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良從酒會匆匆趕到醫院,看到江起寒,顧不上擦汗,加快腳步:“音音怎麽樣了?”

    江起寒正站在vip病房門口看手機,聞言轉過頭,打了聲招唿:“小舅。”

    “說是體力消耗過多,又發燒了,醫生給她打了點滴,這會兒睡了,我怕吵著她,就出來了。”

    沈嘉良從門外的玻璃看了下沈音曜,見她睡顏平和,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接到江起寒電話的時候他差點沒嚇死,還以為音音又……

    算了,沒事就好。

    沈嘉良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也沒敢開門進去,沈音曜睡覺太輕,一點聲音就會醒。

    無意間瞥了眼江起寒的手機,滿滿一屏都是【日你大爺,我鯊了你】,沈嘉良一陣無語:“聽你媽說,要接你迴去複讀?”

    他得和他姐提一提,這小子打半年遊戲,素質越來越差了,要是和音音在一塊也這麽說話,帶壞了音音怎麽辦。

    江起寒不知道他微信暴露,點頭:“明天就走。”

    沈嘉良又問:“音音睡著之前有沒有說什麽?”

    平時他姑娘睡著前,都會念叨一遍想吃的食物,沈嘉良寵著她,每次等她醒來,食物就準備好了。

    江起寒撓了撓頭:“好像沒說,我聽她嘀咕了幾句什麽咬死你丫,沒說想吃啥。”

    沈嘉良:“……”

    這小子必須早點送迴去,立刻,馬上,今天就送走!

    倆人安靜了一會兒,江起寒將手機揣迴兜裏:“舅,我有點不放心音音。”

    妹妹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要是他不在,小舅舅出國,一個人萬一出了點什麽事兒可怎麽辦。

    就好比今天,要不是他擔心衝到俱樂部,還不知道音音被人欺負了。

    林邈那王八羔子……

    敢動他妹,他非要一天罵他八百遍。

    “我會盡快把工作上的事兒挪到國內,最多半年。”沈嘉良道:“你放心迴去吧,我會找人照顧音音。”

    江起寒張嘴,欲說些什麽,可最後隻是點了點頭。

    *

    月光籠罩大地,江麵反射著冰涼的光,水霧浮在空氣中,很是濕悶。

    從豫象市中心到市郊的高速上,林耀峰一邊開車,一邊和林邈邀功:“我和你說啊傻兒子,爸爸這迴給你找了個特別可以的小家教,從首都過來的呢,人家孩子,德智體美勞樣樣都超級棒,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尤其是數學,從來沒考過滿分以外的分數,你跟著她好好學習,首都來的孩子一定能教會你,我覺得你迴學校肯定能跟上的。”

    林邈坐在後麵,並沒有說話。

    在沈音曜離開後,沒再看隊員們和管理層拉扯,林邈簽下了退役合同。

    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

    他扔了熬了三天的策劃書,將自己的全部身家和向林耀江借來的錢悉數轉給教練,當做這三個月的工資留給原來的隊友,再也沒有留戀的離開,臨走前隊員們還在和管理層吵嚷,誰都沒注意到他已經走了。

    給教練留了言,再把所有管理的聯係方式一起拉黑,給林耀峰打電話,迴家。

    巔峰到低穀這一年,好像是做夢一般。

    “林邈,林邈你在聽我說話嗎?”

    林耀峰眉頭微皺:“跟你說話呢,你在那瞎想什麽呢?”

    林邈迴神,語氣淡淡:“我聽到了。”

    導航提示速度過快,林耀峰操了一句,降低速度。

    隨後坐直:“聽到了就給我上點心,那可是我發小的家的小姑娘,首都來的誒,人啥啥都好,就是身體不怎麽好,到時候你們一起上學你別欺負她,在學校多護著她,聽見了沒。”

    林邈腦門裏一片混亂,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不僅是他退役,還有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一個妹子給親了。

    瘋狂的粉絲也不是沒有,隻不過這個粉絲也太瘋狂了吧。

    可能是因為她是江起寒他妹,畢竟江起寒那人平時也瘋瘋癲癲的。

    不知怎地,他想到那妹子鏡片下清澈的目光,明明是脆弱的一碰就碎的生命,卻又好像能感覺到她內裏鋒利的靈魂。

    可打了一下跟要了命,估計那妹子身體也挺差。

    林邈心跳微快,莫名地煩躁起來。

    也不知道那妹子現在怎麽樣了,正好這時,江起寒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跳出。

    【林邈你個大傻逼。】

    【大傻逼有本事欺負我妹妹有本事迴我微信啊!!】

    【老子遲早殺了你你媽的大傻逼!!!】

    ……

    林邈:“……”

    髒話使人理智,林邈逐漸恢複平靜,覺得自己好像瘋魔了。

    ——他想那個妹子做什麽?

