悔恨萬分一紙建議致慘禍

    ——原子彈的爆炸

    上迴說到費米領導的原子反應堆順利實現了鏈式反應,在場的格羅夫斯將軍立即要科學家們投入下一個計劃——這就是製造原子彈。

    各位讀者,容我在這裏先將原子彈原理與結構簡單交代幾筆。

    其實,就原理來說它和反應堆沒有多少區別,隻不過反應的速度不同。那反應堆專門有鎘棒吸收中子,唯恐這個不聽話的中子亂衝亂撞,使鈾燃料驟然爆炸,這叫“可控鏈式反應”;而原子彈正相反,唯恐鈾燃料裂變太慢,不能爆炸,所以並不要鎘棒之類的東西來吸收中子,讓它去衝,去撞,越快越好,這叫“不加控製的鏈式反應”。

    為了實現快速裂變,原子彈裏隻能用鈾-235同位素,它很容易捕獲中子。同時,炸藥外麵又有一道中子反射層,裂變產生的自由中子無法逃出去,就會一個變三,三個變九,成倍增長,每一個核裂變所需的時間還不到一億分之一秒,整個原子彈的爆炸也就隻有幾百萬分之一秒。就在這瞬間,原子彈釋放出極強的光輻射、衝擊波、中子流和γ射線輻射及放射性汙染碎片,這些東西都可以殺人或摧毀建築物。那平時被禁錮在原子核裏的能量突然間被釋放出來,如黃河決堤,如獸籠大開,不可抗拒的災難便突然而至。

    這些洪水猛獸在它未被放出來以前是怎樣壓縮在一個小天地裏的呢?原子彈的結構說來也簡單。它裏麵裝著兩塊鈾-235或鈈-239原子炸藥,另外還有一些普通炸藥作為引爆之用,外麵裹了一層中子反射層,再裹一層彈殼,這就是一顆足以毀滅一個中等城市的原子彈了。

    我們迴頭再說那位格羅夫斯將軍,此人本是美軍工程兵負責人,身材魁梧,辦事幹練,他被授權組織曼哈頓工程,試製原子武器。那天反應堆試驗一成功,他就立即將康普頓教授請去,說:“教授先生,您知道國家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是打贏這場戰爭。所以現在要立即讓那個反應堆變成一個原子彈,時間,最多3年。”

    “將軍,您不是開玩笑吧?雖然對原子彈的構造、原理我們都有把握,可是原料奇缺,鈾和鈈到哪裏去找?就算找到一點鈾,其中鈾-238和鈾-235的比例是140∶1,而鈾-238是不能產生鏈式反應的。隻說將鈾-235提純出來就要多大的工程啊!”

    格羅夫斯神秘地一笑說:“工程的事,我這個工程兵頭子自會考慮,現在要和您商量的是人,要挑選一批科學家把他們送到那裏去。”

    康普頓當然知道這個“那裏”的含意,便再不說什麽了。

    難怪格羅夫斯胸有成竹,原來他早做了工程上的準備,在遠離大城市的地方買了三塊人跡罕至的土地,轉眼之間就建起三座城市。不過這城市在美國地圖上卻找不見,它的居民對外隻有一個郵政代號。第一座城市在橡樹嶺,它是專門分離鈾-235的。根據鈾-235和鈾-238之間這麽微小的一點重量差,科學家想了兩個辦法:一是將金屬鈾汽化,它們擴散時輕的快重的慢,自然就會分開;二是讓汽化的金屬鈾通過強磁場,它們會出現不同的偏轉,也可分開。但是,隻前一種辦法他們就建造了幾千英裏長的管道,所耗的電相當於一座紐約市的用電;而後一種辦法所用的電磁鐵就有一個中等艦船那樣大。磁鐵外麵要繞線圈,戰爭期間銅太缺了,導線就用銀子做,竟用了1.5萬噸白銀。隻此一斑就知美國政府為了這顆原子彈花了多少血本。

    第二個秘密城市是專門用來生產鈈的。鈾-238雖不能裂變,但是它吸收一個中子後就變成鈾-239,鈾-239是具有放射性的,它很快放出一個負電荷的α粒子,本身就多了一個正電荷,於是原子序數由92變成了93。各位讀者,前麵我們說費米他們認為自己曾發現了93號元素,原來正是這個道理。因為在鈾裂變過程中是會有少量93號元素出現的,現在我們叫它為“鎿”。鎿衰變得很快,變成94號元素鈈,鈈像鈾-235一樣可以裂變,是製作原子彈的好材料。這第二個城市就是專來實現這個轉變的。它在華盛頓州的西部,沿哥倫比亞河畔竟占地1000平方英裏,有專用鐵路350英裏,有人口6萬。但是這樣一座城市靜悄悄的就像不存在一樣,保密成了這裏居民的一個共同的性格,比如食堂裏掛著“先想好了再開口”、“勿談工作”等標語,所以幾千人的食堂除了嚼食物的聲音,竟沒有人說一句話。

    這第三座秘密城市就是格羅夫斯說的“那裏”。它是原子彈的組裝和實驗地點。

    1942年11月,在新墨西哥州西北部一座荒涼的沙丘上站著兩個人,一個高大魁梧的將軍和一個文靜的書生。他們極目察看著這一帶的地形,山丘頂是一個平台,台地的西邊伸來一條綠色曲線,那是吉美茲山脈,而東邊突然降落,接著就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沙漠。附近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居民點,台地上有幾間破舊的石頭房子,他們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向石房子走去。房子前麵有十幾個孩子正在踢球,原來這是一所鄉村學校。校長出來迎接他們,那位將軍說:“對不起,校長先生,您恐怕要換個地方了,這座學校軍隊買下了!”這位將軍就是格羅夫斯,而那位書生便是物理學家奧本海默,原子彈研製的負責人,現在的頭銜是研究室主任。不久,以費米為首的那一批科學家便在芝加哥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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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4年夏季的一天,費米的夫人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告訴她將有人送去三張火車票,她帶上孩子到指定的站下車,有人會把她及孩子接到一個叫y基地的地方。

    費米夫人到達的當天就領到一塊白徽牌,就是說現在她也成了保密對象,她看見自己的丈夫身上佩著藍牌,意味著絕密。當天晚上,他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家宴,費米領來的客人使她大吃一驚,有丹麥物理學家玻爾,有意大利物理學家、費米的老朋友賽格雷,有邁特納的外甥、奧地利物理學家弗裏施,有英國物理學家、中子的發現者查德威克。這麽多不同國家的物理學家在這個神秘的地方相聚,大家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又喜,又悲,又急,又憂。喜的是闊別多年後老友相見;悲的是戰亂驟起,他們背井離鄉客居此地;急的是聽說希特勒也在搞原子彈,在這場看不見對手的競賽中不知他們能否領先;憂的是這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殺人武器製出來後,不知會有什麽後果。

    作為主人,費米夫人向大家一一敬酒。由於燈火管製,窗簾遮得很嚴,大家小聲談話。賽格雷淡淡一笑說:“我現在為美國政府製造武器,可是從法律上說我是敵人,美、意兩國正在交戰,我是敵僑。”

    費米夫人問:“您為什麽不加入美國國籍呢?”

    “您還不知道,我倒想申請,可是負責審批國籍的法官說美國根本就找不見我們這個地方。”大家都哈哈大笑了。

    弗裏施說:“戰爭已打了五年,我看快結束了,到時我們各人都可以迴到自己的祖國,更用不著申請外國國籍了。”

    費米說:“我們的原子彈馬上就要成功了,希望它能加速這個勝利的到來。”

    玻爾半天沒有說話,他低頭沉思著,已經禿頂的大腦袋在燈下特別醒目。他是在德國人占領哥本哈根後,由遊擊隊救出,用漁船送到瑞典,轉道英國,又乘飛機來到美國的。在這群科學家中他是最受尊敬的一個。這時,他抬起頭說了一句考慮很久的話:“要是戰爭結束了,德國人並沒造成原子彈,那我們大家將是幹了一件什麽樣的蠢事啊!”