    一個粉絲而已。

    見林邈始終不說話,林耀峰很是不滿:“你這混小子,你爹跟你說話你都不搭理,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

    “知道了。”

    順手拉黑了江起寒,林邈迴答:“迴去上課,照顧從首都來的學霸。”

    “什麽首都來的學霸!”林耀峰提高音量:“你要把音音當你妹妹,親妹妹那種,懂嗎?!”

    音音?

    林邈挑眉,他記得江起寒把他妹背走的時候,好像也叫了一句音音。

    不過是江起寒的妹妹,應該是姓江吧。

    *

    三月初春,櫻花含苞待放。

    豫象市私立高中,幾個學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聊著最新的校園動態。

    “誒誒,你們聽說了嗎?林邈要迴學校了!”

    “臥槽,那瘋子竟然迴學校了?不是說去打遊戲了嗎?”

    “說是退役了,迴來上學了,私立馬上又要迎來血雨腥風了!”

    人流越來越多,討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爸不是和教導主任挺熟的嗎?說是昨天林邈他爸來銷假了。”其中的一個學生道:“應該是今天就來報到,這迴十三中那邊的人肯定要來找事兒。”

    “關十三中的什麽事兒?”

    “嗨,你高一新生吧,也難怪不知道,當初林邈和十三中的那群混賬約架,一個人打倒了他們十多個,聽說還打殘了一個。”

    每個學校都有不愛學習喜歡抱團打架的學生,在豫象市,十三中尤甚。

    傳言來自十三中的學生,不學無術,睚眥必報,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學校欺負人,但如果有別的學校的人敢欺負他們學校的人,一定會往死裏走迴去。

    十三中老大葉楠,在整個豫象高中區都是聞風喪膽的存在。

    然而比葉楠更令人聞風喪膽的傳說,來自私立高中的林邈。

    而這個人,在私立僅僅上了半年的課。

    此刻,傳說中的林邈正站在教導處,用餘光看著窗外櫻花待放的花苞。

    教導主任是個剛過而立的中年青年,因著一身腱子肉,人送外號“羅金剛”。

    羅金剛帶著一副不符合身材的黑邊眼鏡,聲音很大。

    “林邈同學,你要知道你為什麽現在還能站在這裏,這次迴到私立,要安分守己,好好學習,馬上就是個成年人了,要學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希望今年開始不要在教導處看到你了,你聽見了嗎……”

    林邈剛入學那年就是教導處的常客,不僅經常打架鬥毆,還不服管教,羅金剛對著個一身刺的學生很是頭疼,偏偏林邈家裏有錢,好比這迴林邈迴學校,林耀峰又塞了一棟樓的讚助金,孩子打不得,就隻能訓了。

    羅金剛訓斥了林邈將近半個小時,見少年始終一言不發,以為是他出社會磨練了性子,也不想再多廢話,又囉嗦了兩句,大手一揮:“迴班級去吧,記得老實點兒。”

    聒噪消失,林邈收迴目光,準備離開。

    側身的時候不小心刮掉了一份檔案,林邈敏捷伸手,抓住了檔案的一角,也看清了檔案上的名字。

    沈音曜?

    音?首都小學霸?

    林邈對首都小學霸沒有興趣,順手將檔案放迴教導主任的桌子上,離開。

    看著林邈離開的背影,羅金剛欣慰地點了點頭,果然是經曆了社會的毒打,這孩子有禮貌多了,竟然沒一腳踩上去,太值得欣慰了……

    一出教導處的門,還沒走兩步,走廊裏一陣疾風掠過,魏中帶著林邈之前的一眾小弟從樓上竄下來,隔著老遠,大喊:“邈哥!!!”

    魏中跑到林邈旁邊,一手攬住他的肩膀,臉上充滿喜色:“邈哥,你可算是迴來了,兄弟可想死你了!”