    到底德國方麵是否在造原子彈,這確實是個謎。格羅夫斯一方麵在國內組織原子彈實驗,另一方麵加緊對德國的情報工作。1943年秋,美國特別成立了一個以帕什上校為首的偵察小分隊,代號“阿爾索斯”。這個小分隊不同於一般戰場上的偵察連、排,它除了有軍人外,還有一些老練的情報人員和科技人員,任務則是每天翻閱德國的報紙和物理雜誌,分析、捕捉德國的原子能研究動向。

    1945年春天,偵察工作終於有了眉目。這天帕什上校出現在格羅夫斯的辦公室裏,他在桌上攤開一張大軍用地圖和一個卷宗,正詳細報告他們的分析結果:“將軍,您看,這裏是德國南部的黑森林地區。這裏有一個僻靜的村莊叫黑興根,村子附近有一個大啤酒廠,它的鍋爐已經改裝成鈾鍋爐,這便是德國人的原子能試驗基地。實驗總負責人是威廉物理研究所所長海森堡,參加工作的科學家有哈恩、勞埃。”

    “不得了,好強大的陣容!”格羅夫斯一聽到這幾個名字就不由得站了起來。他知道這些人論能力並不亞於他手中掌握的費米、奧本海默。他想了一會兒又說:“說下去,還有什麽關於試驗本身的情報沒有?”

    “德國人在挪威境內建了一個重水工廠,工廠修在1000英尺高的懸崖峭壁之上,這個廠已被英國人和挪威抵抗力量於1942年12月施行了一次成功的破壞。1944年2月,這個廠修複後將生產的重水裝上‘海特洛’號輪船運往德國,途中又被抵抗力量將船炸沉。德國人這樣重視重水生產說明他們確實在搞裂變實驗,我們推想除挪威之外,他們一定在別處也還有原料基地,將材料運到黑興根實驗、組裝,就和我們的曼哈頓工程一樣。”

    格羅夫斯在地上來迴踱著步子,有時停在牆上的大地圖前沉思片刻。一會兒他突然轉過身,招手示意帕什走近些,指著桌上的地圖說:“帕什上校,您來完成這件驚人的壯舉,我將向最高當局要求派一個加強集團軍。您看,從這裏斜插過法軍陣地,當然這要請他們配合。您帶領您的‘阿爾索斯’部隊在他們的掩護下突然襲入黑興根地區,將海森堡這幾個人迅速抓獲,立即轉移到英國。”

    “為幾個人動用一個集團軍,當局肯幹嗎?”

    “我想會的。對我們來說,得到海森堡比俘獲十個德軍師都有價值。”

    這個計劃很快得到批準。美軍一個傘兵師、兩個裝甲師,再加上一個整集團軍開始向德國境內閃電般地襲去。1945年4月22日,帕什上校的小分隊出現在黑興根基地,他們順利地俘獲了哈恩、勞埃,但是海森堡卻不知去向。

    這時海森堡正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向家裏走著,他是淩晨3點離開基地的,連日來的疲勞使他想脫離實驗現場,換個環境,讓自己輕鬆一下。在路上他又遇到一個小麻煩,一個黨衛軍橫著槍問他為什麽一人半夜出行,一定要逮捕他。他不怕,希特勒也不敢把他怎麽樣,他們現在還用得著他。但為了不打擾自己的休息,海森堡掏出德軍元帥剛送他的一包好煙,這個黨衛軍才放他上路。他就這樣不慌不忙地迴到家裏,煮了一杯咖啡,點燃一支煙,背靠在藤椅裏,舒舒服服地長吐一口氣,看著窗外天邊的星星。突然,背後一隻手槍頂住了他的肩膀。他一迴頭看見一個美軍上校,臂帶一個徽章,上麵一道紅色閃電穿過一個白色的“a”字母,他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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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正是帕什上校。他說:“海森堡先生,對不起,您被捕了。”

    海森堡仍然安詳地吸了一口煙,甚至微笑地示意帕什坐下,他說:“上校,我想你們這樣興師動眾,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原子武器吧。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這實在是一場虛驚。1942年年初之前,德國方麵曾有過這樣的打算,可是到夏天,最高當局就已放棄了這個嚐試。因為我們的工業負荷太重,你們的空襲太多,還有抵抗力量的破壞。元首親自簽署命令,隻許進行那些半年之內就能見實效的研究。這樣倒好,我們這些物理學家在道德上獲得了解脫,將來不會讓人指為殺人犯的。”

    “先生,我現在還不能相信您的話,況且我的任務隻是請您跟我們到英國去。”

    “是的,我可以跟你們走一遭。但是我要告訴您,美國政府大可不必那樣害怕,不必花那麽多錢,集中那麽多科學家。1941年秋天,我在哥本哈根見到我的老師玻爾先生時就曾暗示過這個意思,可惜他未能理解,聽說他現在也在幫你們工作。”