    林邈淡淡啊了一聲,沒多大反應。

    魏中喋喋不休:“誒,你這什麽反應,咱倆多久沒見了你就給我這個表情,對了你什麽情況,你遊戲不是打的挺好,怎麽忽然退役了?我之前看你微博,你的女粉絲們都快把俱樂部給撕了。”

    天才打野聞聲退役,在整個圈子掀起風暴。

    粉絲們群起攻之俱樂部,但yx俱樂部除了退役聲明,始終沒有多做解釋。

    林邈也沒做解釋。

    林邈:“沒什麽,不想打了。”

    其中的彎彎繞繞和魏中說了他也聽不懂,不如不提。

    “行吧,不說這些了。”

    魏中猜著林邈可能有難言之隱,他沒興趣問,又道:“反正你都迴來了,怎麽著啊邈哥,咱們一會兒是去網吧,還是找個地方搓一頓唱歌?我請。”

    魏中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家境比林邈稍次,一樣成績不好,但不缺錢。

    “開學第一天就翹課,你也不怕羅金剛扒了你的皮。”

    邵嘉蘊來的稍慢,和關浩言一起站在林邈旁邊,出聲打趣魏中。

    魏中:“滾你媽的邵嘉蘊,你們班主任把你當個寶貝似的,就算你犯到了羅金剛手裏也能給你保出來,你怕個屁。”

    邵嘉蘊是林邈小團體其中一員,同時也是年紀第一,最差的時候也沒掉下過前五,是老師們的心頭寶。

    可心頭寶卻始終和林邈這群差生混在一起,老師們看了著急上火,整天規勸,可邵嘉蘊嘴上答應得好,轉頭又和林邈他們混在一起。

    好在成績始終保持的不錯,老師們無可奈何,隻能隨他去。

    而關浩言成績不好不差,之前和魏中是同桌,平時人唯唯諾諾的,是林邈原來的小跟班,林邈走後,就一直跟著邵嘉蘊。

    一行四人,是私立有名的“四大惡霸”。

    惡霸是林邈他們,關浩言是順帶的。

    “今天沒什麽心情吃飯,改天吧。”

    林邈長腿一邁,跨過三個人,轉了個彎——不是教室的方向。

    魏中嘖了聲,跟上:“還沒心情呢,這不是也不準備上課呢嗎?溫才子,你他媽給個準話,去不去?”

    邵嘉蘊淡笑:“也行,反正今天老師也不會講什麽重要的東西,哪家網吧?”

    林邈無所謂:“隨便。”

    即便他迴來,也是不準備上課的。

    魏中笑嘻嘻地跟在林邈身後,提議道:“那等打完遊戲邈哥我們去你家玩啊,新出的switch你買了嗎?借我玩玩唄。”

    林邈腳步微頓。

    想到家裏為了迎接那位從首都過來身體虛弱的小學霸,裝潢從端莊大氣改為了粉色的公主風,整棟房子除了他的房間,都帶著粉色的絲帶,林邈臉上有點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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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去吃飯吧。”林邈不動聲色地提議。

    他可不想讓魏中看到粉色海洋。

    魏中不明所以,不知道林邈為什麽忽然改了主意,但大佬有命,小弟豈有不從之理,便興致勃勃的跟著林邈,熟練地從後門翻牆而去。

    *

    林邈和他的狐朋狗友廝混了一天,迴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

    友情沒升溫多少,當年混不吝的過往倒是迴憶了個十成十,才不過十二個小時,他那股吊兒郎當的不羈勁兒又迴到了身上。

    他喝了酒,步伐不穩,換了拖鞋,搖搖晃晃往房間走。

    路過廚房,看見細微的燈光,又覺得有點餓——魏中他們為了慶祝他迴歸,點的下酒菜,早就吐沒了。

    更別說,廚房還傳來了若有若現的香味兒。

    翟藝馨是沒這個手藝的,難不成家裏為了迎接那首都來的小祖宗,還特意請了個廚子?

    這他媽待遇也太好了吧。

    林邈嗬了聲。

    屋內安靜,林邈父母房間的燈光熄著,想來是已經睡了。

    沒人管他。

    他晃著頭,吹了聲口哨,邁著快樂的s型朝廚房走去。

    暖黃色的燈光從窗口溢出,一個影子晃了晃,林邈看不太清。

    走進廚房,桌上剩著半個蛋糕,好像剛有人吃過。

    他搖頭晃腦的往裏麵走,眼前寒光一閃,一把沾著糊了的奶油的玻璃刀,忽然抵在他的胸口。

    “誰?”伴隨著寒光而來,是小姑娘有點顫抖的聲音。

    林邈一愣,這聲音…

    好像,有一點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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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邈:“我仔細一聽,是我小媳婦兒。”

    沈音曜:“……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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