    麵對這樣一個偉大而又安詳的科學家,帕什上校不好意思總用槍口對著他。他將槍插入槍套中,海森堡站起來,帕什甚至還上去扶了他一把。當他跟著海森堡出門時,心裏在說:看來我們真的是虛驚一場。德國人確實還沒有進入原子彈的試製階段。

    但是,美國人的原子彈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1945年7月16日晚上,就是抓獲海森堡後將近3個月,費米和他的夥伴們匍匐在新墨西哥州的大沙漠裏。轟然一聲巨響,費米突然躍起向空中撒了一把碎紙片。隨著巨響是一陣氣浪,將紙片急速地卷走。費米緊追紙片跑了幾步,然後大聲喊著:“成功了!它的爆炸威力相當於2萬噸tnt炸藥。”原來他是根據衝擊波吹走紙片的距離來測算炸彈的威力。過了一陣,他們驅車來到爆炸現場,隻見一個直徑半英裏的大坑,坑內表麵上的沙子早已熔化後又凝固成一層玻璃。

    現在德國人已經潰敗,日本人也已經到了潰敗的邊緣,而新墨西哥州基地裏卻有兩顆裝好的原子彈還沒有使用,科學家們感到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戰爭的勝利就在眼前,這兩顆原子彈已無使用的必要。玻爾為此曾專門見了一次羅斯福總統,愛因斯坦也給總統再次擬好一封信,但是羅斯福病逝了,新上台的是杜魯門,這些努力都太晚了,老虎一經養大便再難限製它的野性,杜魯門簽署了投放原子彈的命令。

    1945年8月6日清晨7時,一架美國飛機出現在日本廣島上空,警報響了,但是居民們已經司空見慣,並不去躲避,況且這是一架普通氣象觀察機。8時15分,空中突然出現兩架飛機俯衝而下,其中一架投下一個用降落傘吊著的爆炸記錄儀,另一架投下一顆原子彈。頓時,這座有24.5萬人口的城市便消失在一道紫光之中。一團熾熱的火球越脹越大,隨即刮起一陣疾風,時速達500英裏。一會兒,一股蘑菇狀煙雲伸向5萬英尺高空,接著煙雲凝成烏黑滑膩的大雨點,從天而降。就在這片刻之間,廣島地麵上的一切建築物都被夷為平地,約有8萬人被奪去了生命。

    這天上午,愛因斯坦正在紐約州北部的薩朗那克湖上,一人乘著自己設計的帆艇滑行。水上運動是他的特殊愛好,雖然年紀大了,興趣仍未稍減。中午,當他迴到岸邊時,一位《紐約時報》的青年記者正在那裏等著他。

    “愛因斯坦先生,您還不知道吧,今晨8時15分,一架飛機在廣島投下了那個炸彈。”

    愛因斯坦瞪大了眼睛,有幾秒鍾不說話。他那團亂發被湖上的風吹得更亂,根根銀絲都像是受了驚似的橫豎亂伸。隻聽見他左腕上的手表在滴答地響著。半天他才說了一句:“這是不能允許的!”

    “愛因斯坦先生,人們都說您是原子彈之父,或者原子彈的祖父。現在原子彈誕生了,您有什麽感想?”

    “年輕人,你們這些掌握輿論的人要明白,戰爭我們是打贏了,但和平卻失去了。我現在最大的感想就是後悔,後悔當初不該給羅斯福總統寫那封信。我從來不承認我是什麽原子彈的‘父親’、‘祖父’之類的玩笑,我參與這件事的唯一工作就是簽署了那封信。我當時是想把原子彈這一罪惡的殺人武器從瘋子希特勒手中搶過來,想不到現在又將它送到另一個瘋子手中。戰爭勝利已成定局,我們為什麽要將無辜的男女老幼,作為這個新炸彈的活靶子來打呢?”

    “先生,您的和平主義思想是盡人皆知的。現在,您認為應該怎麽辦呢?”

    “禁止使用核武器。首先是科學家,無論哪一國的,都團結起來抵製對原子武器的研製,而且要迫使政府通過一項對使用核武器的禁令。假如我們這些製造了這個爆炸的科學家們都不能獲得對它的禁令,我們就是給自己,也是給科學家定了死罪!”

    愛因斯坦的想法到底實現了沒有?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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